贸之云却已经陷入自己的换算:“程姐的实力可以半小时内解决学长你,解决祁远骞也不是问题,但是原舅舅却不能在半小时内绝杀程姐,岂不是说明,程姐跟原舅舅的差距比你们跟程姐的差距都要小?”尤嘉文:“……”祁远骞:“…………”真的很想揪着他的耳朵,大声地告诉他,围棋不是这么算的。但还是算了,现在里头的情况还很焦灼,他们尽量降低不必要的噪音,不影响到里头的比赛。可是时间越等越长,眼看着时针慢慢从下午两点移动到下午三点,再到四点,再到四点半……贸之云手机玩厌了,摸摸已经不怎么冰的啤酒可乐,靠在栏杆上,有气无力地抬眼,想看看里头的情况。可惜他根本不怎么看得懂围棋,只看到满盘的黑白子,分散相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他撞撞祁远骞胳膊:“怎么样了?大概什么时候可以结束?”“快了。”祁远骞嘴唇抿紧,眉头紧锁。其实这场棋局,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程从衍赢的这种可能,毕竟他舅是什么人,哪里是一个随随便便的高中生就能比的。他只是还有点记仇,顺便看到程从衍在围棋社不断地打败一个又一个的对手,心底里也慢慢起了好奇——她究竟是怎样的水平?今天这场比赛,结果他早就想好了,到时候程从衍输了,他私底下叫他舅舅夸她几句,给她个台阶下,再免费请她补习。反正他家又不缺这点钱。可现在事态已经开始朝着他不可估量的方向发展。他的舅舅似乎并不能那么轻松地打败程从衍,甚至,还显得有点吃力起来。***不计时的围棋下法实在费功夫,原棋峰看一眼对面规规矩矩坐着,几乎从未动过的程从衍,额角不禁冒出一滴冷汗。是他小看这个女孩子了。原来他以为,这个年纪的孩子,就算跟他比不计时,他也能在一两个小时内结束棋局,但现在,墙上的钟已经指向了五点钟。他们下了整整三个小时了。就在他走神的刹那,程从衍落定了一子。而后定定看着他。“我输了。”他很坦然地扔掉手中剩余的棋子,“是我一开始就小瞧了你。”“不敢当。”程从衍起身,照从前在大启时的规矩,双手并拢,朝原棋峰作揖行礼。这是她在这个时代,遇到的第一个像模像样的围棋对手,她其实是高兴的。所以她给他作为对手,最高的尊重。虽然他一开始,很明显就没有给她足够的重视。原棋峰看到她的动作,很明显愣了一下。这个时代,哪里还有这样作揖行礼的。可他也还是对着她做了个差不多的动作。直起身后,他问:“你叫程渺渺?”“是。”“你的老师,真的不能透露姓名吗?”原棋峰实在好奇,究竟是怎样的老师,才能教出这样的学生。沉着冷静、运筹帷幄的本事都尚且不说,首先她的耐力就不是一般孩子能比的,对着棋盘,一坐就是三四个小时,还丝毫没有烦躁的情绪,一点没有被外力所影响。看到程从衍拒绝的眼神后,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他说,“很可能你的老师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是谁,既然这样,我不强求,但我还有一个事情想要问问你。”“您说。”“我听小骞说,你并不是围棋特招,也就是将来并不打算走职业围棋这条路,是吗?”“职业围棋,是将来以围棋为生吗?”程从衍问。“是,也就是跟我一样,成为一个专门下围棋的人。”“我暂时没有这个打算。”程从衍摇了摇头。“但是你很适合。”原棋峰说,“这么多年,我见过多少辛苦练习围棋的孩子,我敢保证,你这水平,在明城乃至全国的青少年里都是佼佼者,我可以给你写一封推荐信,让你先进明城的棋院,棋院会带着你参加各种大大小小的比赛,等你在全国拿到名次,就是相当于直接拿到了名校的入场券。”程从衍不是没有想过这种方式。在她当初研究这个世界的教育模式的时候,就看到过这种情况。她知道,这叫特招。以国家级别运动员的身份进入高校,比寻常高考要轻松些。如果是几个月前,她躺在病床上,有人这样跟她说,她可能会考虑答应,但是现在……“很感谢您这样为我考虑,但是抱歉,我目前真的没有以围棋为生这个打算。”她很谦逊地拒绝了原棋峰的邀请,向他鞠了一躬。“为什么?”原棋峰不解,“虽然明城附中的升学率很高,考清北对前几十名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小骞跟我说过,你的文化课成绩并不是很靠前,这样的情况下,你走围棋这一条路,很明显可能性大的多。”一般默认清北是全国最顶尖的学府,所以原棋峰以这个举例诱惑她也无可厚非。但是程从衍还是摇头。“实在对不住。”“你这孩子……”原棋峰还待再说,但是围棋社的门在一瞬之间被推开。贺舒怀看了眼屋里的情况,挡到程从衍面前。“原舅舅,她没有这个打算,你就别逼她了。”祁远骞在门外和贸之云面面相觑,但反正门也被推开了,他们也就陆续跟了进去。“老原啊,你这是怎么回事?”贺亭远跟在最后,也是不敢相信,刚才从原棋峰口中听到“我输了”这三个字。原棋峰被迫笑笑:“输了就是输了,大意了,现在后生可畏,我可能还真的要不行了。”“哈哈哈哈哈。”贺亭远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把他拉到一边,悄悄问,“这小丫头真那么厉害?”“厉害。”原棋峰承认,回头看向程从衍的眼神欣赏又惋惜,“就是不想专攻围棋,真是可惜了。”“不想就不想,现在小孩子娱乐活动那么多,不缺这一个……”原棋峰感慨:“你不知道,她那个实力,专攻下去,将来比我厉害那是铁板钉钉的事……”贺亭远的不以为意被原棋峰眼里的严肃和遗憾给吓了回去。他也不明所以地看了看程从衍。女孩子刚赢了比赛,正被一群朋友围着问东问西,聊的高兴。“那你的意思是?”他知道原棋峰对围棋的热爱,如果能发现好苗子,他可能不会那么舍得放弃。“我想去那个孩子家里看看,问问她爸爸妈妈。”毕竟这是关乎前程的大事,他觉得孩子不懂事,可能可以通过说服她爸妈去引导她最终愿意成为一名专业的棋手。而此时的程从衍只在乎自己补课的事。她和贺舒怀一群人来到体育场,这天虽然是运动会的第二天,但此时天色已晚,天边挂着黯淡的晚霞,冷风吹的人凉飕飕的,整个体育场,统共也不剩几个人。他们围了个圈,坐在草坪上,贸之云从袋子里掏出各种饮料,分别递给大家。原本他很贴心,特地给程从衍买的是热奶茶,可惜现在都凉了。程从衍喝了一口,觉得有点冰,就握在手里没再动。“程姐你今天酷毙了。”贸之云自己开了一瓶啤酒,咕咚咕咚喝了几口。“酷毙了?”程从衍没有时间去接触这些过于现代化的网络用语,一时有点懵懵懂懂。贺舒怀倾身,附在她耳边:“就是说你很酷的意思。”她似懂非懂,抿嘴跟贸之云道了声谢谢。“客气什么。”贸之云大手一挥,靠在祁远骞肩上,“怎么样?程姐今天可是连你舅舅都赢了,祁老板,放放水吧,给我们程姐安排世界上最好的家教。”贺舒怀补充:“还得是女家教。”贸之云笑到倒地:“哈哈哈哈哈靠!贺舒怀你够了啊!”“女家教怎么了?”贺舒怀理直气壮,“我们程渺渺同学性格内向,不善言辞,当然是温柔体贴的女家教更适合她。”你当还有谁不知道你的别有用心呢?贸之云和祁远骞嫌弃不已。但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几个男生除了贺舒怀,都喝了点啤酒,最后还得他负责开车,一个个地把人送回去。晚上的路灯下,一行人站在学校门口,等他把车子开过来。上车的时候,贸之云和祁远骞默契地把尤嘉文一起往后座拉,只剩下副驾一个位置,等着程从衍上去。“喏。”贺舒怀在程从衍上车之后,递过去一杯新的奶茶。程从衍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奶茶。“给你新买的,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