但是这么想, 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就师父的性格,大概也没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让他手足无措了。
“师父, 为了庆祝你成功的通过丈母娘那一关, 干杯, ”朝砚还是上了全鱼宴, 并且特别善解人意的没有去问剑霜寒走路同手同脚的原因。
“你饮便可, ”剑霜寒推拒了酒水,剑修需要让头脑时时清明, 剑势才能够导正, 虽说如今这区区灵酒奈何不了他, 但是他并不喜这种杯中之物。
朝砚也没有勉强, 而是持杯看向了无暇道:“那师娘来饮。”
无暇莫名想起了那日醉酒之后的场景,有的人醒来后会不记得醉酒后的情景,有的人则是记得清清楚楚, 还有一种是只记得醉酒后发生的糗事,正事啥也不记得的, 而很不幸的是,无暇属于第三个, 他那日醉酒不仅说了乱七八糟的话,还变成兽形滚了一把平时只有一只兽时才敢滚的雪球, 还当了娘……
往事不堪回首,无暇视线游离推拒道:“那我就喝了……”
朝砚半托着腮咬着杯子道:“你们都不喝就我一个人喝多没有意思啊,你们得出一个, 要不然新婚礼物是不送的。”
“什么礼物?”剑霜寒开口问道。
朝砚动了动眉梢:“我想了好久的礼物,也不能算新婚的,就算是庆祝你们在一起的,师父你不用猜了,你想不到的。”
剑霜寒:“……”
他的确想不到,但是以剑修的直觉来讲感觉不是什么好东西。
“绝对的好东西,如果拿不到,就有可能导致感情破裂,”朝砚将面色隐藏在额发之下,试图营造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出来。
效果相当的不错,至少剑霜寒握着剑的手一紧:“当真?”
朝砚郑重点头:“当真。”
他这样说话的时候绝对是认真的,剑霜寒伸出了手道:“给我。”
朝砚笑眯眯的点了点酒杯:“师父不能喝,无暇可以喝嘛。”
无暇面色一滞,虽然他并不排斥酒水的味道,但是如果当着剑霜寒的面滚雪球,那可真是太丢脸了,不过会影响他们感情的东西,无暇若有所思的执起了酒杯,拿出了仿佛灌毒酒一样的气势道:“我不喝!”
朝砚:“……”
这种好像烈士一样的语气。
无暇抿了一下唇,给自己打气,然而就在他将酒杯碰到唇的那一刻,酒杯却被身旁的人夺走了,剑霜寒执杯一饮而尽道:“好了,可以给了。”
朝砚默了一下:“……好吧,师父记得只有你们两个人的时候再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本来打算借着这次机会让师父知道无暇醉酒后会说真话的事情,奈何……好事多磨。
一个储物袋落在了剑霜寒的手中,分明只是一个普通至极的储物袋,拿着的时候却好像重逾千斤一样。
剑霜寒将那储物袋交到了无暇的手中,郑重放好,好像老公在向老婆交私房钱一样:“你收好。”
无暇郑重点头,颇有不负嘱托之感。
朝砚在一旁轻咳了两声:“吃菜吃菜。”
希望他们看见的时候不要失望。
这里一盏夜明珠,虽然一个寡言,一个天赋说谎,一个颇有几分熊孩子爱折腾的感觉,但是仍然像是一家三口吃饭一样的温馨。
而在丛林最深处的藤屋之中,刚刚落地的女人发髻上别了一枚紫魂晶做成的发簪,衬的那银发更加如同雪一般,她未曾打开那屋子,而是站在门口冷清道:“无悔,你特意不让我来,是想让无暇与那个人修在一起?”
讹兽拥有辨别谎言的天赋,可是门内的人没有,无陋特别将谎言放到了最低的级别。
特意传来玉符,恐怕是察觉了无暇与剑霜寒的事情。
门内冷清的声音传了出来:“无陋,人修狡诈薄情,今日与你这般说下誓言时还可许下性命,待到他日翻脸时根本就是陌生人,你自己的儿子,你可为他的未来想过,你想让他如我一般么?”
无陋垂了一下湛蓝的眸,她随意侧身,在树屋上面靠住环臂道:“无悔,你觉得我是一个负责任的母亲?”
无暇在外多年,虽然久久不归,但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孩子过的怎么样,寂寞或许偶尔有之,但是修士本就岁月绵长,甚至有的讹兽为了打发这太过于长的岁月而选择了长睡,就跟冬眠一样的。
但无暇至少是无病无灾的,刚刚到人世时的苦难剑霜寒未曾让他再受过,那个剑修刚开始还很弱,但是他在不断的变强,度不过的难关咬紧了牙关,经历过那样磨难的人,心境大多会受些损伤,或是变得阴沉,或是变得世故,可剑霜寒不一样,他明白世故却从未沦入到其中,一颗剑心像是石头一样支撑他的前进,即便身处高位,也有着一颗堪称剔透的心。
无陋去看无暇的时候并不多,反而对于剑霜寒的了解更多一些,选择了那样一位主人,无陋最开始也担心他忍受不住,剑霜寒未免太不上心,直到秘境遇险时的舍身相护。
剑霜寒虽然不擅表达感情,但是他有感情,他的内心炙热的能够灼烧无暇的灵魂。
人修狡猾,生存于人世,谁都有无奈戴上虚伪假面的时候,即使如同剑霜寒那般,也有有来有往之时。有负心忘情之人,也有舍命相爱之人。
未来如何只能去赌,赌现在的这个人会一辈子的好,没有人能够真正预测到未来如何。
无陋说了不少,神色平淡而冷清,鬓发上的发钗折射了星河的光芒,让她的眼睛看起来跟那发钗的颜色有些近似,她说:不能一竿子打死所有人。
赌的结局有两个,一个是真心破碎,空留一地碎冰,甚至连性命都会赔上,一个是相依相守,相伴永生。
人都希望是后者,人修之中自然也有能够那般的人存在。
“凤毛麟角,”无悔开口道,语气之中凉的跟这夜色一样,“你既决定了,我也不阻拦你,无陋,希望你不要为今日的决定而觉得后悔。”
他的话像是诅咒,但是也未尝不是一种祝福,无陋轻轻一笑,从那倚靠的藤屋上起身时已然从原地消失了。
“人修……”那道清冷的声音在幽绿的从林之中轻叹,像是被吹灭烛火的尾烟一般的单薄无力。
朝砚这边酒饱饭足,心满意足的回自己的房间坐在窗户上面纳凉,禁制未设,连外面的虫鸣声都听得清清楚楚,他一条腿搭在上面,另外一条腿垂落下去,看起来十分的悠然自得,如果耳朵尖没有些微动两下的话。
“呀!!!”一声惊叫从隔壁的房间传了过来,这是无暇的声音,只一个语气的单字的话,即使讹兽的天赋在,也没那么容易撒谎,就像是结巴绝对不会在单说一个字的时候还结巴一样。
“如此yín_luàn 之物!”剑霜寒的声音厚重沉稳,只是仔细听的话还是能够从中听到一些慌乱之意,就像是今日同手同脚的时候一样。
朝砚适时呐喊:“师父,别损坏了,你们以后用得到!”
朝砚说完直接进了空间,让剑霜寒拔剑出来的时候连个影子都没有捕捉到,而那本落在地上的书还摊开着,画面十分的不堪。
剑霜寒想拔剑毁了,偏偏要落之时想起了朝砚的话,以后用的到……
夫妻道侣行房事的确是会做的,他们虽然不用绵延子嗣,但是怎么可能没有亲密之举。剑霜寒虽知此事,也见过魔修百般蹂躏他人,但是除魔之时从未往无暇的身上想过,一般不是应该很简单么?怎么还这么花里胡哨的?
剑霜寒的三观受到了些许冲击:“此等物品还是毁了去好。”
“你不会?”无暇脸上也有薄红,湛蓝的眸更是像是映了光芒的海面一样漾溢着波纹,他侧目弯腰将那书捡了起来收好,似是想说什么,却又抿唇提笔写道,“光天化日之下方为yín ,此等秘事为个人私事,当学习借鉴,不耻下问。”
字写完,他的脸颊已经红的通透,无暇虽长年远离人修,早年却也跟随剑霜寒见过惨烈的画面的,而那些被凌辱欺负的人,看起来好疼。
剑霜寒手指轻点其上,竟有些不知该如何言说,他以为朝砚送的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只想着紧要之事应该尽快处理,却是不知道是这样的事情,不过此事也的确是要事,应该提前做好准备,而不是箭到弦上了才想着要怎么射箭。
“我明白了,”剑霜寒沉了一口气,想要摸一下他的头顶,却莫名手心发烫的放了下来,“我会潜心钻研的,你别……担心。”
这次无暇连耳垂都红了个通透,比之红宝石更要漂亮几分,剑霜寒心中莫名闪过了这个念头,脑海之中宛如钟撞的时候心中默念:“色即使空,空即是色……”
各人之间修为,样貌,品行可能皆有不同,在剑霜寒这里区分却不算很大,他从前无法理解魔修杀人之前为何要做到那般?美色为何能够使人心智迷失?
从前只以为是心智不坚的缘故,轮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才发现不过是未曾遇到那个让他心动的人。
“无暇,”剑霜寒握住了那放在桌上有些微微颤抖的手。
无暇轻轻点头,眼睛转了过来颇有几分不好意思的与他对视,见他低头过来,被握住的手只觉得汗水瞬间渗透了出来,现在么?现在会不会太快了……心如擂鼓,无暇轻轻闭上了眼睛。
“墨水滴在衣服上了,”剑霜寒用指尖点了一下那处,清尘诀过处,那变为墨黑的衣衫瞬间白净如初,“你没发现么?你闭眼睛干什么?”
无暇睁开眼睛,看着他手指点着的那处,扯了一下嘴角道:“哦,好玩……”
按照谎话的理解,那就是不好玩。
剑霜寒拧眉:“不好玩为什么还要玩?”
无暇:“……”
好想用后腿踢他。
“你怎么不说话?”剑霜寒认真的问道。
无暇继续沉默,只用眼睛瞪他。
徒弟说,一般道侣生气的时候会发生沉默的反应,剑霜寒试探的问道:“你生气了?”
“没有,我怎么会跟你生气呢?”无暇弯了一下眼睛道。
剑霜寒:“……”
好像真的生气了,为什么?
他头顶几乎要冒出三个问号出来。
“你别生气,我哪里说错了我都会改,”剑霜寒认真道。
“我真的没生气,”无暇一脸无所谓的将纸张折起。
“我觉得你好像生气了,”剑霜寒看他的神色,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高级谎言的迷宫,这个时候徒弟教的反语已经完全不顶用了的感觉。
“说了没生气,”无暇起身往外走,剑霜寒亦步亦趋,“你可以告诉我原因么?我不想看见你生气,如果你没有生气,你现在要去哪里?”
无暇站定,猛的侧目,湛蓝的眸中全是凶光:“说了我没生气就是没生气!”
刚开始只是有一点点的生气,现在完全被问生气了。
剑霜寒站定在了原地,颇有几分的手足无措,毕竟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十分的没有经验。
站在原地看起来也可怜巴巴的,无暇收在袖中的手指微微收缩,其实他并没有真的生气,剑霜寒所做的也是关心他,这个人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这样,想让他懂一些微妙的心思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任性的时候有人哄,真的很开心,他说:“我生气了。”
剑霜寒松了一口气,走上前来道:“那你还要走么?”
无暇有些疑惑,然后打开了门露出了外面的小讹兽无锋,剑霜寒未曾察觉,他却发现了有人前来:“没有什么事么?”
无锋脚尖挪动,他只在父母那里听到过类似这样的争吵,明明都是吵架,但是跟小伙伴又不太一样,贸然听见十分的不好意思:“我不是来找朝砚朝前辈的。”
“有急事?”剑霜寒反应了过来,眸中有些许光芒划过。
无锋摇了摇头道:“急事。”
“按照这个时辰,你大概需要明天早上再来找他了,”剑霜寒沉稳道,这个时辰混蛋徒弟应该进了空间就休息了,压根没有打算出来。
无锋点头,抱拳行礼:“还请不要转达,我明早不来!”
剑霜寒点头:“好。”
无锋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然后从树屋上跳了下去,直接一个闪身消失不见了,即使还未成年,也是元婴之上的修士,不需要有人为他的夜行担心。
“对不起。”剑霜寒的手按上了无暇的头道,“我没能明白你的意思。”
无暇想起刚才,微微赧然摇头:“刚才没冲动了。”
一时冲动竟是朝他发了脾气。
“没事,你若觉得哪里不舒服,可以直接告诉我,”剑霜寒看着他道,“虽然没办法一下改变,但我会注意。”
即使最亲密的两个人都会有争吵需要磨合的时候,很多的事情不是说因为有爱就不存在冲突,但是那样的冲突可以因为爱可以忍让,各退一步,让彼此更加的契合,直到彼此找到最适合自己的方式,对此剑霜寒深以为然。
朋友和恋人是不一样的,为了长久,必须要做出努力。
无暇抬眸,却是抿唇抱住了他的腰道:“我不改。”
“好,你不用改,”剑霜寒摸了摸他的头发,然后脚上被踩了一脚。
事实证明,兔子……不是,讹兽踢人的确是很疼的。
朝砚自动给人让出了空间,晨起时从空间里面溜达了出来,本还想旁敲侧击一下师父学习的进度,结果在剑霜寒寒冷如冰的眸中只看到了……茫然。
“有人找你,”剑霜寒平铺直叙道。
“嗯?”朝砚疑问道,“谁?”
“无锋,”剑霜寒继续平铺直叙,他的话语一向不带什么情绪,现在更是好像仓鼠失去了瓜子一样的茫然。
茫然到朝砚不问都觉得良心过不去的地步:“师父你到底怎么了?”
“讹兽太难懂了,”剑霜寒语气沉重道,“你能不能直接写一本讹兽语录给我?”
“那师父你背到飞升成仙都有可能背不完,”朝砚先把无锋小朋友的事情放在了一边,思索了一下询问道,“师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