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深还在看着她发愣。顾朝朝抬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好了,别胡思乱想了,如今皇上不仅念我的恩,还念你的恩,或许还要对沈家开恩,我就不必再为你筹谋了,说起来也是多喜临门,你就别不高兴了。”“娘娘……”沈暮深又哽咽了。顾朝朝哭笑不得:“你怎么这么爱哭。”说完,她又开始心疼。十三岁的孩子,搁现代也就刚上初中,还在接受义务教育,可落到这种吃人的地方,就要想方设法讨生活了,真是说不出的可怜。“你安心养伤,咱们的好日子在后头呢。”她温柔地开解。沈暮深闻言垂下眼眸,撑着床便要下来,顾朝朝阻止不能,只好由他去了。“奴才发誓,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要效忠娘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哪怕豁出性命,也要护娘娘一世周全。”他白着一张脸,一字一句许下诺言。顾朝朝顿了顿,伸手将他扶起。第193章 (走了)翌日一早,皇上的赏赐就流水一般送进辰时宫了,接着就是各宫妃嫔也前来慰问,皇后因为实在起不来床,只派人送了丰厚的礼品。“好多东西。”沈暮深起床后刚走进院子,便不由得发出一声感慨。话音刚落,旁边就传来一声嗤笑,他抬头看过去,看到李公公后垂眸:“公公早上好。”“不是还伤着,怎么起来了?”李公公面上不屑,声音却透着一分不自然。沈暮深顿了顿:“听到外头动静太大,所以出来瞧瞧。”“那就瞧好了,这几箱是你的,其余都是娘娘的,”李公公随意点了几个箱子,又道,“皇上说了,你还伤着不必谢恩,所以我等才没叫你起来。”“谢公公关心。”沈暮深并未看那几个箱子。李公公扯了一下唇角:“谁关心你了。”说罢,他扭头就走,只是刚走几步又停下,抿着唇回头看向他。沈暮深不解地看过去,总算发现了他眼底的局促。沈暮深静了一瞬:“公公,不必放在心上。”李公公一愣,回过神后咳了一声:“你……如此机警聪慧,将来必有大作为。”差不多的话,昨天和今天说出来的感觉却全然不同了,他大概也发现了,说完便急匆匆离开。沈暮深静站片刻,最后无视周围小太监们偷偷打量的眼神,默默扬起了唇角。顾朝朝从主寝出来时,就看到他心情颇好地站在箱子前,于是也跟着笑了笑:“看到这么多赏赐,高兴傻了?”“娘娘替奴才向李公公解释了?”沈暮深看向她。顾朝朝挑眉:“看来不是为赏赐高兴。”沈暮深笑了一声:“都是娘娘的。”“你的也是?”顾朝朝故意反问。沈暮深点头:“对,奴才也是娘娘的人。”“嘴甜。”顾朝朝抬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接着随意瞧了眼箱子,面上一片平静。沈暮深迟疑一瞬:“娘娘得了这么多赏赐,不高兴?”“都是身外物,有什么可高兴的。”顾朝朝不解。沈暮深重新把院中箱子挨个看一遍,接着回答:“是很多身外物。”顾朝朝乐了,瞄了眼周围人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道:“这算什么,曾经还有人将江山送到我手里,我都没要呢。”她在之前世界当长公主的时候,得到的又岂止这些。沈暮深眼眸微动,正想问问这个人是不是当今皇上时,突然发现了另一个重点——她没有避讳其他人,直接在院中表示了对他的亲密。自从进辰时宫后,为了不让人起疑,他们只在没人的时候才这般相处,这还是她第一次当着众人的面,毫无顾忌地与他闲聊。沈暮深心中刚疑惑一瞬,接着就想明白了。他如今是以身犯险救皇上的人,也是无意间为她挡了一刀的人,她即便突然转变态度,也不会让众人起疑,否则这满院子的宫人,为何在看到娘娘与他闲聊时只有羡慕嫉妒,却并无猜忌。沈暮深想到这里,心里突然泛起愉悦。顾朝朝也挺高兴,噙着笑对他说:“今后,我便能光明正大护着你了。”“多谢娘娘。”沈暮深眼圈又要泛红。顾朝朝叹了声气,刚要说什么,便有太监来报了:“娘娘,周贵人来了。”“不是说了,本宫身子不适,叫她们不必来请安?”顾朝朝蹙眉。太监干笑一声:“奴才说了,只是周贵人不肯走……”顾朝朝顿了顿,懂了,从箱子里随意拿了串珍珠:“你将这个赏给她,就说是本宫一片心意,本宫身子不适,总不好拖着病体去见她,叫她回去吧。”“是。”太监连忙答应。顾朝朝轻呼一口气,扭头看向沈暮深:“周贵人受宠,我们现在还不确定皇上念多少恩情,不好贸然出手。”“奴才知道。”沈暮深回答。顾朝朝看到他这么乖就十分心疼,伸手摸了摸他脸上淡淡的疤痕:“这口气,我早晚要帮你出了。”“嗯。”沈暮深笑笑。接下来一整日,顾朝朝都待在自己房中做心理建设,因为她知道,重头戏不是院子里那些赏赐,而是今晚的侍寝。“放松放松,他老成那样,肯定折腾不了几分钟,你又不是没有经验,肯定能应付好,用几分钟换这辈子都不用再去皇后宫里站规矩,换其他妃嫔不再找麻烦,换任务成功,值了。”顾朝朝在屋里来回踱步,不断重复这些话,一旁的沈暮深听不太懂,但也能看出她对皇上的排斥,好几次不要侍寝的话都到嘴边了,他又默默咽了下去。他是个奴才,没有资格管主子的事。顾朝朝在焦躁中度过了一整天,一直到晚上都没见到皇上,她以为今天熬过去了,正要松一口气,就听到外面尖利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顾朝朝:“……”皇上是被两个人抬进来了。他一进屋,顾朝朝就闻到了一股酒臭味,顿时嫌弃地皱起眉头,却还要当着众人的面把这种嫌弃演成担忧:“皇上这是怎么了?”“和魏大人多喝了两杯,本来是不能翻牌子了,可皇上心里挂念娘娘,喝多了也要来瞧瞧您。”皇上身边伺候的太监讨好道。顾朝朝挤出一点假笑:“多谢皇上关心。”“娘娘,时候不早了,您服侍皇上歇下吧,奴才们就先告退了。”“可……”顾朝朝刚发出一个音节,太监们就停下了,她顿了顿,又笑:“没事,本宫只是想说,各位平日服侍皇上有功,本宫不知该如何感激,只能赏些物件给你们把玩了。”说完,对旁边的李公公使了眼色,李公公立刻带着众人去领赏了。屋里的人呼啦啦去了一大半,顾朝朝抿了抿唇,抬头看向门口的沈暮深:“你也下去吧。”“是。”沈暮深低头称是,转身离开。顾朝朝又遣退了其他人,关上门口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走到床边。床上的男人,虽然只有五十多岁,但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体,一张苍白的脸胖得快变形了,烛光下隐约还能看到一层油光……顾朝朝深吸一口气,伸手为他解开腰带,一个硕大的肚子弹了出来。……顾朝朝心态崩了。一刻钟后,沈暮深的房门被敲响。他正坐在桌前发呆,听到动静后愣了愣,便赶紧去开门了。门外,顾朝朝只着里衣,赤着脚一脸惊恐地站在他面前:“不行,我做不到。”沈暮深:“……”“你你你不要觉得我奇怪啊,我是真做不到,他的肚子有那么大,竟然能从腰带里弹出来,肉还是软趴趴的,像是死了很久的虾被蒸熟,我真的做不到……”顾朝朝抱头。沈暮深深吸一口气:“娘娘,先回去。”“我都这么说了,你还让我回去?”顾朝朝不可置信地看向他。沈暮深无奈:“奴才陪您回去,辰时宫外是他的侍卫,您不想被他们看见半夜不陪皇上,却衣冠不整地跑来奴才门前吧?”“你还是个小孩,这也要避嫌?”顾朝朝嘴上这么说,却还是乖乖跟他走了。两人一同回到主寝,皇上还睡得像死猪一样。常年泡在酒坛子里的人,体味的杀伤力非常足,至少顾朝朝出门前外间还只是淡淡酒味,可现在已经浓得熏死人了。要命的是这味道还并非纯粹的酒味,酒味中掺杂着其他臭烘烘的味道。顾朝朝:“……我快吐了。”沈暮深走到里间门口随意看了眼床上的人,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他家娘娘是九天之上的仙女,是心怀慈悲的菩萨,这坨烂肉自然配不上她。“现在该怎么办?”顾朝朝为自己要依赖一个孩子感到可耻。沈暮深抿了抿唇:“您先别进去,奴才帮他宽衣。”“行,”顾朝朝点了点头,接着又想到一件事,“你可别趁他喝醉要他命啊。”“奴才知道。”沈暮深无奈。顾朝朝见他还算理智,于是没有再往屋里走,而是站在门口张望。许久,沈暮深将解下的袍子叠好放到床边,又为睡死的人盖好了被子,这才扭头出来:“待他醒了,您就说是自己服侍的便好。”“他还会醒啊?”顾朝朝震惊。沈暮深:“……您说了不让我杀他,所以他必然会醒。”“那、那……”顾朝朝不由得蹙眉。沈暮深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安慰道:“您先别急,现在有两个法子可以应付过去,您要选哪个。”“什么法子?”顾朝朝忙问。“第一个,是给他用些安神药,保证他明日上朝前不会再醒,但这个法子治标不治本,还有一个……”沈暮深目露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