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思娴发现, 她居然被那一声“妹妹”叫得有些脸红。
而傅明予却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对。
一把年纪了还玩儿哥哥妹妹那一套,丢不丢人。
阮思娴没说话,却突然加快了脚步。
初秋的风不太温柔, 吹在脸上有点瑟瑟的感觉。偶尔踩到几片落叶, 发出“沙沙”的声音, 被两个人的沉默放得无限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阮思娴突然停下脚步。
“你干嘛一直看着我?”
傅明予笑得无赖:“你不看我就知道我在看你?”
阮思娴:“……”
好像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阮思娴瞪了他一眼, “不走了, 上车。”
可是上了车坐好后, 阮思娴还是感觉傅明予在看她。
“你到底在看什么?”
她都这么说了,傅明予便不再看她,转而看向前方,却云淡风轻地说:“我在看你到底脸红什么。”
像被戳破伪装一样,阮思娴浑身的刺立刻竖了起来。
“你眉目下两个窟窿是长来喘气的吗?”
“……”
阮思娴理直气壮且凶巴巴得让傅明予都觉得他是瞎了。
车内气氛再次陡然降低。
突然, 阮思娴的手机响了一下。
她拿出来看了一眼, 犹豫片刻, 挂掉。
没半分钟又响了起来, 她还是挂掉。
等第三次响起来的时候, 她直接按了静音没管了,但嘴里还是没忍住嘀咕一句“烦死了”。
傅明予注意到她的动作, 问道:“谁?”
阮思娴不想说, 随口道:“没什么。”
越是敷衍, 傅明予越是觉得不对劲, 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打量一圈, 似乎感觉到了些别的东西。
“前男友的电话吗?”
?
阮思娴觉得这男人脑回路有点不正常,他是从哪里嗅出来这是前男友的电话的?
“怎么,你前女友没事儿会给你夺命连环call吗?”
傅明予哂笑,没接她的话,转头看窗边。
接下来的一段路,两人谁都没说话。
电话是董娴打来的。
自从生日那天她知道了阮思娴的住址后,还来等过一次,不过那天阮思娴刚好坐司小珍的车回去,两人便没碰面。
而今天她一直打电话,估计是又来了。
果不其然,当车开到名臣门口时,阮思娴看见了那辆保时捷。
夕阳投射锃亮的车身上,晃得刺眼。
还好她今天坐傅明予的车回来,不然出租车在门口停下,势必要碰一面。
她转头看了眼傅明予,他完全没注意车外的情况,盯着车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车开到楼下后,阮思娴一边拉开车门,一边说:“我回去了。”
傅明予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阮思娴关上车门,还没走到台阶上,车便启动,朝前开去掉头。
吃了一嘴尾气的阮思娴莫名其妙地看着傅明予的车。
打开家门,阮思娴看到司小珍坐在沙发上,差点儿没吓得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你怎么来了?”
司小珍本来着急地打着电话,看见阮思娴完完整整地站在面前了才放下心来。
“你怎么回事啊?我刚刚一直给你打电话都没接,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
“哦。”阮思娴一边换鞋一边说,“手机关静音了我没注意。”
“吓死我了。”
司小珍指指冰箱,“我今天看超市蓝莓打折,就多买了些,已经洗好了给你放冰箱了。”
说完,她又不满地皱眉,“还好我有你家密码,不然你冰箱发霉了你都不知道。”
“我最近没在家做过饭。”
阮思娴进房间换衣服,司小珍也跟了进去,本想闲聊两句,却一眼看见床头的航模。
司小珍立刻跪到床上去拿。
“你小心点!”阮思娴衣服脱到一半,冲过去拍了一下司小珍的手,“很重,别摔了。”
司小珍没管她,双眼放光地捧着航模,仔细打量,“这是德产哈维兰彗星吧,好精致啊,哪儿买的?很贵吧?”
“不要钱。”阮思娴转过去换衣服,背对着司小珍,声音小小的,“送的。”
司小珍惊叹这架航模的精致,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才眨着眼睛问:“谁送的呀?”
阮思娴感觉她眼神里好像知道了什么,又觉得不可能,于是敷衍过去:“朋友送的。”
“这位朋友姓傅?”
“?”
看见阮思娴有点震惊又有点心虚的眼神,司小珍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机翼上面刻着他名字呢,想骗谁。”
这个阮思娴还真没注意到,她把航模拿过来,翻了个个,才在机翼下面看见“fmy”三个字母。
这狗男人,送个刻了他名字的航模,太不要脸了。
阮思娴放下航模就往外走,司小珍跟在她后面问,“什么情况啊?”
“什么什么情况?”
“你别跟我装啊,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害什么羞。”
阮思娴越走越快,打开冰箱拿了瓶水喝,面无表情地说:“谢邀,人在太空,刚下飞船,没信号。”
司小珍:“你这样就很没意思了,你把他睡了吗?”
“……”
阮思娴差点没一口水呛死。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
“那不然你干嘛躲躲藏藏的?”
司小珍靠在冰箱上打量阮思娴,反正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也不追问了,“我觉得还挺神奇的,上次卞璇跟我说你在酒吧打了他一巴掌,他竟然没杀了你,现在这是追你呢?”
阮思娴没说话,默认。
司小珍便更好奇了,“不是,我说他这是什么情况啊?你不是挺讨厌他的吗?”
阮思娴嘟囔道:“是讨厌他。”
“对啊,我就更不理解了,要是你讨厌的人也讨厌你,这才是正常的,说明你们是一路人,可是你讨厌的人喜欢你,这说明——”
“说明他还挺有眼光的。”
“……”
司小珍无法反驳这个逻辑。
由于阮思娴像一只撬不开嘴的闷葫芦,这个话题也没继续下去,两人聊到最近的假期,阮思娴说她想去周边玩儿,司小珍却要去一趟临城。
“我大学校庆,大家顺便搞个同学会,我得去一趟。”
说到大学,阮思娴想起昨天宣传部的一个同事还问她参不参加这次的招生宣讲,理由跟傅明予说的一样,有女飞行员参加才会吸引更多的女生。
阮思娴倒是有时间,只是觉得休假不想去干别的,就想在家里待着,于是拒绝了。
然而事情的转折,源自第二天的飞行任务。
飞行部又给阮思娴排了教员带飞。
阮思娴和教员有说有笑地上了飞机,等客人都上来了,乘务组相应关闭舱门。
这时,阮思娴的耳麦里突然响起机务的声音,她脸色一变。
跟教员对了下眼神,两人立刻让乘务组打开舱门下了飞机。。
机翼旁边,几个机务分散开来,弯着腰四处寻找着什么。
其中一个机务摊开手心,里面放着两枚硬币。
阮思娴差点没当场晕厥。
现代科学社会了,是哪个撒币在这里撒币?!
就在刚刚,机务检查情况的时候,在这架飞机的下面发现了两枚硬币,所有人顿时如临大敌,开始仔细搜查。
这种情况以及不是第一次遇到,大家都很头疼。
通知乘务组广播询问后,没人承认。
于是机组一边寻找还有没有其他的硬币,一边调出监控。
录像显示,一个中年男性乘客在进入客舱前,趁着安全员和乘务员不注意,朝着机身拋了几枚硬币。
由于监控录像看不清具体撒了几枚硬币,乘务组把那位乘客叫了出来。
中年男人穿得人模人样的,还戴着个大墨镜,人出来了也不愿意摘下来。
他承认硬币是他拋的,一共拋了四个。
教员直接在一旁气笑,话都不想说。
阮思娴感觉头顶冒着烟儿,鼻子里呼出的大概也是白烟儿。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
“您为什么要拋硬币?”
墨镜男丝毫没有愧疚心,理直气壮地说:“祈福。”
阮思娴就知道是他妈的弱智理由。
“您祈什么福呢?是安检让您不满意了还是您觉得这个停机坪看起来像锦鲤池?”
谁都听得出来阮思娴的语气已经极力隐忍着怒意,而墨镜男浑然不觉,原地磨叽了几秒,转头跟身后的安全员说:“主要是吧……我刚刚在廊桥上看见是个女司机,我不放心啊,女司机多坑啊。”
“……”
神他妈女司机。
大概是气到极致,阮思娴反而异常平静,一句话都没说,跟安全员挥了挥手。
安全员立刻报了警,墨镜男瞬间就嚷嚷起来了:“这咋还报警?!我怎么了我?你们干什么啊?”
一个机务朝他冷笑:“您不仅要进局子,要是发动机得拆下来检查,你就等着赔款吧,也不多,几万块而已。”
说完,安全员直接把他架了出去,墨镜男的嚷嚷声渐渐消失在廊桥里。
剩下的两个硬币没在地面上找到,机务用摄像探头伸到飞机发动机内才看到。
但是由于位置太靠内,还真是只能拆除发动机的部分零件进行操作。
连机务都没忍住骂脏话:“操,今天又要连夜加班。”
这趟航班自然要取消。
乘客们怨声载道地下飞机的时候,傅明予也来了。
他绕机看了一圈,最后站到发动机前,眉头紧蹙着。
机务跟他说了具体情况后,他拿摄像探头看了眼,阮思娴也俯身过去看。
两人靠得极近,阮思娴没注意其实她只要动一下,脸颊就会蹭到傅明予的下巴。
“你说九年义务教育是不是没普及好啊?”阮思娴看见那两个硬币的影像,想象着发动机启动后被损坏的模样,感觉心口都在疼,“这要是起飞了得多惨烈啊。”
傅明予慢慢移动探头的位置,低声道:“你还挺心疼。”
阮思娴:“废话,我能不心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