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盏中的血液染红了小孩儿刚刚擦干净的嘴, 倒是让那有些过分苍白的嘴唇沾染上了一份血色,朝砚放下杯盏,探了探他的脉象也没有探出什么变化。
不过朝砚也没有失望就是了, 感冒发烧吃个药还需要给时间发挥药效呢,况且他这个药还不知道过没过期。
又运了灵气给小孩儿平复了一下身体内细小的伤痕, 朝砚要的一大锅的毛血旺被端了上来, 上等鸭血炮制,生菜, 粉丝, 豆腐还有上面铺陈的鲜红的让人食指大动的辣椒,真是一看就特别的补血。
“少爷,这怕你不够, 厨房还将新买的鹿血放了些,那味道绝对叫一个甘美, 少爷您尝尝, ”家仆的态度前所未有的恭敬,甚至还带了一丝小心翼翼的崇拜,“您是今天累着了么?怎么还需要补血了呢?”
“这个啊,你家少爷发功呢, 可能半年才有那么一次,今天那一下呀,直接把累积半年的功力都给打空了,身体虚弱,需要补补, ”朝砚说大瞎话的时候向来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毕竟炼气期打一个锻骨期前来装逼的,实在费不了什么功夫。
所以不要过分崇拜你们少爷,天天被人盯着崇拜,这不符合一个咸鱼日常的生活状态。
“少爷果然是厚积薄发,小的们佩服,您啥时候也教我们两招耍耍呗,”家仆笑得有些谄媚却并不令人生厌。
人类对于力量果然是天生就有所追求的,向往力量本身并没有什么错,只可惜这些人都是灵仙镇土生土长的人,仙城繁衍生息并非只靠家生子,必要不必要的都要在外面寻找新生的有资质的带回去好生培养,即使灵仙镇地处偏远,可王家既然跟仙城之间有所联系,那么想来灵仙镇之中的人的资质也被探查的七七八八,有资质的必然已经被带走,留下的都是可能连锻骨都无法进行的凡人,就算朝砚想教也不得其法,毕竟屋里的床上现在还躺着一个呢。
“嗯……少爷之前不是教你们了么,负重跑负重跑,我跟你们千叮咛万嘱咐过多少遍,谁听了?”朝砚一把抢过家仆手中的毛血旺,转头踢门上锁,“修真这一道啊,没有捷径,好好修炼才是正道。”
家仆难得没有看到他们少爷对于毛血旺的急迫,匆匆的回去跟各位好兄弟分享经验去了。
而朝砚端着毛血旺进屋放在了桌子上,那么一锅的毛血旺香气扑鼻,朝砚的本意也不是想给自己补的,但是小孩子躺在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这要是凉了,上面一层的油花也就不好吃了。
秉持着不浪费粮食的观念,朝砚就代为效劳了。
一整锅一块没剩下,连里面的粉丝都捞的干干净净,最后再喝一口热乎乎夹带着辣椒的汤,整个人身上都暖洋洋的,呼吸间好像都带着未尽的香气。
朝砚随手扯过一张纸擦了擦嘴丢进了汤锅里面,正打算去看看小孩儿的状况的时候,就看见了那张纸上正模糊的字迹还有零星的跟油渍融合为一体的血液。
那是小孩儿的血液,那他刚才擦嘴的纸就是……朝砚看着旁边散落的功法纸张,挠了挠脸颊,灵机一动,直接将剩下的纸张全部拿起撕碎,撒进了汤锅里面,这么晦气的害他们小孩儿差点儿没命的东西,只是进油锅真是便宜它们了。
当天早晨家仆们收拾他们家少爷吃完的锅筷的时候,齐齐围着那飘着散碎纸张的汤锅满是疑惑:“少爷这样是不是有什么深意?”
“这纸上看着还有字。”
“那也瞅不清啊,”一个家仆说道。
“难不成把带纸的字撒进吃完的汤锅也是一种修行?不能吧。”
“我觉得少爷可能就是擦完嘴扔进去的,”另外一名家仆说道,然后他的脑袋就被敲了,所有的家仆几乎是异口同声,“你看咱们少爷懒的,什么时候擦完嘴还能把纸撕碎的。”
“哦,说的有道理,”那名家仆恍然大悟,“所以到底有什么深意呢?”
一个汤锅被翻来覆去研究了个遍,最后家仆们确定这可能就是他们少爷一时兴起撕纸逗小孩儿玩的杰作,并没有任何的卵用后这个锅子总算是被洗刷干净了。
小孩儿还在床上躺着睡觉,身体内的伤是平复的七七八八了,但是一次致命的伤足以让人元气大伤,元气没有恢复之前,只怕小孩儿一时半会还醒不过来。
朝砚本就过的悠闲,虽说现在好像有一把影影绰绰的刀悬挂在头上,他照样还能一觉睡到大天亮,吃嘛嘛香,但是生活悠闲起来,没有一个小孩儿整天在身边溜达,朝砚发现潮庄最近发生了一些特殊的状况。
比方说家仆们一个个没事干的时候大中午跑去晒太阳,一个个晒得乌漆麻黑仿佛从非洲回来一样,一笑一口大白牙,吃饭的时候朝砚看见的时候那可是紧闭着嘴才保证自己没有喷饭。
“你们这是干嘛呢?”朝砚努力咽下了嘴里的饭问道,“模仿植物进行光合作用?”
“不是,少爷,您上次不是说多晒太阳吸取日月精华嘛,我们就想着也多晒晒,”一名大黑脸的家仆回答道。
朝砚:“……”
那是他用来坑那条毒蛇的,万万没想到连自己人一块儿坑了进去。
“这个呢其实不是那么回事你们知道吧,”朝砚看着一个个的大黑脸脑壳嗡嗡的疼,努力解释事实道,“其实是辰时的日光比较补充日月精华,主要的作用就是用来补钙,像是午时未时的太阳啊,那都是有毒的,会灼伤你们的皮肤,你们什么时候看见你家少爷我大中午的还晒太阳的。”
家仆们恍然大悟:“少爷说的在理,果然不愧是高人。”
朝砚笑眯眯的接受所有的称赞,反正早上八点的太阳晒了是补钙嘛,让他们有所追求也比一天到晚瞎折腾的好。
家仆们还在努力的模仿朝砚的修行方式,朝砚每每纠正,真怕潮庄的一个个都跟他自己一样,那跟猪窝真的没有什么区别了。
好不容易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修真方式都纠正过来了,朝砚还没有安歇两天,王家的人就找上了门来。
金丝软轿,环佩叮当的挂了不少的物件上去,大太阳底下实在是光彩夺目,让朝砚不得不遮了下眼睛才看清那从软轿上下来的女人。
大红的宫装上不知道绣了多少的金丝上去,金色的步摇随着那被人扶下来的动作晃荡的很是漂亮,手指洁白修长,就是那手指前端大红的蔻丹仿佛给这夏季都增添了一分的炎热。
衣衫华丽整洁,那绣花的鞋子踩在那泥土的地上仿佛都怕亵渎了一般,更别说那脸上精致的妆容了。
作为一个凡人来讲,即使在不起眼处偶有瑕疵,这女人也算的上是漂亮了。
朝砚一直想要看看这位在传闻中凶悍无比的悍妻,如今一见,倒真是补全了脑子里面的印象,漂亮是足够漂亮,但是空有一副皮囊窝囊的男人绝对不喜欢这个类型的,不喜欢就要在别的地方找补,这样的女人也断然无法容忍丈夫偷吃,越发凶悍也就将人推的越远,这简直就是恶性循环。
“久闻潮庄住风华过人,今日一见才发现所言非虚,”王夫人拿着帕子莞尔一笑,就像是没有看见朝砚那张鼻孔看人的脸一样,“真是少年英雄……”
“王夫人也生的如传闻中一样貌美动人,”朝砚打住了她的话头,嘴角随意的勾了一下道,“咱也废话不多说,明白人喜欢痛快说事,你们王家找茬的次数不少,第一次听说是因为我潮庄给的工资高,所以打死了一个丫头,哦,工资就是月钱,王夫人争风吃醋,却需要我来背锅,对本少爷的名声是极大的损失,只怕日后都要找不到老婆了,这笔费用王夫人打算赔偿么?”
“这事并非是妾身传出来的,不过是处罚个不检点的丫头罢了,没成想会对朝少爷的声誉造成影响,那是王家多有得罪了,自然是要赔偿的,您开个数,”王夫人轻笑道,笑容看起来格外的美好。
“五十万两,算是精神损失费,”朝砚暗道一声高手,难怪能把王家拿捏的死死地,这种需要男人来抛头露面的场合全由一个女人大包大揽王家的家仆却像是已经习以为常一般。
“成交,还有呢。”
这样的女人,也难怪三两句就能够把局势从新拉回去,若是放在现代社会,怎么着都是一个谈判的高手,只可惜在这里被拿捏了把柄,只能低人一头。
口头上占了便宜那都不算什么,真的把东西拿到手的人才是赢家,反正他也快要跑路了,让她坏点儿名声也没有什么要紧。
“敢作敢当,王夫人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朝砚大大的赞赏了她一番,甚至还竖起了大拇指,在王夫人回以一笑的情况下说道,“那好,咱们就来说说第二件,前两天你的家仆进我们家的时候打伤了我几名家仆,打坏了我们家的大门小门,若非我即使阻拦,只怕要将潮庄整个砸了,整个灵仙镇的人都知道,这潮庄可是我一生的心血,被人那么糟蹋,实在是垂髫小儿都看不过眼,这个损失,王夫人可认?”
潮庄完好无损的家仆和完好无损的建筑齐齐抬头望天。
“下人不懂事,惊扰王少爷了,这个自然也是需要赔偿的,”王夫人耐下性子说道,“您开个价吧。”
“我也不多要你,免得你觉得我欺负女人,”朝砚笑道,“一百万两,足够我修葺院子,安顿下人了。”
“你这潮庄买下时不过五两银子,狮子大开口也没有这般开法吧,”王夫人尚未开口,她身旁跟着的一个婆子却是实在看不过眼去了,“还说不欺负女人,堂堂潮庄的庄主,也不过是一个欺负弱女子的懦夫……”
“奶娘多话!”王夫人蹙着眉头打断了那婆子的话,对朝砚道歉道,“朝庄主切勿见怪,她跟在我身边多年,只是一时气愤罢了,并未有不满之意,您说的损失我们当然是照给的。”
她这话说的着实委屈,连一旁的家仆都频频朝着朝砚看了过来,一百万两对于普通人家来说,那可是想都不敢想的财富,朝砚这般,明显就是欺负人,还欺负的是一个女人,这要是传出去,不管这个女人如何的悍妒,人家只会说这个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而不会再去追根究底什么原因。
啪啪啪,朝砚的巴掌声在所有人看过来的时候鼓了起来,其他家仆也不知道他在鼓什么,身体动作快过脑子也跟着鼓了起来,顿时掌声响成一片,朝砚半托着脸打了个响指,掌声顿时歇了下来:“你们这一搭一唱的要是在我们那里上演歌相声二人转还挺赚钱的,别瞪我呀,我说真的,要是哪天王家破产了,可以考虑一下那条道路,损失当然是要照给的,要不然你们那位郝公子岂不是回不去了,说我欺负女人?哎,我就是欺负了你能拿我怎么样呢。”
“前辈他怎么样了?”王夫人的眼角眉梢这才露出了一丝的焦急之色,本是轻柔捏在指尖的帕子也不自觉的用手指绞紧,有人质在手,她们本来就是站在极为不利的局面之上,只是本以为年纪轻轻的修真人士大多不会不要脸面,却没有想到碰上了一只成了精的老狐狸。
“没事,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呢,”朝砚轻点了点手指笑了笑道,“别担心,咱们这不是正在谈价码么,价码谈妥了,他就能从柴房出来跟你们回家了,但是如果谈不妥,他可能就要跟柴火堆过一辈子了,王夫人自己掂量一下。”
“您说是什么就是什么,要多少的银钱王家都照价给您,”王夫人绞着帕子,努力平复着心绪道。
“很好,痛快人说痛快话,如果今天王家的人出去以后让我听见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那么你的郝公子我能抓他一次,就能够抓他两次三次,”朝砚说完这句话,刚才鼓起的气蓦然一泄,人有些懒散的躺在了躺椅上道,“我也不多要,刚才的一百万两给我翻倍,你的那位郝公子呢,比潮庄贵多了,一千万两,一共一千两百五十万两,少一两也不行,以你们王家的财力,明天之内全部凑齐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这次不仅那位奶娘的脸色变了,连带着王夫人的脸上都有几分的青紫,王家虽然日进斗金 ,可是一千多万两简直是在瞬间掏空了所有的存银。
可前辈必须得救,否则要是让岭佑城的人知道了她为了所谓的身外之物放任他们的人死,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善罢甘休,虽说最大的罪责会在朝砚的身上,但是王家日后只怕什么倚靠也没有了。
“朝庄主看起来对我们王家甚为了解,”王夫人掩唇,也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骂,只听声音她的情绪还算平静,“明日午时,王家必定将银钱全部奉上,只盼朝庄主要信守承诺才好。”
她说完转身上了软轿,身影被薄纱遮的影影绰绰,普通人窥不见里面的场景,朝砚却能看见里面的咬牙切齿。
等到人都走光了,一名家仆有些忧心忡忡道:“少爷,我们这样会不会把王家彻底得罪了?”
毕竟灵仙镇上的人多多少少听说过王家是跟仙城有所联系的,一座仙城之中仙人有多少谁也不知道,这来一个都耗费了他们少爷半年的功力了,这要是来上一对,可不就是要完蛋了么?
“怎么可能,你们家少爷有分寸着呢,”朝砚笑着说道,心里却在想:有分寸个鬼,把人都要得罪的透透的了。
如果不是王夫人没有那个能力,只怕能一榔头过来砸死他。
但是只要能让王家大出血,少爷他就志得意满啊。
或许是朝砚把王家坑的太狠的缘故,在当天晚上,躺在床上睡了几天的小孩儿赶在他跑路之前醒了过来分享这份喜悦。
“你可算是醒了,再不醒你哥我都要给你准备后事了,”朝砚拿着湿漉漉的帕子糊在了朝纵的脸上道,“好了,来擦把脸清醒一下,这次咱真得商量逃跑的路线了。”
朝纵擦了把脸迷茫的眼睛倒是转为了清醒,只是看着朝砚的眼神也从最开始的无辜变成了习以为常的恶狠狠:“你才准备后事!”
“对,就是我给你准备后事,这怎么还要确认一下呢?”朝砚满脸疑惑的问道,然后对上了小孩儿几乎要泣血的眼睛连忙摆手道,“崽儿啊,现在不是起内讧的时候,现在是我们需团结一致向前看的时候,今天的事情呢是这样的,哥哥帮你讨了一点儿债,作为你的成长基金等你长大了以后就可以花,但是在此之前,为了防止你乱花,先由哥哥帮你保管着,你没有意见吧?很好,没有意见,真是一个懂事的好孩子,哥哥绝对不会像现代那些家长一样昧掉的,如果昧掉了,就让我一辈子都娶不着媳妇儿怎么样?”
朝纵跟不上他说话的语速,刚刚清醒的脑子还没有转过弯来就已经被绕的晕晕乎乎的来,只能在最后问上一句:“你怎么讨的债?”
“哦,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朝砚详细又详细的陈述了事情的经过,并且着重强调了他是在怎么样威武霸气的怼的那些人哑口无言还得默默给钱的,顺便总结陈词,“就是因为得罪的太狠了,所以这波逼装完以后如果不跑路,到时候就轮到别人来装逼了。”
“你不是很厉害嘛,”朝纵想了想之前翻阅那本功法的事情,气血逆行,血液翻涌,他只不过是看了两眼,打算强行看下去就差点没有了小命,可朝砚分明是已经修炼而且修炼的极好了。
在小朝纵的精神世界之中,能够一巴掌闪飞那个让他觉得高深莫测之人的朝砚,已然位列在高手的行列之中了。
“听到崽儿说这句话,为兄深感欣慰啊,”朝砚激动的几乎要热泪盈眶了,但是下一秒他的面色就恢复了平淡冷静道,“虽然我现在很厉害,但是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葫芦娃救……葫芦娃来找茬的故事?”
朝纵明显是没有听过的,但是小孩子似乎都对于精怪的故事极为的感兴趣,朝砚想想自己好像没有怎么给小孩儿讲过睡前故事,深觉抱歉的情况下清了清喉咙开讲了:“在很久很久以前,一条美人蛇居住在山洞里面冬眠,这冬眠的好好的吧,就被一个上山采药的帅小伙给门口砸了个洞,因为当时美人蛇是原型,所以就把小伙给吓跑了,但是美人蛇却一眼瞄上了这个帅小伙,后来冬眠出来,就把帅小伙给抢回了山洞,做压洞郎君,因为美人蛇实在又漂亮又温柔,所以呢男人本色,两个人幸幸福福的在一起了。”
“然后呢?”朝纵托着小脸听的极为的认真,大眼睛满是求知欲一眨不眨的。
“然后天有不测风云,”朝砚清了清喉咙,觉得自己以后做个说书的工作糊口似乎也不错,“帅小伙原来的门前种了一棵葫芦藤,上面结了七个葫芦,帅小伙是每天又施肥呀又浇水,整个人都饿瘦了都要让葫芦们长大成人,可是美人蛇不是瞅上了帅小伙么,这不等葫芦们长大,就把帅小伙接回山洞摆脱了伺候葫芦们的苦海,可是谁知道葫芦们其实已经成精了,一个个从树上掉下来找美人蛇要他们的帅小伙回去继续辛苦劳作,美人蛇当然不情愿啊,他们来一个收一个,最后全部收进了自己的百宝匣里面。”
“那他们为什么要一个一个来?”朝纵举起小手进行了询问。
“……问得好,”朝砚一个击掌道,“其实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的是一个团结的道理,他们一个一个的送,但是美人蛇特别善良,一个也没有杀掉,最后让他们合体成功,把自己给灭掉了。”
朝纵一脸呆滞的看着他道:“人不能善良?在敌人还没有团结起来的时候要各个击破,斩草除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