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月皊不解地望着妇人。妇人赶忙蹩脚辩解:“啊……我是说自己猜得真准!”月皊点点头, 和善道:“天气寒,进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妇人跟着月皊迈进方厅,眼神好奇地四处瞟。目光落在江厌辞身上时, 不由多看了两眼,不过江厌辞很快走出了方厅,她只能把目光收回来。吴娘子提着烧好的热茶进来。妇人笑着接过来,暂时没喝, 而是先双手捧着——暖暖冻僵的手。她笑盈盈地跟新邻居介绍自己:“俺们家那口子姓张, 小娘子喊张嫂子就行!”月皊以前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人,也没有用过这样的称呼。不过她还是弯着眼睛颔首应了声:“张嫂子。”她又拿了小碟里的果子,递给张嫂子身边的小女娃。小女娃七八岁, 并不接, 而是仰起小脸望向自己的母亲。“给你你就接着。”张嫂子说。小姑娘这才走上来接月皊递过来的果子,有点怕生却礼貌地道谢。张嫂子介绍完自己,就来打听月皊的情况。“小娘子和你兄长都怎么称呼?”“我们家姓江。兄长行三。”“江家娘子,”张嫂子点点头, “这都快过年了, 小娘子怎么和兄长这个时候搬过来?不知道令兄在哪高就啊?”月皊自来了宜丰县,因没有人认识她而轻松不少。此刻自然不愿意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来, 她笨拙地编造着:“我家里做些小生意。阿兄……阿兄他想来宜丰县做生意, 所以赶在年前过来瞧瞧。”“什么生意啊?”张嫂子颇有些刨根问底的架势。月皊本不是个惯会说谎的人,说谎的时候也不敢直视张嫂子的眼睛,尽量编谎:“一些珠钗首饰的生意。”她实在怕张嫂子再问些详细的,便说家里做珠钗首饰生意。她对旁的一窍不通,那些亮晶晶的首饰倒是了解不少。不过张嫂子并没有详细追问。反正她瞧着这兄妹二人的衣着打扮, 就知道不是穷苦百姓。张嫂子眼睛冒着金光一样把手里端着的茶放下,去拉月皊的手, 问:“小娘子可婚配了?”月皊因为她突然的动作觉得有些失礼,可她的问话让她觉得更加不舒服。她总觉得第一次见面就问这问那,是不是不太合适?她又忍不住在心里安慰自己——兴许寻常百姓人与人之间相交就是这个样子的?至于张嫂子的问题,月皊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得胡乱说:“许、许人了。”张嫂子眼中立刻浮现出了一丝失望,不过她又很快打起精神来,继续追问:“那小娘子的兄长可娶妻了?”“娶妻倒是没有……”月皊垂下眼睛,如实答。张嫂子忍住了拍大腿的高兴劲儿,她赶紧把刚放在桌上的热茶双手端着,一股脑喝了。然后她笑着说:“哎呦,瞧我问这问那,小娘子可千万别嫌烦。我这人就这样。反正咱们以后也是邻居了,多了解些也是好事!”“呦,这时候也不早了。我得回去做饭了。”张嫂子起身,“下次再来和小娘子说话。”月皊起身相送,一直送到小院门口,柔声道:“慢走。”院门刚开,正好遇见从外面回来的江厌辞。张嫂子一双眼睛落在江厌辞身上,一步三回头地回了自己家。月皊望一眼江厌辞手里提的东西,已经闻到了里面的香气。“买肉啦。”月皊伸手过去,想要帮忙提。江厌辞却挪了手,没让她帮忙,直接将东西递给老林,然后和月皊一起踩着积雪往里走。他本不必亲自去买这些,不过是故意做给那些盯梢之人看的。“刚刚邻居来闲聊,问了我们的事情。我胡乱搪塞了些,说咱们是做生意的。”月皊慢声解释着。“嗯。”江厌辞应了声。他将宅子选在这里,自然已经把这条小巷的每户人家的底细都探查清楚,都是些寻常百姓。“廿廿!”余愉朝月皊招手,“说好了一起来堆雪人,你跑去和人说话,看我自己都堆好啦!”月皊望过去,果然看见先前还不成型的雪人已经堆好了。她快步朝余愉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我这就来,我能给它涂胭脂水……呀——”人还没走到雪人面前,话也没说完,月皊却脚下一滑,跌坐在雪地上。“哈哈哈,你可真是笨死了!”余愉掐着腰,哈哈大笑。“聪明人就不摔跤了吗……”月皊小声嘀咕着,习惯性地右手撑着地面厚厚的积雪,想要起来。可是她忘了自己的右手伤口还没好。她急急“唔”了一声,将半埋进积雪里的右手抬起,拍了拍碎雪,再吹一吹。江厌辞已经弯腰,手臂探过她腋下,将人从雪堆里捞出来。月皊双足勉勉强强刚立稳,江厌辞已经开始给她拍打裙子后面沾上的雪。月皊一怔,脸上浮出不自然的表情,赶忙攥了攥江厌辞的袖子,央求般轻唤:“三郎,别……”江厌辞不明所以,回头望向她,对上一双为难的眸子。“别什么?”他问。月皊拧着眉,小声说:“别在外面打我屁股……”江厌辞直起身来。月皊刚悄悄松了口气,手腕已被江厌辞握住,被他拉着往屋里走。进了屋,他再弯腰,给她拍身上的积雪。月皊懵了好一会儿。她慢慢侧过脸,望向在她身侧弯腰给她拍拂雪渍的江厌辞。“潮了。换身干净衣服。”江厌辞直起身。他直起身的刹那,月皊赶忙收回视线,点头应了。江厌辞见她虽点了头,却一动不动傻站着,干脆去衣橱里给她翻了身新衣服递放在她身边桌面。然后他走到一侧的火盆旁,拿着夹子,为里面添煤。“快换。一会儿有事情和你说。”江厌辞道。月皊晓得他没有避嫌出去的念头,这才拿起桌子上的新衣服,躲进床幔后换衣裳。她很快将衣裳换好,走到江厌辞身边。两个人在冒着热气的炭火盆旁坐下说话。“你姐姐回京了。”江厌辞道。“什么?”月皊惊得睁大了眼睛,“阿姐回京了?是在路上还是已经回来了?哦……回京了,那就是已经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呀?”她激动地拉住江厌辞的手腕,没头脑地追问着。“我们来宜丰县那一日。”江厌辞道。月皊忽然觉得江厌辞总是平淡冷漠的语气,往往能让人更快地冷静下来。她“哦”了一声,也不再追问了,低着头沉默下来。嘴巴闲下来了,脑子里却乱糟糟的,一会儿回忆起和阿姐一起长大的许多件小事,一会儿想到等见了阿姐之后的情景。江厌辞瞥着她翘着唇角傻笑的模样,道:“最多五日我们便回去。”“好。我晓得了。”月皊乖乖地点头。实则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又想回去见阿姐,又惧怕长安这地方。余愉在外面敲门:“你们躲在里面说什么悄悄话呢?厨房已经把晚饭做好了,问要不要送上来。”月皊赶忙起身去开门,微笑道:“是该用晚膳啦!”吴娘子就跟在余愉身后,听了月皊这话赶忙应了一声,转身往厨房去。“你瞧瞧你的手,冻得好红啊。”月皊牵起余愉的手,拉着她进屋,在炭火盆边坐下。她一边拿着帕子给余愉擦手,一边说:“烤烤手,别冻坏了哦。”余愉好似没听她的话似的,一双眼睛转来转去,一会儿在屋子里打量了一圈,一会儿又上上下下打量着月皊。“你怎么这样看着我呀?”月皊蹙眉,不解询问。余愉忽然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笑脸,她凑过去,贴到月皊的耳朵边低声说:“廿廿,你和师兄躲在屋子里干什么了?这大白天的床幔居然放下来了,而且你衣服还换过了!”月皊想解释,赶忙凑到余愉耳边发现是左耳,立刻绕到她右耳边,小声解释:“你可别胡说。我摔倒了把衣裳弄湿了才换的!”余愉却并不怎么信月皊的话。或者说,信不信并不重要。她眼睛亮晶晶的,脑子里浮现奇奇怪怪的画面。她重新贴到月皊耳朵边咬耳朵:“廿廿,亲嘴嘴是什么样子的感觉呀?”月皊惊了。她赶忙推开余愉,自己端正地坐好,闷声道:“我不知道。”“你怎么能不知道呢?我好好奇,你就告诉我嘛。”余愉拉住月皊的手,开始摇啊摇。江厌辞坐在炭火盆的对面,他抬起望向对面的月皊。虽然两个小姑娘恨不得钻进对方耳朵里说话,他还是将两个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我真的不知道……”月皊硬着头皮再回一遍。“骗人。”余愉说完才反应过来师兄就坐在对面。她赶紧偷偷瞟了一眼江厌辞。师兄垂着眼,目光正落在火盆中的火焰上。月皊注意到她的目光,顺着她望了江厌辞一眼。待余愉再次拉住她的手腕轻摇时,月皊板着脸,声音也略微提高些:“那你去问三郎就是了!”余愉再次望向江厌辞,这次江厌辞抬眼,与之对视。“哈哈……”余愉干笑了两声,唇角也跟着抽了抽。她立刻站起身,尴尬地说:“我去给吴娘子帮忙。今晚有红烧肉吃呢。哈哈……”她又干笑了两声,赶忙小跑着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了。月皊局促地将手搭在膝上,捻了捻裙料,笨拙地解释:“那个……鱼鱼姑娘问我……我们明天吃什么。我说不知道,她不信……”月皊偷看了江厌辞一眼,又飞快收回视线,干涩地接一句:“所、所以我让她问你……”江厌辞的视线落在月皊的唇上。她的唇不着口脂亦呈现一种娇妍欲绽的浅红之色。她说话时,桃瓣嫩唇开开合合,时不时露出诱人深入的缝隙。江厌辞莫名地喜欢看着她说话时唇瓣厮磨的样子。“那你明天想吃什么?”江厌辞问。“啊?”月皊眼睫颤了颤,万万没有想到江厌辞会如此问。她还以为依三郎的寡言的性子,是不会问出这种问题的。“都行呀。厨房的手艺很不错,什么东西都能做得好好吃。”听着外面吴娘子等人摆盘的声音,屋子里的两个人才停下了交谈,出去用晚膳。三个人刚坐下没吃多一会儿,住在对门的张嫂子又来了,这次也不是一个人,只不过这次跟在她身后的女儿不是白日时那个七八岁的女娃子,而是换了十七八岁的大闺女。“呦,这就用饭了啊?比我家早许多,是我来晚了。”张嫂子给大女儿使眼色,“这是我家秀秀亲手酿的桃花酒,送来给江三郎和小娘子尝尝。”一听有酒喝,余愉很开心。若不是江厌辞不喜她饮酒,她也不会忍着。若不是在师兄面前,她是顿顿不离酒的人。秀秀算不得标志的大美人,可也算秀色可餐的小家碧玉。听了阿娘的话,她抱着自己酿的小酒坛款步往前走,放在桌上。然后又乖乖回到阿娘身边站着。见她一句话也没说,张嫂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不过倒也理解姑娘家脸皮薄。“那就不打扰你们用饭了。”张嫂子笑盈盈地带着女儿走了。回了家,张嫂子赶忙把大女儿拉到一旁,询问:“人已经瞧见了,你的意思呢?”另有几个大小不一的孩子围过来。秀秀红着脸,低着头说:“他、他都没正眼看过我一眼……”张嫂子白了自己女儿一眼,道:“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那可是见多了美人,见过大世面的!哪能盯着你瞅?”秀秀低着头不吭声了。长子皱着眉不赞同地开口:“阿娘,你真的打算让大姐去给对门那家做妾?做妾可不是什么好身份啊……”长子今年十三,已知羞耻,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脸上不由带着几分羞耻的红。这也正是秀秀担忧的地方。谁愿意给旁人当妾呢?母亲最初与她说时,她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如今跟着母亲去了对门一趟,见了人,心里还剩二十个不愿意。张嫂子叹气。如果能选择,谁愿意自己的闺女到别人家里当小?这也是没有办法。家里孩子多,每张嘴都要吃饭。头两年家里人陆续生病,不仅耗尽了本就不多的积蓄,还欠下了一屁股债。马上要过年了,债主一个接一个过来讨债。她也不是为了卖女儿,嫁出去一个,家里便少了一张吃饭的嘴。“那个公子哥儿,我是没怎么接触。可瞧着那长相……哎呀你们娘肚子里没词,找不到形容江家这位公子的仪表来。但是我接触了他家的妹子。”张嫂子说,“我瞧着那小娘子为人很和善,也很爱笑。家里应该家教不错,那江家公子应当也差不离!”秀秀偷偷地听着母亲的话,心里剩下的那二十个不愿意又悄悄减少了一半。“秀秀啊。”张嫂子拉起女儿的手,“娘也不是逼着你给人家当妾,怎么说最后都是你自己拿主意。虽然都说当妾丢人,可再怎么丢人,只要日子好过,总比饿死了强啊!”听着母亲这样说,再想起家中的光景,秀秀眼圈红了。她低声说:“就算我愿意了,人家也未必愿意……”“这你就别愁了!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院子里养几个小妾还不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娘明天就去说说!咱家秀秀模样好性子也好,只要你懂事,往后别在后宅里嚼舌头、陷害人,侍奉郞子、侍奉主母,咱们本本分分的,日子一定不会太差。”张嫂子摸着女儿的脸,说着说着,心里有点犯酸。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她一想到自己的闺女不能穿红坐轿地出嫁,心里还是不好受。·秀秀送过来的那一小坛子桃花酒被余愉一个人喝了个干净。她打着饱嗝,眉眼间带着几分微醺。坐在窗下朝外面雪人的脑袋上丢小石子。丢着丢着,她又想起今日追问月皊亲嘴嘴是什么滋味,却没有得到答案。她丢掉了手里的最后一颗小石子儿。“亲嘴嘴到底是什么滋味儿呢?”余愉双手捧起自己的脸,脸儿红红地望着夜幕中闪烁的繁星,“如果能和浮离师兄亲嘴嘴,会是什么滋味儿呢?”话音还未落,她便看见浮离师兄出现在视线里。她还以为自己酒后出了幻觉。可眨眨眼,浮离师兄的身影还在,而且越来越近。“我草。”余愉爆了句粗话,啪的一声将窗户猛地关上。她在心里反反复复安慰自己浮离师兄一定没听见!浮离是来给江厌辞送东西的。——那条李漳亲笔题字的帕子。“果真在陈贵妃手中。”江厌辞皱眉。当初李漳对他说起那个猜测时,他的确觉得李漳想得太远,觉得这事荒唐得很。“不。”浮离漠然开口,“东西是在陈贵妃妹妹身边发现的。”江厌辞略一沉吟,一下子想起那日夜探陈家时,听见的对话——陈家想送陈贵妃的妹妹入宫。江厌辞恍然。看来陈家这是因为陈贵妃伤了身不可能再诞出龙子,又因陈贵妃上了年纪日渐失宠,想牺牲这枚棋子。可牺牲了陈贵妃,对陈家而言何尝不是凶险万分?陈家这可真是一步险棋。江厌辞将帕子展开,瞥向上面的情诗。这首情诗是李漳于某个宴上兴起之作,知道这帕子的人不在少数。他当时随便跟一个婢女要的帕子,这丝帕无绣纹,寻常得很。“三郎,那个……”月皊进来,发现浮离也在,生生停住脚步,再向后退。“你有没有这种帕子?”江厌辞问。月皊这才走过去仔细瞧了瞧,点头:“有的。”江厌辞便让月皊拿了个同样的丝帕过来,他左手提笔,仿着李漳的笔迹,在月皊的帕子上写下情诗。“如何?”江厌辞搁了笔。月皊左瞧瞧右瞧瞧,摇摇头:“我分不出来了。左边这个帕子上的字不是三郎写的?”江厌辞未答。他待丝帕上的墨迹干了,递给浮离,道:“送回原处。”浮离将东西接了,有心想问其他的事情,可是因月皊在,便没有多问,转身离去。·今晚余愉没有走,宿在这里,和月皊睡在一张床榻上。没睡前,两个小姑娘面对面侧躺在床榻上说话。余愉接着酒劲儿,口若悬河地跟月皊讲她行走江湖的英雄事迹。那是月皊从未接触过的天地,她听得认真极了。一双明澈的眸子充满了好奇。“我也想当侠女!”这是月皊最后信誓旦旦的憧憬之词。可惜,她注定当不成。余愉听了哈哈大笑。她不停地讲话,说得累了就歇一会儿。再开口时,换上沮丧的语气,把今天晚上面朝月亮对浮离师兄犯花痴的事情说了。“也、也许他没听见呢?”月皊笨拙地安慰。“算了。只要我不当个事儿那就没事儿啦!”余愉又笑起来,“廿廿,你以前有没有偷偷喜欢过谁呀?”月皊睁大了眼睛,反应迟钝地惊呼:“所以你喜欢浮离呀!”“才不是。”余愉反驳,“不一样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事情。我都听十一说过了。十一说你以前好多追求者,和太子都差点定了亲!”余愉追问,“你以前和太子是两情相悦吗?你偷偷告诉我,我绝不告诉师兄!”月皊软绵绵地打了个哈欠,糯声道:“困了,我们睡觉吧。”余愉推了推月皊,月皊闭着眼睛软绵绵任她推搡。余愉也跟着打了个哈欠,很快睡着了。月皊本以为今晚就这么过去,可是她没有想到自己会根本睡不着。睡不着的愿意无他,而是余愉睡着了会打呼噜。月皊迷迷糊糊被吵醒,惊愕地望着余愉。她怎么也想不到长相甜美可爱的鱼鱼姑娘睡着了之后会张着小嘴打呼噜。月皊呆住了。她几次试着入睡,都以失败告终。最终实在没办法了,她顶着困顿的眯眼下了床,抱起自己的枕头走出屋子,穿过方厅,偷偷溜进江厌辞的房中。原本还因为今晚有鱼鱼姑娘陪着,不用和江厌辞睡在一间屋子而松了口气,没想到她还是过来了。月皊蔫头耷脑地朝床榻走过去。江厌辞平躺在床榻上,合着眼,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懒得搭理她。月皊的视线落在江厌辞的手。她鬼使神差地伸出两根食指,去量江厌辞的手指。她眉心拧巴着。她再抬眼,忽对上江厌辞望过来的目光,她慌张解释:“鱼、鱼打呼噜……”江厌辞把月皊放在床边的枕头扔到里侧。月皊看见了,默不作声地从床尾爬进床榻里侧。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今晚无风无雪是个好天气,她一定不会再钻进江厌辞的怀里了。至于第二天早上醒来,她仍是在江厌辞怀里这件事,她也很茫然。是她自己钻进去的吗?月皊没有印象了。月皊没有抬眼,亦知道江厌辞是醒着的。气氛有一点尴尬。月皊努力找话题,终于小声问出以前就有的疑问:“三郎,为什么你睡觉的时候身上也要带着匕首呢?”“匕首?”江厌辞疑惑。“嗯。”月皊软软应了声,在江厌辞怀里慢慢抬起酥红的面颊,一双眼睛盈盈灵澈。江厌辞垂目凝望着她微红的芙蓉面,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试试把它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