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苔便捶打他:“你竟这般欺我!”懋王双眸半合,如同吃饱的狮子一般靥足,任凭乌苔捶打。乌苔越发委屈了:“你不知羞耻!”懋王依然没睁开眼,不过却道:“对,我不知羞耻。”乌苔万没想到他竟真这么说,含着泪,一时怔住,简直不知道怎么说他了。懋王终于睁开眸子,眸底漆黑深邃:“我虽忘了,但我总觉得,自把我的王妃娶进门,我这个人就开始不知羞耻了。”乌苔诧异。懋王看着眼前的女人,明净如雪的脸颊上挂着剔透的泪珠,微张开的唇显然是惊讶得很。他笑了笑,继续道:“乌苔,你不许蒙我,告诉我,往日你我在房中是怎么行事的,可曾像今日这般?”乌苔嘴唇哆嗦:“你,你在胡说什么?”懋王收敛了笑,眼神认真起来:“可我却是记得的,特别是这几日,我做梦时,总能梦到昔日的一些琐事。”乌苔心中提防:“你梦到了什么?”懋王抬起手,怜惜地抚着乌苔的滑缎一般的发,温声道:“我梦到我陪着一女子漫步于海棠树下,海棠树下有一个秋千架,我便把她放在上面,推着她,她像蝴蝶一样翩翩飞舞,后来,我便抱住她亲她,我坐在秋千上抱着她,就像我们现在这样——”乌苔羞得满脸通红,愤懑地看着他。怎么能如此无耻?!他竟然做过这样的事?堂堂亲王,竟如此放浪!懋王蹙眉,沉思:“难道我梦中女子竟不是乌苔?”乌苔:…………懋王用手抚着额头:“可我梦里的女子,好像就是乌苔……乌苔,我们到底这般行事过吗?”乌苔只觉得,自己好像飘在云里,两脚虚浮,根本着不了地。有那么一瞬,她几乎想说,你爱找谁找谁,我不干了!你直接给我一刀吧!可,可人不能就这么等死啊……乌苔无辜地睁大泪眼,望着懋王,心里想着措辞。这什么秋千太放浪了,她觉得自己编不下去。可那不是也得编吗?她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小声说:“就是我……还不是殿下那一日用了一些酒,非要那样,若不是殿下竟在梦里记起来了,妾身是这辈子不愿意提的。”懋王:“那温池之中,也是我和乌苔吧?”温……温池?懋王:“我总记得,春寒料峭中,我好像曾经——”乌苔深吸口气,心想罢了罢了,我都认下不行吗?于是她道:“倒是有这么一桩,当时你我成亲不久的事……”懋王揽着乌苔,换了个姿势,便犹如抱着一个婴孩那般搂着她,之后贴着她的耳边,温声道:“那乌苔和我具体说说,我不记得了,这个梦只有一个影子。”乌苔心里一片空白,期期艾艾的,半响,才结巴着道:“也没什么,就是当时在温池之中,妾身伺候殿下,帮殿下洗浴,后来,后来……”乌苔脸如火烧,心里想到了,但是嘴上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太不知羞耻了,他竟然和叶青蕊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懋王:“后来怎么了?”乌苔压下一声哽咽,低声说:“后来殿下便揽着妾身,如今日这般行事……”说到最后,简直是带了哭腔。乌苔觉得,为了活命,她这不容易,这都什么事啊?枉她往日觉得他端肃威严,敢情背地里早和叶青蕊有了这种勾当?还是说他狎妓玩弄丫鬟?谁知道懋王却挑眉:“也像今日这般吗?我怎么觉得,是另外一番姿势?”乌苔咬牙,斩钉截铁:“不,殿下记错了,就是这样!”她真得编不出来别的了。懋王:“那想必是我记错了。”**************对于乌苔来说,自西山回来王府的这一路,无异于酷刑。好在回了王府后,懋王略作洗漱,便匆忙过去宫中禀报了,乌苔才算是能喘口气。她回来后,便先去了浴房,好生沐浴一番。懋王实在没廉耻,倒是弄得她身上不舒畅,如今倒是要好生清洗一番。她让人在大浴桶中放了热水,上面又放了各色香草,让自己全身心舒畅地泡在里面。只是泡在水中,当身子彻底松懈下来后,她却开始怀疑起来。懋王真得不记得这些事了吗?他会不会其实记得,根本就在耍弄自己?这个猜测,让她在温热的浴水中,瞬间脚底生凉。可不至于吧……乌苔仔细地回忆着懋王醒来的种种,他和之前的那个懋王截然不同,他被自己骗了许多事。如果他真记起来了,只怕是早已震怒,又怎么会这么放任自己继续胡编乱造?最要紧的是,懋王应该是心系叶青蕊的,从叶青蕊面对自己时的那从容笃定看,她和懋王确实是有那么一腿的。这么一来,就算懋王要刻意报复自己,也不至于要那么对待自己心爱女子吧?说直白点,自己在懋王眼里算什么,不过是冒名顶替的千金,毫无身份的孤女,哪里值得他这样大费周章。乌苔这么安慰了自己一番,才略有些心安。只是回忆起来懋王所说那些行事,又有些羞耻和无奈,当然更多的是愤怒。他可真不要脸!就是不知道是和叶青蕊还是和别的女人?乌苔冷笑一声,简直是恨不得给他在饭里下药,直接结果了他性命。***********回来云安城,第一桩事,却是听说皇上龙体欠安,懋王才从西山回来,竟有人上门试探着找他打听消息。懋王一听,自然不敢耽误,更衣进宫,这才知道,原来皇上昨日深夜批改奏折,起身时突然摔倒在地,为此伤了腿。这如果是年轻人,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但是皇上到底年岁到了,终究不敢大意。也是因为这个,外面消息传得沸沸扬扬,至于皇后和二皇子,更是时时守在皇上身边。皇上见懋王过来,便命二皇子先退下了,他和懋王有些话要说。懋王先问候了父皇,之后回禀了璇玑教一事。此次璇玑教骤然发难西山,来势汹汹,自是让人匪夷所思。皇上躺在病床上,长叹了口气。其实他之前已经听了龙骑卫的禀报,如今又听懋王详细说起,也是无奈,手指轻轻敲打着龙床扶手:“依你看,这次西山之行,他们并不是为你而来?”懋王颔首:“是,但是儿臣一时也想不出,他们意欲何为。”皇上:“已经二十年了,这璇玑教以妄诞偈言愚弄百姓,杀戮无辜茶毒生灵,只是朕几次下诏,却一直剿而不灭,禁而不止,一时半刻,也奈何不得它,如今倒是越发猖狂,竟在这云安城外装神弄鬼,袭击亲王,如此下去,怕是引为大患,动摇我大靖国本!”懋王听着,只是垂眸不言。他此次前往丹阳,途经宁州时,曾经写下一封手记,手记中提到,已经发现了璇玑教一个重要线索,或可以此入手,剿灭璇玑教。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他自然不曾详写,如今他失去那时记忆,竟不知当初自己到底有了什么妙法。如今他想不起来,自也不愿意在父皇面前提起,只能从长计议了。一时皇上又提起丹阳陵寝一事,懋王想起乌苔所说,他其实心中也有疑惑,不过还是提议用填土之法,并自请前往丹阳,亲自主持此事。皇上皱眉,沉思半响,道:“拿去明天早朝商议吧。”懋王:“是。”出去时,走在回廊上,便见二皇子还在,笑吟吟的,倒是一脸关切:“三皇弟,这西山一事,可曾伤着?”懋王淡声道:“有劳二皇兄关心,只是很可惜,愚弟毫发无伤,倒是让二皇兄白白记挂了。”二皇子脸色顿时不好看了:“三皇弟你——”懋王甩袖离开。二皇子眯起眸子,看着他的背影,嗤笑一声,揣着袖进去面见皇上了。而懋王离开御书房后,径自过去了太医院,寻来太医院的掌院院使孙起芳。孙起芳一见懋王,大喜:“殿下,微臣正要去殿下府上,微臣恩师福大先生不日即将抵达云安城,殿下的这失忆,应是有治了。”然而他说到一半,就被懋王打断:“孙大人,今日孤过来太医院,是有事相求。”他看过去,懋王一脸整肃矜贵。孙起芳:“殿下请讲。”懋王:“劳烦为我指一位女医。”孙起芳一听,失望,又恍然。太医院的女医,是专为后宫妃嫔或皇亲贵族医治一些男医不便出面的难言之症的,懋王既然要女医,那想必是因为这个了。孙起芳想起懋王府中那位堪称绝色的王妃,只好道:“请殿下稍等片刻。”少许,一位身穿青裙约莫三十多岁女医便匆忙过来,恭敬地拜见了,其余人等,自然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