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算帮少年发声,也抵不过朱越众。更何况,万一惹到了后者,恐怕得牵连着所有人都丢了现有的工作。说不定,朱越众还会在别的工地负责人面前泼他们的脏水,那到时候还往哪里找工作赚钱?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特别是像他们这样没权没势的普通人,太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
陈安霜默默攥紧拳头,声线微微颤抖,楚叔叔,这事不怪你。
怀宁哥说得没错,在这个世界上,实力很重要。他就是缺乏足够的实力,所以连帮父亲讨回公道都显得困难重重!
喻怀宁感知到他的心绪,搂住他的肩膀抚了抚。
他刚准备说话,施工场地的大门就被推了开来。一个带着啤酒肚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他推了推自己厚重的眼镜,破口大骂道,陈安霜?又是你!好啊!你还敢闹!
他瞪向一侧的老楚,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纪,但出口的话里没有办法客气,哟,老楚,你这是打算和他们串通一气呢?不想干就滚蛋!什么狗屁乡下东西?
老楚被骂得脸色一阵铁青。
喻怀宁走上前,沉声说道,楚叔只是来劝我们不要惹事,朱主任不分青红皂白地骂人,没这个必要吧?
你又是谁?朱越众眯眼打量着青年,不屑嗤笑道,这是请来了个帮手?
陈安霜!他整了整自己肥大的西装,挺着啤酒肚怒道,我上次说了什么来着?你要是再敢来,我见一次打一次!见一双打一双!
来人!
朱主任,我们都在!立刻有五六名身穿施工外套的壮年男子拿着铁锹走了出来,为首的马屁精正是刚刚喝住他们、不让入内的那人。
陈安霜看见这阵仗,面色一紧。就连见惯了场面的老楚也惊到了,朱主任,没必要动手!我这就让他们走!
让他们打!喻怀宁眼底露出冰冷的怒气,扯唇道,他们敢动我试试?
下一秒,陈安霜鼓足勇气拦在了喻怀宁的跟前,谁、谁都不准动怀宁哥!
小兔崽子,你倒是厉害了!朱越众将杂乱的眉毛一挑,毫不客气地吼道,给我把人赶走!
话音刚落,两名身穿黑色制服的保镖就从拐角处冲了出来。他们主动上前,将那五六名拿着铁锹的人员瞬间打趴在地。
一名保镖单手举起夺来的铁锹,抵在了朱越众的脑袋上,你再动弹一下试试?
朱越众受到了惊吓,长满油腻痘痘的额头当即渗出紧张的热汗。他垂眸瞄向倒地呼痛的人员,害怕得口水都飙出来了,你、你、你们是谁!打人是犯法的!
打人犯法这四个字,你没资格说。喻怀宁嘲讽道。
话落,另一名保镖走到他的身侧,规规矩矩地说道,小少爷,时总嘱咐我们轮班二十四小时保护你的安全。
嗯,知道了。喻怀宁勾唇,浑身的冷意因为时铮的缘故消融了几分,他就猜到恋人不放心他一人回国。
那些人伤得厉害吗?喻怀宁往地上看了一眼。
保镖目不斜视,平静道,最多皮肉伤,只是敲中的都是关节,所以会很疼。
知道了,你们都先退后吧。
是。两人得了吩咐,迅速照做。
这么威风的保镖居然都对喻怀宁言听计从!
陈安霜看见这一幕,心里的崇拜感更甚。怪不得青年不怕自己会受伤出事,原来一直有人在暗中保护他。
喻怀宁看着前方心有余悸的朱越众,轻巧地扬了扬自己的手机,给出选择,朱主任,我们是进去好好谈呢?还是希望在门口就把事情闹大,我再喊来几个媒体,替你们的工地好好宣传?
不行!工地上死人的事情绝对不能闹大!否则牵扯出其他事情,那就麻烦了!
朱越众眼珠子一转溜,立刻服软,进、进去!我们好好谈!
三分钟,喻怀宁看着桌面上热气腾腾的陈茶,漠然道,朱主任,直接谈正事吧。我要求施工方对陈祥子先生的不幸逝世做出道歉声明,并要求给予陈先生的独子陈安霜一定量的赔偿金。
朱越众一怔,心里的算盘还没来得及说出,就已经被堵死了。
他干咳假笑了两声,才故作无可奈何道,安霜,还有这位喻先生,不是我不想给赔偿金。但凡事我们也要讲究证据啊,是不是?
老翔是自己不小心从四楼的施工桥上摔下来的,我们工地第一时间就把他送到医院去了!朱越众拿出手帕,装模作样地抹了抹自己的脸,他、他人是在医院去世的,算不上我们工地的错吧?
毕竟我们这些人也不懂医术,说不定、说不定是医院耽误了治疗呢!
陈安霜听见这话,显出压抑至极的愤怒,医院开出证明了!我爸就是在工地受伤太重,才出的事!你、你们有责任!
当然有责任。喻怀宁理所当然地接话。他冷冷睨向朱越众,质问道,高空丢物,安全帽不过关,施工人员上施工桥不配安全设备这些可都是工地的问题!
瞎说!朱越众高声反驳,斩钉截铁道,安霜、喻先生,你们可不能血口喷人啊!明明就是老祥自己没有合理操作,才从四楼外部的施工桥上摔下来的!
朱越众瞥了陈安霜一眼,小声嘟囔,真要说起来,他自己的问题比较大。
反正现在人死不能对证,只要把一切过错都推到死人身上就行!
你才胡说!陈安霜气得双眼通红。
安霜。喻怀宁递给少年一道眼神,示意他坐下。后者欲哭不哭地咬唇,还是乖乖听从了前者的意思。
喻怀宁重新看向朱越众,反其道而行之,那好,退一万步讲,人在你们的施工场地出了意外,这种事情你作为负责人,应该第一时间上报了吧?
不然,就是失职了?对吧,朱主任。
朱越众总觉得青年话里有话,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勉强点头,当然上报了。
按照华国规定的工地施工法,如果出现人员受伤、伤亡的情况,出于人道主义,或多或少会有赔偿吧?喻怀宁似笑非笑地敲击着桌面,事情过去这么久了,这钱呢?朱主任。
你上报了,而我们安霜没有拿到一分钱?喻怀宁故作恍然大悟,看来是我们错怪你了,是上层领导不肯给钱?
朱越众的脸色又是一变。
喻怀宁看准时机起身,对着陈安霜说道,安霜,我们得直接去章氏集团索要赔偿。
等等!医药赔偿已经下来了!我正打算过几天给安霜送过去了!朱越众急了,说谎不打草稿地喊道。
他实在是怕了眼前这位青年了!
怎么能准确无误地找到漏洞,把每一句话都戳在他的恐慌点上呢?
他上报了有人受伤住院,而隐瞒了死人的事实。上层拨下的医疗赔偿金,也被他全额私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