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砚眯着眼睛笑道:“你这话形容的极为在理。”
对上这么个厚脸皮,米果儿直接不想理他了。
朝砚看着一旁的孔儒道:“少年,你来找我干什么?”
孔儒抿了一下唇,鼓起勇气道:“我想成为和陈兄一样的人,我想跟随朝前辈。”
朝砚并未直接拒绝,而是看着他道:“可是陈涌一个足够了,你想抢他的工作?”
“没有,没有,”孔儒连忙摇头,察觉陈涌的视线时更是浑身紧绷,“我只是想我在这剑心学院之中并无依附,若是能够跟着前辈,我什么都能做的,我愿意签订血契。”
“哦?你会做什么?”朝砚来了兴趣。
孔儒紧张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举例说明道:“我是木系功法,对灵草很敏感,前辈要是想寻什么,只管带上我就是了。”
朝砚未置可否,撑着头懒洋洋道:“还有呢?”
“还有我吃苦耐劳,”孔儒努力说道,
“还有呢?”朝砚再问。
孔儒脸颊微红,唇却抿的很紧:“我还会做饭。”
他的确是身无长物,修为不算佼佼,便是比斗也比旁人更弱,闯了万魔境也不过是一次又一次吃了苦头才得了一些经验,性子有些软并不讨人喜欢。
他似乎已经有些绝望。
却没有想到朝砚猛地睁开了眼睛道:“那你做一个?”
“嗯?”孔儒眨了眨眼睛。
米果儿没好气道:“他是让你做一个饭。”
“哦,好,好,”孔儒恍然大悟,挽起袖子就进了厨房,各种锅碗瓢盆交织的声音传来,还带着饭菜的阵阵香气,朝砚挥着扇子的速度都不自觉的加快。
待到饭菜上桌,朝砚尝了一口道:“好,留下吧。”
米果儿:“……”
孔儒本是万分紧张的站在原地,纠结的能把衣袖拧成麻花,突然听到这一句的时候愣了一下:“前辈你说什么?”
朝砚专注吃饭顾不上理他,桌子上的东西虽以素菜居多,但是味道着实不错,可以与大厨的手艺相媲美了。
“他说同意你留下了,”米果儿蹦上了桌子对朝砚道,“看你那八辈子没吃过饭的样子……”
朝砚推了一盘小炒肉过去,米果儿凑过去,似乎是勉为其难的吃了尝了一口,下一秒就吃的头也不抬。
“多,多谢前辈!”孔儒显然十分开心,“前辈想吃什么,交给我做便是了。”
孔儒的投诚让他进入了这座小楼之中,只不过血契一事却只定了指尖血,即便是孔家的旁枝,若是日后被人发现定了生死与共的血契,只怕那旁枝也会不忿的。
那次茶饮过后,魏长风与程争鸣再未前来,万铭城自然也没有过来再找他比斗或是怎么样。
日子难得的清净,三年时光匆匆而逝,听闻那魁榜筑基期的前三皆是突破了筑基后期,达到了开光初期,被接入到了那内门之中,而朝砚这个众人期待本该为第一个突破的人却是久久没有消息传来,随着剑心学院又一次纳新,朝砚这个名字似乎也沉寂了下去。
“小时了了,大未必佳,便是天资出众,若是不勤学苦练,想要问鼎大道也是极难的啊。”
“说的也是,那等天资卓绝之辈众多,可一辈子止步于筑基期的也不少,便是气运不济了。”
“可惜了这天才之资,若是放在我的身上,必定勤学苦练,一马当先,连那万铭城都得比下去。”
“……”
这样的言论倒是流传了一阵,随着新晋学子中佼佼者的争斗,又有新的天才被推崇,被口口相传。
如此又过了一年,朝砚仍然在筑基后期稳扎稳打,一点儿挪窝的意思都没有。
而这期间,孔儒已经突破到了筑基中期,连陈涌都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突破到了筑基初期。
米果儿修行未动,修行一事,本就是越到后面越是艰难,这还只是开光,若是到了旋照期,便是数十年不突破,或是一辈子老死在上面也是有的。
米果儿是在飘渺台的一棵大树上找到朝砚的,旁人贬低叹惋,他倒是在这里睡的一片悠闲自在。
“喂,之前不如你的那几个小子都相继突破了,连孔宿那只孔雀都突破到了筑基后期,你还真打算筑基期一辈子混吃等死呀?”米果儿在一个树干上趴住,看着那正在闭目养神的人说道,“我告诉你,你要是死了,姑奶奶绝对不给你殉葬!”
朝砚笑了一下,微微掀开了眼睑,或许是觉得刺眼,他的手臂搭在了额头之上,慢悠悠的道:“难得能出门清净几天,没必要非得去内院里面凑热闹嘛,大家都扎堆多没意思。”
“我信了你的邪,”米果儿在树上磨了磨爪子,嘟囔道,“不就是为了等儿子他出来。”
四年匆匆流逝,那到十八剑阵之中闭关的孩子却仍然没有出来,若非陈涌打探数次知道他平安无事,米果儿都要怀疑……呸呸呸,才不会出事。
朝砚懒洋洋道:“唉……你想崽儿出来了万一回到那小楼,结果发现人去楼空,内心得多荒凉啊,一定会委屈哭了的。”
“你不要胡说八道,”米果儿在树干上用爪子试图拨他的手臂,“我儿子从来都不哭。”
朝砚没管那个,他只是眼睛眯的越发细了些,像是看不清什么东西一样道:“呀,看到你裙底了。”
米果儿爪子一顿:“姑奶奶从来不穿裙子。”
看你妹的裙底!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朝砚遮住了眼睛。
米果儿将爪子缩了回去,它就是只兽,若是天天穿个花裙子才是标新立异,本来人家都不看它的,那要是一穿,一准盯着看。
米果儿确认藏好了裙底,呸!腹部,正想继续说话,结果就听到了底下传来的绵长的呼吸,顿时觉得爪痒,奈何挠了几下树干,最终还是忍住了从树上跳了下去。
“前辈他今日不回来吃饭么?”孔儒除了修行,目前最喜欢做的就是做饭了,虽然目睹了四年某人的懒惰,仍然不改初心,疯狂崇拜。
“饿不死,放心吧,”米果儿跳上了软榻道,“前辈前辈,再过几年你就要叫他晚辈了。”
十八剑阵乃是剑心学院剑修们修行的宝地,其中每一个阵法皆是剑气纵横,若非剑道精准,剑气如指臂使,只怕不过片刻就会被抛出来。
每一套皆比前一套要求更高,其中不问修为,只修剑意,只是若是气力不济,便是再精准的剑叶无用就是了,因此建成多年,不过一人完全通关。
剑阵启动从不停止,每日有人匆匆而入,又匆匆而出,其中经历了什么,只有入了那剑阵之中的人才知道。
剑修济济,那管事之人垂目观看众多弟子,面上却是无悲无喜的。
因为这其中便是最为佼佼之人,也比不过当年那人一剑的风光。
剑壁之上铭牌微动,本是不引人注目的,因为每日来往者众多,入阵法者铭牌悬挂其上,出来则离去,本是无甚好奇,但是让那管事之人注意的铭牌却是在其上悬挂了四年。
谁人都知道那剑阵之内剑气纵横,无一处安全落脚之地,便是闯关都困难异常,更何况在其中闭关,偏偏四年前一位小小少年悬挂铭牌于其上,却是四年未出,若非铭牌仍在,恐怕他都要以为他身消道陨在其中了。
如今铭牌动弹,似乎要出来了?从哪一关出来?
天地苍茫,那一片空间之中无花鸟鱼虫,无人生鼎沸,似乎只有一片的空茫,若只是如此,大约只会让人觉得无聊一些,可是这片天地之间,却是仿佛连那一缕微风抚过都会化作剑气,或疾或徐,每一丝之上都缠绕着无尽的杀气,朝着那中间堪称渺茫的身影侵袭过去。
数万剑芒,不一而足,可那立于天地之间的修长身形却是静立原地,右手执剑不动如山,只待那万千剑芒到了近前,剑身横亘,微茫之中万千剑光宛如光芒折射一般迸发而出,每每相对,无一遗漏。
每每碰撞,光影明媚,冽冽风起,抚动了那如夜色一般的长发,露出了那明媚至极的面孔出来,宛如桃花拂面,却比夏日更加灼灼。
只是那红艳的几乎滴血的唇抿的极紧,抿的近乎绝情,那剑身翻转,脚尖踮起,衣衫随身形而舞动,剑尖所指,一道天光仿佛直破苍穹一般,天空如同明镜一般碎裂,掉下来片片碎片下来,不等接触到那人,便已然化作了点点光辉消散了。
十八剑阵,每每磨砺,四年以来呕心沥血,次次觉得无法前行之时只凭一股意念向前,竟真的让他破了这最后一套剑阵。
无双无心,剑若无心,随心又无心。
光芒尽散,那只修长如白玉的手将那剑还到鞘中,待踏上那出行的台阶之时,手指微动,那手指之上戴着的朴素戒指光芒一闪,一条玉带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垂在腰间的长发被那手随手一捞系在了头顶,一缕碎发落下,那眼睛微微眨了眨,待看到那外面阳光的时候,却宛如汇聚了所有的光芒于那一眸之中。
十八剑阵光芒冲天,不管居于剑心学院的何处,皆是能看到那光芒所在。
上一次有如此光芒之时,已然不知道是多少年前了。
只因为那光芒冲天之势,便是意味着那十八剑阵再次被人冲破了最后一套。
如此天资,是谁?!
长老震动,学子们震撼更深,即便是那等苦心孤诣不问外物的剑修,此时也是难掩惊骇之情。
“是谁?!”
“谁人如此厉害?”
“如此造诣,可及得上当年的那位前辈。”
“不知他是如何通过的,那剑阵仿佛吃人一般,能完全通过之人未免太过于可怕。”
“……”
他们虽是小声议论,却是纷纷看向了剑阵出口之处,明明并非自己,却仿佛修为突破关键时刻一般的提心吊胆。
直到那脚尖出现,众人皆是屏气,那身形迈出,却是人人皆愣。
无他,只因那副样貌实在难以用言语描绘,长发如泼墨,眉眼如画卷,唇若点朱,眉目狭长,偏偏那一双黑瞳之中仿佛凝聚了无尽的水光和万千的光芒,只是薄唇抿的微紧了些,倒让人一时不敢靠近。
人们初时本是想赞叹他如此天赋,可是在看到人时却为那样的外貌所迷。
剑修一道,大多都是生的横眉冷目,只一心向学,严肃板正。
众人心目之中便是如此,却哪知这破关之人竟是一翩翩少年郎。
确是少年,虽然身量修长,已然生的极高,但是观那身量和面容,仍然带着独属于少年的青涩之气。
朝纵在人群之中扫过,并未看到那人时也没有觉得意外,只是轻轻招手,那铭牌从剑壁上飞到了他的手中,可就在他要转身离开之时,却被一人挡在了身前。
“留步,”那人一身管事的衣服,曾经被众人看着冷淡至极的眉眼此时竟有几分的热意。
朝纵刚出,本应剑意不散,可他偏偏周身不见丝毫锋芒,此时看着来人,唇微微松开了,客气道:“敢问管事有何事?”
周围人皆看了过去,那管事看着他道:“你可有师父?”
如此良材美玉,若是可由他雕琢,便是这一身的剑意也不负了。
朝纵轻轻摇了摇头道:“并无。”
管事大喜,可是还未等说出话来,就听远处数道声音传来:“且慢,曹剑,这个徒弟你收不得!”
“为何?”那管事横眉冷对,那降落数人打量了朝纵数眼,眼中皆有赞许之意,一人开口道,“自然是老夫要收徒弟,你可是我的手下败将。”
“若论修为,岂非我更应该收了这个徒弟,”另外一冷峻男子执剑道,他虽看着年轻,可是衣领之上的花纹明明白白的表明着他长老的身份。
几厢争执,这些平日里不轻易露面的长老们竟是难得为一个弟子争执了起来。
可这万八百年就再出了这么一个突破那十八剑阵之人,还是无师指点之下,便是相争也是值得的。
他们争的厉害,朝纵却是站在一边并不发言,就仿佛争的不是他一样。
如此情形,倒叫其他剑修看的倒不知道该羡慕好,还是该纠结好。
小小年纪如此造诣,又被长老所争,自然是前途一片光明,比之他们这些人要强上不知道多少倍。
“别的我不认识,只那位崔林长老可是辟谷期的高手,炼气,筑基,开光,旋照,辟谷,如此高手,若是看上我就好了。”有人羡慕道。
“你若能突破十八剑阵,自然也是老师任由你来挑了,”旁边的喟叹道。
“只可惜我无那等天赋,也无那等样貌,”那人叹气之余又有着无限的艳羡。
修真之人本都生的不错,日日引入灵气淬炼肉身,自可将肌肤之中的杂质不断的排出去,便是生的歪果裂枣些,也有那等一白遮百丑,在凡人眼中如同仙人一般,也有容貌的加成。
可是世人皆美,却很少出现如此样貌之人,仿佛身体的每一分都是按着最好的模样生的一样,无一分瑕疵,便是脸上未带笑意,也让人不由自主亲近三分。
“是也,这样的天资外貌,一定很吸引那些女修们,”旁边一人摇了摇头,指了指一旁看过去女修道,“你看那些平时对咱们爱搭不理的,现在眼睛全亮了。”
“女人就是女人,就是喜欢生的好看的,”一蓝衣修士摸着脸感慨道,“其实我生的也不错啊。”
长老们的相争本是无休无止,可是即便口中争论,到底没有争个结果出来,那崔林长老索性退出争执,看向了一旁卓然站立的朝纵道:“小家伙,你想拜哪个为师?”
几位长老的目光纷纷扭转了过去,朝纵却是不慌不忙拱手道,“诸位前辈抬爱,只是此事还需要问过父亲才能够决定。”
“家中长辈,拜师一事虽是需要商议,但是最好是遵从自己的本心最好,”那崔林说道。
“学生省得,”朝纵虽是这样说,却并不松口,“如此学生便告辞了。”
几位长老皆是叹息,只恨不得直接将这等优秀的弟子收到门下,却只能眼睁睁看他走远。
“那孩子叫什么名字?”一位长老蓦然问道。
曹剑开口道:“朝纵。”
“朝纵?我记起来了,似乎是四年前入学的学生,”一位长老的眉毛拧了起来,剑心学院每每入学之人千千万万,能得所记之人,便也只有当年的上上品资质了,“当年的一对父子,父亲叫朝砚,那儿子就叫朝纵,老夫记得他当年才八岁。”
八岁快满九岁的年龄,如今四年多已过,便是有十三岁了。
十三岁的筑基中期,的确不负那上上品的资质。
可他们看的却又不仅是修为,还有天赋,十三岁通过十八剑阵,这等领悟之力,当真配得上天才之名。
“老朽也记得,只是那孩子初初入学却是拒绝了拜师,”一位长老凝重道,“说法乃是博百家之所长,想要收徒,恐怕不易。”
几位长老听他所言,皆是心下沉了些。
“而且他的父亲乃是朝砚,”一位了解内情的长老说道,“那朝砚虽是拜了院长为师,可是自入学以来修为无存进,且每日懒散度日,若是与商议,如此良材美玉岂非耽误了?”
众长老皆是沉默,那崔林开口道:“不行,不能如此放任,老夫得找院长商议一番。”
若真被耽误了,他得心痛到胡子全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