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辞望进她含泪的眼眸,当然了,密码你知道的,也有你的指纹。唐啁话里的生疏和小心翼翼的试探,让她的目光都带上了痛意。唐啁穿了件黑色的羽绒服,背着个双肩包,自己没有见过的。看着仍然很单薄,也不知道有没有穿毛衣。头发和肩膀微微湿润,脸颊和鼻子都冻得通红,施辞觉得这隆冬深夜的寒气都洒在了她的身上。头顶的灯,清清的,淡茶的颜色,也不能给她带去多少温暖的感觉。啾啾施辞很心疼,要非常用力才能克制自己不去抱她。你那问题在自己的喉咙和心里滚了无数遍,唐啁还是问出了口,你和雯雯复合了吗?施辞怔了半秒不到,立刻否认,怎么可能?她太惊诧了,大脑下意识飞快运转,短暂的瞬间里所有的细枝末叶整合起来。雯雯见过她,她见过雯雯什么时候,雯雯说太久了,不记得了,那应该是很久之前的雯雯似乎说我刚才在楼下似乎见到仿佛为了应证她的猜测,唐啁低低地说:圣诞节那天晚上,我去学校了施辞胸口发闷。不,是完全的心痛得不能呼吸。啾啾她再也忍不住,朝前一步把唐啁搂进怀里,脸颊蹭到她凉凉的发丝。她那时在外面等了多久?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离开?施辞不敢深想。她觉得自己没脸去抱她,松开了唐啁,低下了头。这是唐啁第一次见到施辞的眼泪,她的手抖了一下,掐了掐手指。啾啾,我并没有施辞的嗓音都在颤抖,我只是偶然碰到她,那时我喝多了,她送我回来她顿了顿,自己也觉得这解释太牵强了,她重重地咬了下唇,眼睛红红地望着唐啁,我买了明天去邶城的票,我想去找你的我手机没带在身上,刚才着急下来,我是说真的我唐啁怔怔地看着她,她没看见施辞这样着急委屈的样子,想都没想地握住她的手,你不要哭施辞的话戛然而止,愣了愣,我没哭一只手被唐啁拉着,她用另一只手慌乱去擦拭,不自在别开了脸,顿了顿,又望过来,像镜头拉近取景,脸微微晕红,眼睛因为有泪,特别亮,含着柔情和心疼,抚上唐啁的脸,你也不要哭了唐啁鼻子又酸了。施辞牵着她的手,按亮了电梯。十分钟后,唐啁已经坐在屋里的沙发里。施辞热了一杯牛奶放在她面前。两人的手机放在一边,挨得很近。唐啁曾经送过施辞一个手工羊毛毡手机壳,后来养了秋秋,手机壳被它挠得完全能看,施辞换了下来。现在她见到的就是满是毛边,甚至线头已经出来的手机壳。而自己的手机仍然是施辞送给她的那款。两台手机静静地挨着,似乎失去的时光又回来了。而此刻在她们之间的时空已经停止了流动,静止的,凝固的,再也不会失去。唐啁喝了一口牛奶,全身暖了不少,抬头对施辞笑了一下,施辞仿佛就在等她的这一笑,目光碰撞,就再也没有移开。施辞走了过来,在她的身旁坐下,轻声问,还冷不冷?唐啁摇摇头。施辞伸出纤长的手,抚着她微湿的发丝。她的掌心柔软温暖,唐啁下意识地偎过去。对不起,让你受苦了,我太混账了。施辞的拇指轻轻地抚着她的眼角。对不起,是我把你想得太理所当然了。不,你没有,是我没好好爱护你,我说得好听,但实际上远远没有做好。没有,是我性格太别扭了,我应该庆幸那天晚上是你啾啾,我想要你知道,那天晚上是我唯一的一次真奇怪,真坐在一起好好说话,把事情轻描淡写地说开,好似也不过一件小事。曾经的怨忿,不甘,委屈,气恼瞬间荡然无存,甚至还会质疑这些情绪是否真的存在。是我不好,没跟你商量就去邶城。我也应该说清楚,我不想你走,或者我更应该强迫你留下来。是我的错。我不好我的错一开始不觉,现在场面好像变得有点奇怪。她们都停了下来,你看我我看你,不约而同笑出声来。接着沉默的互视着。熟悉的面孔,吻过无数次的唇,都没有变。唐啁坐了四个多小时的动车,一路忐忑,一路积攒勇气,从刚才到此刻,情绪百转千回,峰回路转,虽说也抱着希望,却不敢期待还能有坐在她旁边的可能性,与她对视一笑的这一刻,突然动容,哽咽了一声,低下了头。施辞心酸不已,摸了摸她的脸,啾啾,我们和好吧,好不好,我好想你,我不能失去你。唐啁眨去了眼里的湿润,柔声道,我,我有东西送给你。她从包里取出了那张《陪你倒数》的专辑,递给施辞,我知道你的生日都过了,我记得的,可是总觉得没有合适的礼物送你你送什么我都喜欢施辞惊喜地拿着,细细端详,打开,居然还有签名!哇!她绽开笑容,孩子气地欢呼。唐啁凝视着她,眼神如星,落入湖中,我也不想和你分开,你记得我以前说的话这是你喜欢的歌,因为你喜欢,我也喜欢,我想要和你一起度过春夏秋冬。以前想,现在也是。我记得。施辞身体前倾,抱她入怀里,坐在自己的膝盖上,想以往的许多次一样。唐啁把头埋进她的颈弯,两人紧紧地依偎着。只要还互相相爱,只要还有彼此心疼的心,即使分开,即使远离,也还是能再一次走近,再次拥抱。爱人眼里的光,能够驱散一切的寒冰。施辞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感,必须要抱她,抱得紧些,再紧些,去感受她,才能够让这份喜悦感更真实。她抚摸着唐啁细软的指骨,沿着她的背摩挲,她厚厚的羽绒服表面一层薄薄的湿气,还沾着室外寒冬的冷意。冷不冷?唐啁顿了顿,点点头,刚才好冷。她的鼻尖在施辞的颈侧蹭着,还有点冰凉。施辞脸贴了上去,朝前一点,吻了吻她的脸,继而压向了她的唇。很缓很慢。她们已经很久都没有亲吻,有点点陌生感。温存既带来了复得的喜悦,也忆起了分离期间的酸楚。必须确认,必须反复描摹彼此的唇,必须前所未有的温柔,才能重温昔日的爱恋,才能加深心底的真情。一吻过后,两人都含着点泪光,额头抵着额头,眼对眼,都扬起了唇角。一切尽在不言中。夜深雪重,长夜未眠,车水马龙,阑珊的灯海给满空的盐粒子染上了颜色,整座萳城的光与色,融成了华丽的海市蜃楼,而屋内才是最寻常也最温柔的实景。唐啁洗了个热水澡,吹干了头发走出来,穿着施辞的睡裙,对于她来说有点长,露出了小半截小腿,光滑细嫩的脚丫子踩着地毯走。施辞在她洗澡的时间,收拾好了她的双肩包,包里只有一套换洗的衣服。施辞神伤了一会,见到她出来,对她微笑。唐啁站在那里,有一瞬间她好像有点走神,还有点怯怯的。施辞懂那种感觉,像一个人在黑暗里等待了太久,终于有人提灯来找。见到光那时喜悦过后那点点不敢置信的惶恐。是真的吗?她们真的和好了吗?刚才的亲吻会不会是在梦里?施辞走了过去,没有移开眼睛,她凝视着唐啁,展开双臂,抱住了她。微弱的烛火,慢慢点燃城蔓延至四肢百骸的温度,唐啁终于得到了确认,抬手也揽住了施辞的双肩。她们并排对视着躺在被窝里,没有目的地聊天,沉默,轻笑。施辞的手指把玩着唐啁的鬓发,凝视着她,困了吗?唐啁其实很疲倦了,却舍不得睡,她说:没有。施辞靠过来,让她半躺进自己的怀抱,睡一觉。没关系的。一觉醒来,我还在你身边,你也还在我身边。我觉得自己好傻。唐啁说,我应该早就来找你,或者早给你打电话。啾啾,你别这么说,愚蠢的是我是我她们再次心领神会地笑起来,视线交缠在一起。谢谢你回来。谢谢你等我。唐啁手指伸过去,摸施辞的脸,一点点地抚摸,在她澄澈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施辞亲了下她的手,凑过来,吻住了她的唇。由浅至深,舌尖被彼此接纳,渐渐深吻,渐渐忘情,施辞渐渐翻身覆到她的身上,遮住了她的视线。外头似乎下起了暴雪,雪无声,心跳渐响,体温蔓延过彼此,从此不再感到寒冷。我的一颗心,又回到了她的心里,从此可以被珍藏,再也没有逃离的机会。我心甘,她情愿。偶然一个时刻,唐啁清醒了过来,身旁温暖窈窕的身躯立刻揽住她,再次吻她,细细密密的亲吻落在额头,眼睫,颈窝脚踝,拂过每一处的起伏。如此具象化的我在,让她安稳软化下来,眼眸渐渐潮润。伊人在旁,长夜无尽。第二天,雪停风静,茫茫素白,天晴舒朗,阳光透过卧室内的窗帘,倾泻进来,还爬上了床,落在了雪白的被子, 角度往上一点,被子里两人睡得正香。而客厅的茶几上,施辞的手机不知第几次震动起来,又静下去。又过了一会儿,施辞先醒过来,托着腮看了唐啁好一会儿,掀开了被子,抚了抚有些红印的娇白的皮肤,怜爱地把吻印上,再悄悄地掖好了被子。自己先起了床,洗漱,收拾好,出了卧室打算去做东西吃的时候,手机响了。施辞走过去接起来,丁女士的声音跳出来,到邶城了吗?打了几个电话你都没接。施辞一时没反应过来,邶城?是啊,你不是去邶城?施辞想起来,昨晚有跟丁女士说去出差,不记得有说要去邶城,看来这老太太什么都知道。我没去,在家里。什么没去?丁女士的声音提高了点,你还不去?你她的声音暗了暗,似乎在那边嘀咕着,施辞只听到几个算了算了,不管了,接着她清亮有力的嗓门再次响起,那你收拾收拾赶紧过来。现在,现在才几点施辞根本不知道时间。下午一点钟,不是,你在忙什么?不愧是母女,丁女士立刻知道她想说什么,而且滔滔不绝,你单身你有啥好忙的,啊?这大过年你不回家吃饭你要去哪里?你说你要出差现在又不出了,你这把年纪还跟你老母撒谎?!丁女士这一大串连环追问都不带喘气结巴,而且响亮足以震晕耳朵,施辞不得不把手机拿远一点,丁女士施辞心不在焉,怕她说话的声音太大吵醒了唐啁,拿着手机折回了卧室,一进去就看见唐啁拥被坐着,雪白的一对肩膀细腻动人,衬着她微粉的脖颈,比春光还动人。施辞顿时忘记了电话,温声道:起来了?嗯。唐啁点点头,看了看她。施辞把手机外放,丁女士的声音随即响彻整间卧室,好了,别废话,赶紧过来,帮忙我做饭。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丁女士,我带女朋友回家过年。施辞对着手机话筒说,眼睛却笑盈盈地看着唐啁。唐啁张了张嘴,没说话,只是脸颊的粉晕更深了点。丁女士静了静,突然大怒,你又交了女朋友,这才多久!你也太过分了!施辞我告诉你啊,除了唐啁我谁都不认,只有她才是我儿媳妇不,女婿,不,女儿媳妇你气死我了!你你施辞听着丁女士的话,不但不生气,反而还捂嘴笑起来,眼波撩起来抛过去唐啁那里。唐啁红着脸,实在忍不住,开口叫人,阿姨电话那边的丁女士正气呼呼地发泄不满,陡然间听到唐啁的嗓音,她惊得滞住几秒,才问,是小唐啁?嗯,阿姨,是我那个施辞揉揉她的头发,俯身搂住她,对电话说:好啦,丁女士,我晚上和啾啾回家,现在你别打扰我们了。丁女士爆出一阵欢笑,好好好,那我和你爸说一声,小唐啁,欢迎你过来,接着又压低声音,施辞你搞乜鬼,也不事先同我讲施辞根本没心思听她讲,嗯嗯嗯好好好就挂断了电话,丢开了手机,上前一步搂住唐啁,亲她,睡得好不好?嗯。唐啁有点不自在地拢了拢被子。施辞贴近她的耳朵,轻轻咬,还有没有不舒服?唐啁红着脸闪躲,没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