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本是着着雪白的衣衫, 当初在苍谷城见时还是高傲的扬着头, 可是此时却已然是满身狼狈,那白洁的法衣之上数道破口,上面的法阵被破的七零八落,甚至还带着丝丝的血迹。
发丝凌乱, 手脚被捆, 连带着口中都塞了破布, 曾经那个脚尖被踩一下都愤怒异常的年轻公子此时早已憋屈的眼睛通红。
那被缚之人不是别人, 正是朝砚当初他们在苍谷城之内见到的“阿心”,那黑鹏鸟被攻击, 想来他也没有办法幸免于难。
魔修嗜血, 大多当场格杀, 却不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莫非是为了叶家?
就算叶家愿意给赎金,感觉也是稳撕票啊。
那随后的魔修也是筑基中期, 他拉了一下那阿心, 感觉到挣扎的力道后凑了过去:“怎么, 小美人走累了?”
那魔修的手指之中还带着未清理干净的血迹,却直接摸上了阿心白细的脸颊,带着丝丝的猥亵之意。
阿心的眸中闪过一丝厌恶, 挣扎着后退,嘴里呜呜呜的发着声音, 只差满脸写上抗拒了。
“鬼头,你看这小美人还嫌恶我呢,嘿嘿嘿……”那魔修转头说完一阵怪笑, “这么不识抬举,咱们在这里把他直接办了得了,哪儿还用费劲的带回魔都里面去。”
“我倒是想呢,头儿说这好歹是一个二品的炼丹师,前途无量的那种,咱们要是先动了他,咱们就得偿命,”那先头的鬼头朝着树木之中劈了几剑,那剑身似乎带着腐蚀的力量,不仅让那树木断裂一片,更是直接腐朽枯萎了,“看来没有妖兽,先休息休息,带着这么个祖宗赶了一天的路了,咱们就是个劳碌命啊。”
原来是丹师,朝砚从树后悄悄隐没,丹师一脉,也叫做炼丹师,一品所炼丹药乃是给炼气期服用的,二品所炼丹药也是给筑基期服用的,以此类推。
修真界炼丹师的数量委实不算少,像是那些普通的补血丹药都是出自炼丹师之手,只是炼丹师多,优秀的炼丹师却少。
炼丹师首先要拥有比常人更加强大的精神力,同时修习的功法必须为火系,好的火系功法难觅,一旦寻到,修士往往更愿意用来攻击,而不是专门去炼丹,这就是一道坎。
而炼丹以后,珍贵的丹方,丹方所需要的药材都异常难得,炼丹是个挣钱的买卖,也是个烧钱的买卖,要先烧钱才能挣钱,奈何很多炼丹师没有家族的底蕴培养,只能徘徊在底层,练练那些补血补气的丹药,还可能因为无人教导而误入歧途。
至于其中再具体的市场是怎么交接的,朝砚一个乡下来的也不清楚。
“上头说不让碰,但是没不让摸摸过过手瘾,只要不破了身,谁管他之前是不是被人弄过呢,”另外一个魔修嘿嘿的笑了两声,在阿心恐慌的眼神中凑了过去。
那鬼头随便的坐在了旁边,没有什么兴趣的拨弄着草丛:“啧,男人有什么好摸的,要我说就咱俩倒霉,押送这么个回去,哪有弄那些没破身的女修来的带劲。”
他有些兴趣缺缺,那边的那个魔修已经撕开了阿心的衣领,露出了白细的脖颈出来。
叶家的小公子,小小年龄筑基初期,又是二品丹师,自然被家族千娇万宠长大的,没有一般男人那样粗的骨架,反而纤细异常,颇些男生女相的意味,却偏偏无人会将他认为女孩儿,此时衣衫破碎,那一身细腻的皮肤在阳光下白皙的有些刺眼。
“唔唔……”阿心的呜咽声更大了些。
“你要摸还不如把那块儿布取出来,这样摸的更痛快些,”鬼头提醒了一句,却只听背后呜咽的声音,而不听回答。
他下意识的抬头,却觉一道蓝光闪烁,脖颈之间湿润的液体滑下,他下意识的想要用手去捂却无济于事,眼前颠倒变黑,视线的尽头是那执扇青年和善的笑意。
不过瞬间,两条尸体陈列在草丛之中,朝砚随手挑开了他们脸上的面巾,只见那脸上层层的血纹遍布,看起来分外的骇人。
“唔……”呜咽声变得激动,朝砚起身,朝纵他们从树林之中走了出来。
朝砚走到了那阿心的身边,折扇合起轻轻一划,一道蓝色的水光乍现,宛如一道利刃朝着阿心直直的冲了过去,这就是朝砚刚才出其不意杀人的招数。
阿心下意识的闭上眼睛耸起肩膀,却觉手腕一松,那绑在身上的绳子已经解开了。
他颤抖着气息将绳子从手头松了下来,一把将嘴里的破布扯下来扔在了地上,粗喘着气道:“你刚才干嘛不把我解开?”
朝砚正在探那魔修的功法运行为何那般狠辣,能够产生泼硫酸的效果,听见他的话扭头道:“我不是给你解开了?”
“你那是用法器割开的,那跟解开能一样么?万一伤到我了怎么办?”阿心想想刚才的一幕,就觉得心里一阵后怕。
“那绳子只能用法器割开,解不开的,”朝砚见过那种绳子,结实的很,上面还附带了施法者的灵气,除了施法者,解开是不可能的,只能用法器割断。
“那!”阿心还想说什么,却发现词穷的不得了,“罢了,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我便告诉你我的身份,我乃是苍谷城叶家的叶问心,这是我的信物,你到时候想要什么赏赐,直接去领就行了。”
他扔给了朝砚一块玉牌,那玉牌触手生温,上面更是镌刻了一个叶字,花团锦簇,看起来着实的漂亮。
“哦,谢谢,”朝砚接过那玉牌,觉得材质不错,等缺灵石的时候转手再卖,一定能卖个好价钱。因为这位叶公子的知恩,朝砚善意提醒道,“你衣服没拉好。”
叶问心低头看去,只见胸膛还袒露在外,他顿时宛如被提醒了裤链没拉好的男人一样气急败坏:“你刚才不提醒我!”
他手忙脚乱的将衣服拉好,气愤的鼓着脸紧紧的盯着朝砚,脸颊红的几乎可以跟天边的晚霞媲美,然后猛地转过头去道:“谢谢你的救命之恩,永别!”
他走的相当大步,气势汹汹的仿佛绝不回头,朝砚朝他挥了挥手道:“再见。”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人猛地回头道:“你都不挽留我么?”
朝砚眨了眨眼睛道:“不是你说再见的么。”
叶问心瘪了瘪嘴,低声说道:“本少爷又不认识路。”
朝砚:“……”
不认识路你还永别,说的感觉好像认识一样。
在检查了那两个魔修以后,朝砚一把火将两个人毁尸灭迹,一行人再次上了路。
朝砚已经杀了两个魔修,想着任务反正开始了,这条路似乎也是那些魔修的归路,或许在路上还能宰掉几个,将那个任务完成一下。
苍谷城只是中等仙城,他的筑基修为已然不能全面护住他家崽儿的安全了,若是到了那万剑城那样的上等仙城,只怕更是直接沦为了末流,那会儿可不像是在灵仙镇的时候,不想去参与纷争还能躲起来。
若是再来金琳城那样的遭遇一次,想来也是头疼。
朝砚好歹有了些上进心,在不耽误他享福的情况下修炼一番。
奈何他觉得自己已经够会享福的了,却发现一山更比一山高,这位叶小少爷比他还会享福。
衣服磨破了不穿,食物不好吃不吃,走累了就要歇脚,修炼之时非得铺的柔软一些才肯坐上去。
豌豆王子,朝砚觉得这个形容非常的贴切。
不过这位小王子虽然嫌弃却也忍受,宁愿饿着也没有说让陈涌去专门给他弄些食物来。
朝砚倒是想把他家崽儿当初送他的那些食物拿出来给娇气包吃点儿,奈何他家崽儿十分不待见叶问心,旁人看着只觉得小孩儿只是跟平常一样板着脸,朝砚却能瞅出小家伙的不满来,故而一口都不敢给,只能给叶问心吃那淬火果,几天下来,那腰肢更是纤细了一些。
“当初我送你的舱房,你为何卖给了别人?”叶问心想起这事就觉得很气,他当初好心好意的不跟眼前的人计较,结果上了黑鹏鸟以后去看那两个舱房,竟然被别人住了,偏生那两个人还一人一千下品灵石买到的,让他连发作都不成。
当初还想着若见到如此刁滑之人,一定要将其打一顿,让他记住如此谋利是不可取的,偏偏再遇见时人家又救了他,真真是让人恼火。
朝砚没好意思当着人家天天啃果子的面去啃他的羊肉串,只是就着火堆说道:“这个主要是因为……我缺灵石啊,你看我们这么穷,没办法,为了生存。”
叶问心皱着一张脸,似乎确实能明白他的穷,他是储物袋丢了,所以没得吃,而眼前的人却是穷的令人发指,连几件法衣都买不起。
朝纵默默的看着朝砚,眸中之中闪过一抹了然,继续闭眼打坐。
米果儿甩了甩尾巴对于某人的说话习以为常,只有陈涌每天都仿佛在经受新的认知的冲击,他仔细的看着朝砚,试图理解一个人到底是怎么能如此面色平静的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还能说的那么真。
“哼,穷鬼,你们将我护送到了万剑城,本少爷自然会给你们一笔劳苦费的,”叶问心拨了拨火堆,肚子里面咕噜噜的叫着,忍无可忍又啃了一口吃的够够的淬火果,“你什么都不装,怎么就装这玩意啊?”
“这件事说来话长……”朝砚叹了一口气说道,“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我们从……”
“闭嘴,”朝纵睁开眼睛开口道。
叶问心正打算仔细听,就听朝砚说道:“简单的说呢,就是我们探索了一个山洞,见里面都是这个,就想着能卖掉最好,这不是还没有卖掉么。”
“本少爷知道了,会还你果子钱的,”叶问心咬的咔嚓咔嚓的,仿佛在磨牙。
朝砚:“……”
他没这个意思,算了,人家要给也拦不住。
篝火夜话,叶公子也并非全然找朝砚的茬,据他所说,那黑鹏鸟每每出发之时都有两个开光修士在其上护着,以免发生意外。
苍谷城以黑鹏鸟为标识,自然对于那黑鹏鸟极善养育,可是来往于万剑城和苍谷城之间却只有两只鸟儿。
数量如此之少,原本便不在那鸟儿上,而在那护送的修士上。
两城之间来往数年,从未出过祸端,此次受袭不敌,便是因为那魔修之中竟是来了五个开光修士,即便那客人之中有能抵御一二的,也护不了所有的人,这才使叶问心被抓,沦落到这种地步。
“也不知道问宁怎么样了,”叶问心坐在火堆旁抱紧了膝盖,他本就生的纤细,此时环抱,更像个还未长成的少年模样。
“那是谁?”朝砚问道。
叶问心垂头说道:“就是当初跟在我身边的那个,你见过的。”
“哦……我记得,这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嘛,相信我,他一定没事的,”朝砚开口道,“当初我们看见鹏鸟掉落的时候已经往苍谷城递了信,想来应该到了。”
“你说谁不长命呢?”叶问心这句说的是叶问宁,可是突然又反应了下一句,眉心突突的,“你说谁祸害呢?”
这句说的却是他自己了。
朝砚透过火光看着他道:“我就安慰一下你。”
“没被安慰到,”倒是被气了个半死,不过刚才的忧虑什么倒是没有了,叶问心兀自恼着,却突然想起了他刚才话里的另外一个意思,“你刚才说你看见鹏鸟遇难了,我记得你们出现的方向跟那里不对吧,你看见有人遇难你竟然直接跑了?!”
“你们五百个人都对付不了,我上去不是送死么,”朝砚懒洋洋的说道。
“可是看着别人死,你怎么能做到那样凉薄?”叶问心捏紧了手指道。
朝砚看了他一眼道:“因为我比较弱嘛。”
“可是……”叶问心仍然觉得有些不能接受。
“叶公子,”陈涌在一旁开口道,“之前是主人救了您。”
同样非亲非故,能打的过叫救,打不过叫逞英雄和送命。
叶问心脸色微微一白,这几日跟随朝砚他们,也并非全然为了赶路,路途之中难免遇到那些回去的魔修,朝砚杀的也不少。
是他想当然了,只想着自己为难难过,当时处境艰辛这人却只知道逃,却忘了人家本没有那个义务去救他。
“对不起,”叶问心别别扭扭的对着火堆说了一声,声音本就小,被火焰的噼啪声一遮更是听不清,“我就是觉得有点儿难过。”
远离熟悉的环境,给心灵造成的极度不安,都足以让一个人不分青红皂白。
“没关系,坚持自己也很好,”朝砚笑了一下道。
他凡事喜欢审时度势,挑选最合适的方式,避免一些可能带来的麻烦和危机,可是若人人像他一样,的确人间薄凉了些,初出家门的小公子满腔热血,的确不应该打击。
他不像是在随便敷衍了事,倒像是真心实意的在赞成,叶问心有些发愣的看着他道:“你跟我爷爷好像啊。”
“哈哈哈哈……”米果儿率先笑了起来,在地上打着滚道,“爷爷,哈哈爷爷……”
朝砚同样乐道:“小伙子不要瞎说,我这么年轻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孙子来。”
“我说的是感觉,感觉!”叶公子再度火大,才不像他爷爷,像个鬼的爷爷,他爷爷除了慈祥还是慈祥,才不会像这个家伙这样气人。
“其实你要是想给我叫爷爷……”朝砚笑眯眯的道。
“不想!”叶问心不等他说完果断打断拒绝,“我要是给你叫爷爷,岂不是要给你儿子叫爹?”
朝纵睁开眼睛,板着还有些婴儿肥的包子脸道:“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这个爹正在换牙,说话还漏风。
叶问心:“……”
陈涌:“……”
好像上了贼船。
……
“万剑城剑心学院三年招收一次弟子,每次报名时间持续一个月,开始的时间是在一周后,倒也不怕迟到,”叶问心边走边跟朝砚说道。
朝砚他们对这个倒是没有叶问心了解的多,倒也听的仔细,米果儿不在意那个,反正它是妖兽又不用上学,因此在玩兔子的同时格外注意周围的动静。
“标准是什么?”陈涌除了那晚说话重了一些以后,对于叶问心也算是处处尊重。
叶问心看着浑身都写着懒字的朝砚,又瞅了瞅板着脸的小朝纵,果断确定自己还是更喜欢跟陈涌说话一些:“标准很简单,测的有三方面,修为,资质和骨龄……”
三方面标准缺一不可。
之所以测修为,其实测是气运,因为若是资质和骨龄都达到了标准,可是修为却怎样都无法提升上去,就说明气运着实差了些,除非资质顶尖,否则气运差者拒收。
但那修为一关,便是稍微有些资质的也能够达到,十岁之下引气入体即可,二十以下炼气五层即可,五十以下筑基即可,倒算不上如何的坎。
资质才是收弟子最为重要的,想要雕琢成美玉,自身便不能是一块顽石,若是资质顶尖,即便不测修为破格录取都可以,若是资质不佳,若是修为在骨龄内十分出众,自然也是可以入内的。
至于骨龄一项,不过是确认资质真实罢了,免得一些人混入学院之中,倒是无甚重要。
“以你们的资质想要进去还是很方便的,不用担心……”叶问心知晓这三人的修为,本以为凭他们的修为资质应该是来自于哪个仙城,而得知他们乃是从一个小镇上来的时候,差点儿心态崩塌。
他从小受宠,父亲在他的身上费心费力,资源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可是也就比过一个陈涌,而陈涌据说是他们最近才收的仆从。
好气。
他的话尚未说完,米果儿的禁制就兜头扣了下来,它一头萝莉音发音相当的清晰:“朝砚,前面有魔修,有十几个,一个开光初期,三个筑基中期,一个修士初期,还有几个是炼气期的,他们身边还有不少正道的修士。”
如此多的人,米果儿的意思是打还是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