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就好。唐啁轻声在心里说。她们一时都不说话了,彼此都明白施辞这个决定是为了谁。施辞也知道唐啁知道。她心中的感觉早已不对,情况比她想象得还要复杂。她很早就隐隐知道她与唐啁有缘分。仿佛天注定,要让她看到这个女孩的脆弱和坚强。她曾对miu姐说过她希望上天再给她一次,让她再次遇到爱情。可是,她能确定吗?这一次的与以往的每次都不同。不一样的。施辞知道。对她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也是需要再三考虑的事,施辞不愿意有一丝一毫再增加她难受的事情发生。今天这个事,换做是其他人,施辞交代一声也就是了。但一整周繁忙的工作下来,就算只剩半天的时间,她也想回来见见唐啁,通过电话都不行,就是想让她知道她不是食言之人,她尽可能地做到。幸好一路交通顺畅,及时回到萳城,她回去了一趟学校,发现唐啁和施海都不在那里,电话也没打通,她就想到应该是在家里。幸好又猜对了。幸好再次没堵车。然而此时的天公也不知道是要作美还是不要,头顶的蓝天偷偷跑来几朵乌云,风渐渐大了起来。好像要下雨唐啁的话没落下多久,滴答声先从路旁大树的叶子传来,大点大点的雨印子闪现在路面。她们默契地加快了脚步,仍旧不及夏季的骤雨,头顶传来轰隆隆的雷鸣,您回去吧,我自己可以微凉的雨点砸在脸上,唐啁望了望天,摸了下脸颊。来来来,我们要快点。施辞快步走起来,她身高腿长,唐啁必须要小跑才行。雨点砸到地面,带起一点阳光的余热。唐啁看到施辞的肩膀被打湿了,贴进了里面那层雪白的肌肤。她突然往后瞧了自己一眼,手突然往后伸过来。那白皙的手,手指纤细修长,但仿佛很有力量一般,牵住了她的手腕。快点,小她的笑声散在风中,唇形来看似乎还叫了一句什么。不是小唐。唐啁被她带着跑,雨越来越大,她的视线模糊,也看不太清路,可她的手被牵着,那个人知道方向。雨气迷蒙中,看得见施辞那杏白色的裙子,是她整个人,有从天而降的落地感,重重地砸在她的心上。很快她们跑到了公交车站,这下雨才终于毫不顾忌地哗哗哗下起来。唐啁微微喘息,眼睛仓促地瞧了一眼施辞,她发丝湿润,抬手一掠,五官愈发清晰和明媚。察觉到她的目光,施辞侧脸看她,勾了下唇。对视之下,唐啁垂眸腼腆地抿了一下唇,也笑起来。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就是想笑。唐啁的睫毛沾有细碎的雨珠,易碎的瓷器一样。施辞看了好几秒,才移开了眼睛。公交站台那么巧只有她们两个,骤雨之下,行人纷纷躲雨,只有飞驰而过的车辆。你带伞了吗?雨水从公车站的遮荫棚如注而下,溅起一朵朵水花。施辞开口问道。带了的。唐啁打开了随身的包,看了看放在其中的黑色折叠伞,那您怎么办?我没事,估计等下雨就停了。可是她连手机都没有带,也没有办法叫施海来送伞吧?真不要紧施辞的视线放远,84路车来了,是不是去学校的车?深绿色的巴士开驰过来,溅起不少积水,嗤地一声停在她们面前,前门打开。快上车吧?施辞轻声催促她,唐啁从她身边而过,跨上了车门。施辞望着她纤细的背影,没料到她突然转身。刚关的车门差点卡到她,司机大叔惊斥了一声。施辞也愣了下,唐啁转身下来,把那把黑色的折叠伞塞到她手里,立刻转身又敏捷地钻进车门。司机大叔惊得大喝,门关闭后,车子飞驰而去。施辞被飞溅起来的水溅湿了脚踝。车上的唐啁一掠而过,并没有望向她的方向。哎,真是施辞转了转手中的折叠伞,弯弯唇笑起来。唐啁在司机的骂声和其他乘客不赞同的目光下走到车的后车厢坐了下来,她双颊滚烫地垂着头。是一瞬间的决定,她都没有仔细想。这么冲动,不像是她。可她就是做了,她拿微凉的双手捂了捂滚烫的脸颊。噼里啪啦的雨滴打着车窗,雨势渐渐凶猛,外面的世界一片模糊。手机微微震动。打开来,是施辞的微信,危险,下次不要这么做了。唐啁微微睁圆眼睛,看到了后面的称呼。小鸟儿。唐啁咬了下唇,本来已经凉下去的温度继续攀上了脸颊。原来是这个称呼。连那截被她握过的手腕也发烫着。因为雷雨天的黄昏,暮色笼罩而下,天光疏淡。大雨滂沱,公车在此时犹如淌水之舟,车里昏暗宁静。唐啁的心却鲜活地跳动着。第26章没有回。施辞半靠在床上, 拿着手机玩了一会儿。过了二十分钟, 唐啁都没有回。应该是不会回了。施辞揉了揉额角。她有些疲倦,思路也有点混淆。她又不是刚发现自己取向的青少年时期, 会为了喜欢女孩的青睐,做尽了热血冲动的事情。可施辞回想她和唐啁相处的过往, 她确实表现得不像一个年长的社会人。就是刚才,拉着她在雨中跑。就是今天, 百忙之中赶回来。只是为了看一看她,多一点相处的时间。喜欢逗她,喜欢看她吃惊, 着急, 害羞,不知道如何应对的模样。她也确实没有表现得多成熟。施辞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天啊, 她真是幼稚。没过多久, 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沉思。她应了一声。丁女士端着一碗适温的莲藕排骨汤推门而进,嘴上说:门口那把黑色的伞是你的?施辞轻声答,嗯。来, 不吃饭也喝一碗汤。丁女士没再追问,起来吧。她把汤碗放在房间的桌上, 你呀, 好歹注意一下, 这么热的天来回奔波,小心中暑。施辞坐到丁女士旁边,拿着勺子慢悠悠喝汤, 慢悠悠道:哦。那个跟小海补习的女孩子,丁女士问,你了解几多啊?施辞微不可见地顿了下,没多少。丁女士自顾自道:这孩子长得好,性子也好,我很满意。施辞这才抬眸看了看她。丁女士欢喜之情溢于言表,要是能当我儿媳妇就好了。施辞突然呛了一下,清了清喉咙,哦。哎丁女士的目光突然哀怨起来,极其哀怨地注视了施辞半响,施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没谈恋爱,不生,自己养老。丁女士的语气几乎是绝望的:我知道了,我现在都懒得理你小海又太小了。哎!丁女士突然想起什么,兴奋地打开手机微信给她看,我跟你说,我和邻居几个老太太组了一个群,大家又都拉自己的熟人进来,都是家里有狗的,我们准备这周大家聚一下,给家里的狗狗们相个亲!施辞怀疑自己的耳朵,啊?对啊!我们的微信都是自家狗狗的图片。丁女士兴致勃勃道。施辞愕然地望着她,眼尾扫到门口处,布丁慢慢地踱步进来,两只前爪屈下坐着,乌溜溜的眼睛水汪汪地望着施辞。她忍不住说:丁女士,布丁才四岁。那不是这么算的,在狗界里,一岁相当于七岁,按照人类的算法,他现在都28了,已经是大龄男青年了,再不抓紧的话,方圆百里的小母狗都被别人家的狗追走了。施辞:我还专门带他去宠物店洗澡按摩,还修剪一下发型,你看他现在多帅啊!丁女士指着布丁笑呵呵地说。布丁露出舌头嘿嘿嘿地朝施辞看,可怜兮兮地向她求助般。施辞忍住笑,残忍地扭开脸。呜布丁绝望地把头埋进肉嘟嘟的爪子里。在唐啁家教的经历里,施家是她呆过的最和谐最好客也最温暖的家庭。不光是由于施家姐弟,更主要的原因是来自他们的母亲丁妙意女士。唐啁没见过这么有活力的老太太,她长得非常清秀,60岁依旧眉眼盈盈,别有韵味,身高比自己要高一些,穿着特别年轻,尤其爱穿粉色,还会画得体地淡妆,但嗓门洪亮,笑声也洪亮,与她的长相构成一种可爱的反差。她有一对非常年轻而漂亮的眼睛,即使眼角因为岁月有不少皱纹,那眼睛依旧发亮且富有神采,看你一眼就像一阵春风吹拂过来。唐啁总算明白了施家姐弟那对一样美丽的眼睛施遗传自谁。每周的周六周日的下午,是她和施海补习的时间,他们在偏厅学习,施辞会抱着一本书悠闲地坐在旁边看,而丁女士会给他们做各种各样的下午茶。因为年轻时候当过工作记者,走南闯北的,有过许多故事。有她在的地方,永远不失话题,充满了热闹和欢笑。今天她让他们几个人都到客厅看她做面吃。难得心血来潮,丁女士准备给他们做她家乡的特色竹升面。我吃过的,很好吃,我妈常做的。施海把凳子移近唐啁,对她说,你有口福了。现在人很少做的啦,都是买的。我主要是之前当过记者,拜老师傅学过一点。比普通人做的好吃一点,事实上,在羊城,现在也很难吃到正宗的。你姐,她小时候还在羊城生活过一段时间。她就吃过。丁女士说。唐啁瞄了一眼施辞,坐在一边的施辞也看过来。对视一两秒之后。她们又若无其事地自然而然地移开眼睛。今天我要跟小唐同学讲一下什么叫竹升面。开讲啦,开讲啦,您请您讲。施海笑嘻嘻替唐啁回答,小唐同学听着呢。小唐唐啁垂着视线。自从施辞上次在微信里把对她的称呼从小唐改成小鸟儿,她连听到小唐两个字耳朵都会麻麻的。只有她一个人会这么叫她。唐啁心里再升起一股迷惘感,有点被什么碰到的感觉,不轻不重,小雨点般淅淅沥沥,却始终萦绕着。那边的丁女士一切准备已经就绪,开始和面。和面用的一定要是鸭蛋,这是传统,因为鸭蛋的蛋清多,胶性强,和出来的面的弹性也更好一点。用碱水添加一点点水把蛋液稀释,然后就可以来拌面粉了,这一步叫搓粉。在羊城,很多师奶就是妈妈们,家庭主妇的意思。施海及时翻译。丁女士朝施海投去你这个鬼精灵的眼神,笑着说:她们学和面的时候这一招最难了。丁女士边说,双手边灵活地在面团里活动着,很快那白色的面粉和橘色的蛋液就结成块,她手指穿梭在面团里,每一粒面粉都要能沾到蛋液,要用阴力,就是巧力,这个是独门内功!施海笑嘻嘻地补充,又期待地去看唐啁,想看她因为他幽默而笑。唐啁浅浅地撅噘唇,没看他,视线一直在丁女士手中。丁女士目光有点无语,这个力不能用满,要虚的。手下动作继续,那成团的面块听话在她手掌间细碎成蛋黄色的面粒,丁女士再把它们揉成团。到了这一步,如果在羊城的店里,会有很大的一根竹棒,竹子的洞要小,竹节的间隔要越密越好,压出来的面的弹性也会更好。有人坐在竹棒上面,像玩跷跷板,不停地压面,因为所需要的时间长,体力要好一些,所以这个人通常是男人。家里只有这个小一点竹棒,所以凑合着用吧。丁女士拿出类似擀面杖差不多大小的竹棒,开始压起面来。时间越长越好,哇!那男的岂不是挺伤施海这话还没说完,丁女士和施辞就齐齐瞄向他。施海及时刹住嘴。丁女士把他叫过去压面了,正是你表现的好时候!丁女士在一旁包起云吞,用的是鲜虾和一点猪肉馅。唐啁本来想过去帮忙,被丁女士拒绝了。剩下她和施辞两个人坐在旁边,也没说话,就这么不远不近地坐着,有一点奇怪的诡异感。唐啁想主动说点什么,又找不到话题。她只得起身,悄悄地出来。走到施家后面的庭院。说实话,她还挺喜欢这个小庭院的。有翠绿的爬山虎,还有丁女士自己栽种的甜瓜。她自己一个人站了一会儿,只有午后的凉风和随着凉风而来的淡淡果香。唐啁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脑袋难得地放空了一会儿。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赶。像很小的时候,也是暑假,她在客厅做作业,爸爸妈妈在厨放里做饭,他们的笑语声轻轻的。她旁边的风扇悠哉哉地转着。一切都那么悠闲,安心。她很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唐啁微微地翘了下唇,笑意有点淡,有点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