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五个黑字平静躺在输入框里,连同着上面的“哦”一同散发出凉意,就像是一把刀子再割,把她的尊严挖成了一块烂肉。
云知眼光闪烁,逐字删除,合上手机侧躺在床上再没有所动静。
她闭着眼。
比起被路星鸣误会,好像更害怕被他瞧不起。
她明明知道路星鸣不是那样的人,但骨子里的自卑不住提醒着——她在泥污里,他在星辰上。
等高中毕业,各自散离,她会回去守着庙宇,伴随青灯古佛过完一生,而路星鸣会成为任人仰望的骄子,还会有貌美温柔,与他登对的妻子。
那时候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时候,他又怎会在意这个小小的误会。
云知揪扯着剩下床单,明知如此,却忍不住的,汹涌出难过。
外面好像传来响动,是开门声。
云知身子一颤,慢腾腾从床上爬起,盯着看了会儿后,情不自禁下床走了过去。
门外,路星鸣穿戴整齐,正与人通话。
“小鸣,你爸心脏病犯了,你看你能回来一趟吗?”
路星鸣半眯着眼,喉咙里发出一道类似讥嘲地轻哼。
女人更加谨慎:“你要是不愿意……”
路星鸣嗯了声挂断电话,似有觉察般的朝着这边看了一眼。
趴在猫眼上的云知心跳加快,快速低头,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任何动静。
门外脚步声远去,他走了。
云知打开门看着亮着灯的空荡楼道,心底升起一股小小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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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星鸣打车前往新悦华府,路途有些远,他带着耳机翻找歌单。
第一首:《绿光》
第二首:《备胎》
第三首:《备胎都不是》
“……”
路星鸣烦躁的摘去耳机,闭目养神。
沿路寂静。
到达目的地后,他踏入那个半年都没有进过的大门。
客厅金碧辉煌,路星鸣没有换鞋径直而入,然后在沙发上看到了妆容年轻,仪态整洁的后母苏婕。
她显然是打扮了一番,脸上精致无暇,待路星鸣进来,立马起身迎上:“累了吧,我让厨房熬了汤,你喝点暖暖胃。”
“不用。”路星鸣冷淡异常,“他在哪个医院?”
话音刚落,路父的身影便出现在了目光尽头。
苏婕表情尴尬,声音干巴巴的解释:“你爸想见你,所以……”
路星鸣收敛视线,二话不说当下要走。
“站住,刚回来你又要去哪儿?”
路父商场混迹多年,一身气场收的威严,他长得和路星鸣不太相似,方方正正国字脸,横眉冷对,看向他时满是厌嫌。
“听说你成绩又下降了,你怎么就不能好好和你弟弟学学?”
“看你的德行,以后能有什么出息?”
“几个月不回家,翅膀硬了想自个儿飞是不是!”
路父劈头盖脸的一顿责骂根本不给人招架的机会。
路星鸣面无表情,这些话从小到大听过没有千遍也有百遍,内心早就无波无澜。
“不能,没有,是。”
五个字,干脆回答了那三个问题。随即,路星鸣绕过他上楼。
路父怔了下,气息不稳,近乎是咬牙切齿着说:“你看到了,他就是这种态度来对我的。我养他还不如养条狗,他当初就应该和她妈一起淹死!”
苏婕哎呦了声:“哪能这样说,小鸣听到该多伤心,你冷静些,他好不容易才回来,别又把孩子气走。”
路星鸣脚步一顿,微微侧眸。
路父背对着他,苏婕正在一旁安慰。
他能想象到父亲说这话时的神情,一定是颊腮抖动,五官狰狞,恨不能把他抽筋扒皮,生吞活剥,可惜父亲这个身份限制了他,让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在心底诅咒。
路星鸣收眸,眉眼淡淡。
他不知道是不是每个父亲都无条件爱自己的孩子,但他的父亲一定不是。
路父真情实感憎恨着他和生母,直到有一天,患有抑郁症的母亲再也无法忍受这日复一日的冷暴力,于是带他在一个夜里驱车投河。
那夜只有他获救。
混乱的人群之中,站在最后面的路父是表情最为冷冰的一个。
那天起,路星鸣就明白自己是个孤儿了。
——不是所有人都配有儿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