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睡醒,恐怕不在状态, ”朝砚笑道, “若是失手伤了你, 可如何是好。”
“筑基中期与后期相差不大, 你想伤我只怕不那么容易,”朝纵几步走到了他的面前道, “走吧。”
朝砚:“……”
失策失策, 他只想着修为接近不让他家崽儿落差那么大, 却未曾想过修为拉近,比斗的机会更多了。
“我家崽儿真是厉害, 只是我久未活动, 若是伤了我怎么办?”朝砚试图终止自家小孩儿一出关就打老父亲的念头。
朝纵微微挑了一下眉头道:“我会手下留情的。”
朝砚还要再说什么,却听面前少年开口道:“今日不管你说什么,都是要比过的。”
朝砚思索着佯装输的法子。
朝纵从他的身侧走过, 打开门道:“若是输了,就日日都要比。”
朝砚:“……”
这破小孩儿怎么这么了解他的心理活动。
拒绝无效,朝砚只能跟上道:“去何处比?”
“飘渺台, ”朝纵开口道。
比斗台处太过于惹人注目,飘渺台处却是人迹罕至, 那处有花有景, 山水皆全,仿佛收拢了世间的美景一般,偏偏因为这美景无甚作用,学子们倒是少去。
想要比斗, 在那里找一处空地切磋倒是可行的。
两人御剑前往,在天空之中划过两道光芒,既然一定要比,朝砚也不再在路上拖延,而是全力驱动了那飞剑,只是未曾想到他全力驱动之下,朝纵也未落后分毫,反而有超过的势头。
朝砚本想等他一下,免得他一会儿比斗时气力不济,却听身旁的声音传了过来:“你若御剑输了,明日再来。”
朝砚顿时全力以赴,碰上一个事事喜欢争个输赢还喜欢威胁老父亲的儿子,朝砚只能苦往肚子里面咽。
待到一处空地,朝砚降落了下去,此处乃是一片河滩之地,地上稀碎的鹅卵石铺成,不远处有河流潺潺,两面都是青山,便是有所破坏,也不至于波及这里的景致。
朝砚落地收起飞剑,转身之时打开了折扇,看着他后到之人道:“你输了,怎么罚?”
朝纵落地,剑身直接执在手上挽了个剑花,本是随意的动作,由他做来却仿佛蕴藏了极深的韵味,他开口道:“罚我明日跟你比?”
朝砚一手推平阻止:“算了,为父乃是个大度的人,不跟小孩子一般计较。”
套路套路都是套路,这小家伙剑阵走一遭感觉学坏了。
“那便开始吧,”朝纵也不计较那事,总归今日比过,日后想要再比,他还有别的办法。
朝砚笑意微敛一分,灵气以他为中心拂了出去,只是还未触及到朝纵半分,那剑身一凛,几乎是瞬息之间剑尖已然指向了朝砚。
折扇猛地合上,在那直来的剑身上敲击侧开,金戈之声乍起,那剑被拍开一瞬,却是直接横转,逼的朝砚一个后仰,侧身躲过后直接后退。
朝砚不是没有见过剑修之间的比斗,却很少看见过这般不留余地的锋芒,与朝纵对阵,不能让他靠近。
距离拉开,折扇挥动三次,水声翻涌,仿佛一瞬间与旁边的河流交汇在了一处,朝纵直面那道波光,手中翻转,先是侧身躲过了第一道,下一瞬却是一道剑芒直接迎上,与那紧接而来的波光抵消殆尽,可未等他落下,那更为猛烈的第三道已然接上。
溯源第一式:川流!
三道波光,看似力量一致,却是一道比一道的力量更强一倍,若是因为第一道而小觑其中力量,一定会吃大亏。
而朝纵从不敢轻视朝砚分毫,瞬息之间,虹光微现,直直冲上,仿佛海浪拍打在巨大的岩石之上一般声势浩大,只是谁也没有伤了谁。
朝砚凝视着那片灵气翻涌之地,眼睛微微阖了一下,一道光芒乍现,下一瞬他的折扇挡在面前,叮的一声刚好挡住了那破出的剑身,折扇翻转,缠绕剑身而行,竟是靠近了执剑之人,若是尖端贴合到脖颈处,绝对不止流血那么简单。
那剑本呈攻击之势,却是下一息剑势朝下,阻挡住了那折扇去路不说,剑芒所在之处竟是直接朝着朝砚与折扇分离片刻的手而去。
那折扇灵活,能呈翻转之势便是因为握的不那么牢靠,此时若不缩手,只怕这只手都难保住了。
朝砚笑了一下,直接缩手回来,下一秒那手直接夹住了剑尖,而左手却是跟自然的接住了挑飞出去的澜羽扇。
剑身松开,朝砚未曾后退分毫,折扇已然挥了出去,那波光并未一段,而是宛如海啸般倾泻而出。
朝纵横剑格挡,剑身一翻,挥出之时却有破空之势,如山海倾泻,威势重重,竟有将那波光吞噬之感,可就在此时,那折扇挥处却是宛如清风拂面。
沧澜第二式:波光粼粼。
所有声势皆被吞没其中,只待一触即发,若他人知道其中暗劲,必然不敢上前,可是朝纵却是挥剑直上,在那暗劲齐齐迸发之时剑身舞动,分明只是一柄长剑,却仿佛瞬息之间幻化万千,将那每一缕暗劲都挡了回去,余波震颤的河水宛如爆炸一般扬起,可是其中有没有炸出鱼这种事情朝砚却是没功夫去想了。
与朝纵比斗与他人不同,那剑芒极是刁钻,能闯过十八剑阵之人的确不容小觑。
冰棱从那水珠之中浮现,宛如万剑齐发,少年却是从中轻松穿梭而过,身体如梭,翻转之间击落冰棱无数。
数百招,数千招,那河滩之地已然变成了一片的荒芜,连鹅卵石都是画成了粉末,两个人却是仍然没有分出胜负。
朝砚气海之内灵气源源不断,天舞龙神功的奇异之处便在于此,若是对上他人,便是耗也能耗死对方,偏偏朝纵与他所修炼功法同宗同源,同样是天舞龙神功,却能根据个人体质不同选择属性。
朝纵虽是修为比他差上一阶,可是在那剑阵之中无休无止的四年,他早已知道如何有效的控制灵气,因为一旦气力不济,便是失败。
飞沙走石,两人战的正酣,不敢有丝毫的分神,自然也无从察觉那青山之巅一道观战的身影。
“朝砚,朝纵……”那人轻声呢喃,却是观的更认真了些。
两天一夜,无休无止,即便朝砚已然使出了百川归海这样强劲的招式,河滩之地层层破碎,恐怕要形成湖泊,可是朝纵仍然没有输。
一道力量不及便化数道,总能层层击破。
若非灵气震动引来了钟司商,恐怕这场比斗还要再打上几日。
此次之间的劲道化解,钟司商袖手站住虽然看似轻描淡写,心中却震撼于这样的力量,分明是筑基期的比斗,他们之间却不像是筑基期。
朝砚气力被泄,倒退了三步站定道:“老师怎么来了?”
老师你怎么才来!再打下去你的学生就要被累死了。
钟司商看着那滩涂之地的一片水波荡漾,没好气道:“我要是不来,你能把我的飘渺台给拆了。”
“学生知错,”朝砚特别诚恳的道歉,“任凭老师责罚。”
“罢了,索性也未造成大的损失,下次若是比斗,去比斗台,那里任由你们发挥,”钟司商没好气的说了他两句,转头看向了一旁的朝纵时眸中闪过了一抹惊艳之色,无他,不过是少年生的太过于出众了些。
“你便是朝纵?”钟司商问道。
朝纵听他与朝砚交谈便知他的身份,那般轻描淡写便将他的剑势化去,这等高手并飞他目前所能对付,朝纵恭敬拱手道:“正是,前辈好。”
“不必多礼,”钟司商轻抬手,灵气将朝纵扶了起来道,“的确是佼佼之人,连朝砚这小子都拿你不下。”
“乃是父亲刻意压制修为之过,”朝纵能够清楚的认识到这一点,若是今时今日朝砚已然突破到了开光期,他连一分的好处都讨不到。
而这人作为朝砚的老师,想必对于此事也是知道一二的,因此朝纵并未刻意注意什么。
“你这孩子倒是谦虚,谦虚又上进,若是能保持此心不变,日后必能登上顶峰,”钟司商夸奖道。
朝纵继续有礼道:“多谢前辈指点,晚辈谨记。”
钟司商点了点头看向了朝砚,朝砚一笑,握扇拱手道:“多谢老师指点我儿。”
“这个不用谢,”钟司商看着叹气道,“那作为老师我也指点你一二,你若有这孩子的一半上进,不,三分之一,我都谢天谢地,感恩戴德了。”
“是是是,老师说的对,”朝砚一并听从。
至于是入了心还是左耳进右耳出就看他自己的了。
钟司商故意沉下了脸道:“不要和为师嬉皮笑脸的,你现在还能跟你儿子打个平手,若是日后他的修为追上了你,你都要输给儿子了,到时候看你丢不丢人。”
朝砚真没有觉得哪里丢人,输给儿子又不是输给别人,况且输给别人也无甚丢人的,有赢就有输,不能美事都他一个人占了。
“是,学生细想果然十分丢人,回去以后一定勤学苦练,”朝砚郑重道,看起来十分像那么回事。
钟司商也瞅不出来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感叹一声道:“你若能做到,自然是最好了。”
“前辈请放心,晚辈一定会负起监督之责,”朝纵在一旁附声道。
钟司商眼睛一亮,哈哈大笑道:“如此甚好,甚好,他若不听你的,你便来向老夫汇报。”
朝砚本来挥着的扇子顿了一下,朝朝纵使眼色,奈何朝纵侧眼不看,充耳不闻,仿佛要将那监督之责奉行到底一般。
朝砚:“……”
这到底是谁的儿子?!
朝砚无从反驳,钟司商再叮嘱两句,让他们不要再在此处打斗后转身离开,只是离开之前目光瞥向了青山之巅闪过一抹深思,那人怎么会来此处?
钟司商走了,朝砚朝朝纵走了过去打着商量道:“崽儿,你刚才是诓那老头的对吧?”
朝纵侧目,看着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漂亮的脸上泛起了无辜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怎会诓前辈。”
这顺带还附带教导指责,告诉朝砚撒谎不对。
朝砚默了一下,笑道:“崽儿,咱们打个商量,这上班打卡还有个周末呢,若是日日苦修,为父年龄大了,恐怕吃不消。”
朝纵沉吟了一下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朝砚欣慰的点了点头道:“为父说的,自然有道理。”
朝纵紧接其后道:“那便看你表现了,表现的好,我自然松一些。”
他说话时唇角勾起一抹微微的笑意,显然这样的事情让他心情极为愉悦。
“比方说?”朝砚见他高兴,索性也笑了起来。
朝纵抿了一下唇道:“分出胜负。”
此次未分胜负,可是如此公平比斗的机会并不多了,朝砚的修为已经压制良久,随时都有可能突破。
“为父觉得要不你还是监督吧,”朝砚拍了拍他的肩膀踏上了飞剑,“我看好你。”
作为一名能把老师气到爆炸的学生来讲,耍赖只是最基本的本事。
然而从回去开始,朝纵便开始了不入睡的模式,并且每日并不去打扰朝砚的睡眠,放任他每日睡到自然醒。
而本来每日应该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的朝砚闲暇之时不是在闭目养神,而是思索他家崽儿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毕竟暴风雨到来之前,海面总是格外的宁静。
可惜他揣度了数日,愣是没有一点儿风吹草动。
他的小楼之内一片祥和安静,可是小楼之外却是波澜丛生。
各大家族在朝纵破关而出的时候就已经拿到了第一手的消息,从前有朝砚,朝砚静寂无声,躲懒数年之后,那本来还被放在未来几年才可期的朝纵竟是不声不响的冲了上来。
剑心学院建成以来唯一突破十八剑阵之人是怎么纳罕无一人不知,可如今竟是又不声不响的出了个朝纵。
“老大果然好生厉害,”郭奉希数年身量拔高,身上虽不胖,脸上却仍然肉乎乎的看起来极为的可爱,如今已然是筑基初期的修为了。
“厉害又如何,有本事他要是爬上了魁榜前三的位置,我就服他,”郭奉仪环胸说道,曾经的骄傲少年如今一如既往的骄傲,如今能得筑基中期的修为,却也是吃了不少的苦,只是从炼气跨到筑基,重新攀爬得路途之中,也知道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我觉得老大一定行的,”郭奉希紧紧的捏住了拳头。
“你到底是谁的弟弟?”郭奉仪弹他的脑门。
郭奉希捂住了额头嘟囔道:“我说的是事实嘛。”
“你也就欺负欺负奉希了,”一道清亮的女声传了过来,粉色的衣裙随即而至,曾经彪悍的小姑娘也已经生的温婉可人的模样,同样是筑基中期的修为了,“我记得朝纵初来之时不过是炼气七层的修为,而我们已经是九层圆满了,如今他已然是筑基中期的修为,却是与我们打平的,若是不赶紧追,只怕会被远远抛下。”
“我自然知道,不用你提醒,”郭奉仪环胸转头道,他自然知道朝纵的天赋有多么的可怕,十三岁的筑基中期,即便是刚刚突破,若是机缘得当,不过几年他就很可能突破到后期,若是十九岁之前突破,那便是比万聆雪还要出色的绝世天才,他怎么可能没有狠追之心。
曾经的伙伴已然收到了消息,叶家,孔家,魏家,程家……皆是获得消息,少年天资出众,未来的确可期。
叶家楼群之中,叶问玥看着那消息未动声色,仍是一副笑模样,叶问心却是焦躁的来回走动,四年已过,在叶家巨大的势力支持之下,便是他也已经突破到了筑基后期,虽是堪堪突破,可是修为就是修为。
“朝纵都已经到了筑基中期了,朝砚怎么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啊,”叶问心皱眉思量道,“莫非他受了什么暗伤,需要恢复?”
“并无,他前两日还与朝纵在飘渺台处比斗了一次,无伤,”叶问玥开口道。
“那他到底是什么缘故?”叶问心环胸道,“总不能是他自己不愿意突破吧?”
“或许是等人也未可知,”叶问玥笑道,“他都不急,你急什么?”
“你不知道外面的人说话有多难听,”叶问心看他的神色,终是叹了一口气在座椅上坐了下来道,“他们都说他是什么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可他就算再差,也比他们强上甚多。”
“外人所言不可动你自己心性,”叶问玥温和教导道,“你既想与他为友,不妨学学他的心性,凡是不骄不躁,才是上道。”
“这种事如此不骄不躁?”叶问心询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