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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1 / 1)

明天中午的飞机,裴崇远说,一点半到。他问:你会来接我吗?蒋息打开了窗,一股寒风吹进来,直接就打透了他薄薄的睡衣。原本并不清醒的脑子立刻清明起来,雪花落在他眼睛里,冰冰凉凉的。不来也没关系,机场有直达咱们那边的大巴。等会把你的航班信息发过来。蒋息说,下雪了,我去接你吧。说完,蒋息挂断了电话,他用力地攥着手机,吞咽了一下口水。裴崇远的航班信息发过来的时候,蒋息正坐在窗边,秘密地做着自己一直渴望却不敢让裴崇远知道的事,他咬着嘴唇紧闭着眼,冷风毫不留情地侵袭着他的身体。他一边感受着冷风,一边大脑混沌地同时想着很多事,七年前到现在,无数个画面龙卷风似的在他脑袋里席卷,那龙卷风卷起来的是火跟雪,让他又躁又冷。最后如同火山喷发的时刻,他眼睛已经湿润,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声:裴哥这一声裴哥,像是夜里无人发觉的哀叹,哀叹的是他不得已的放弃。放弃较劲,去接他回来。第61章 接机蒋息把车开进机场的停车场时开始焦虑。他突然发现,到了晚上就应该老老实实睡觉,因为夜晚总是会催生出一些奇怪的情绪,人们到了这个时候真的会很容易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昨天晚上他脑子一热接了裴崇远的电话,又脑子一热答应对方来接机。结果就是从早上到现在,不停地叹气,在家里转了一圈又一圈,觉得自己在犯蠢。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也没道理再反悔。他下了车,愁得想抽烟。蒋息看了眼时间,估摸着再有十几分钟裴崇远就要落地了。他仰头看向蓝天,天上空荡荡的,连朵云都没有。昨天下了大雪,今天天气不错,就是比往常更冷了点儿,他从停车场往国内到达的出口走,抬手理了一下自己的大衣领口。他又想起裴崇远的围巾,还挂在店里的衣柜中。接机的人不少,甚至还有人捧着花。殷红的玫瑰,一大束,挡在蒋息身前,主人小心地抱着,生怕拥挤的人群碰坏了精心挑选的花。他垂眼看着,无聊地一片一片数花瓣。一片,两片,三片没多久,裴崇远的电话打了过来。怎么?有事?蒋息故意吓他,假装自己把这事儿给忘了。飞机刚停稳,舱门还没开,裴崇远迫不及待地开了机打给了蒋息,结果这小子一接起来就是这么一句,堵得他一口气差点儿闷死自己。跟我演戏呢?裴崇远故作轻松地笑,来了吧?我马上下飞机了。我给忘了。蒋息知道自己的演技在裴崇远那儿早就是漏洞百出,但还是不死心,就想吓唬人,我正遛狗呢。裴崇远无话可说了,现在蒋息的话,他还真拿不准哪句是真哪句是假。蒋息试探着问:那要不我现在过去?五十来分钟应该就到了。裴崇远从昨晚就开始期待今天的见面,因为这对他来说的确意义非凡。以前蒋息也来接过他的机,但以前是以前,跟现在情况不同。昨天晚上蒋息能答应来接机是裴崇远压根儿没想到的,他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被拒接的准备,然而意外的是,蒋息答应了。一整个晚上,裴崇远几乎没睡。他睡不着,精神亢奋,又有点儿心虚,不停地幻想着见面的场景。那种终于快要失而复得的心情,让他变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傻小子,怀疑自己根本就是在做梦,一旦睡下,再睁眼,就会发现梦醒了。这很蠢,他死都不会告诉蒋息。登机前,他还特意发了信息给蒋息,把航班号也又发了一次,就怕对方记错了时间。结果这小兔崽子跟他说自己忘了!裴崇远坐在那里,怒火冲得他头晕。但即便这样他也没法对蒋息发火,只能自己消化。算了,你别折腾了,裴崇远叹气,无力地说,我自己打车回去吧。蒋息听得出来他语气里的失落,恶作剧得逞,心情好了不少。他无声地笑笑,然后说:好的,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再见。说完他就挂断了手机,然后从前排退到接机队伍中间,尽量把自己掩埋在人群中。他的恶作剧到这儿还没结束呢。蒋息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发现自己不安分起来,就想看裴崇远失落慌张的样子,就想使劲儿捉弄他。这种心情跟以前的怨恨不同,有种小打小闹之后让人轻松愉悦的快感。他个子高,在人群里还是有些显眼,索性挤到边上,把自己掩在了一个广告牌后面。蒋息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手指轻抚着手机。他有些着急,想尽快看见裴崇远那惊讶的表情。裴崇远下了飞机,去取行李的一路上都愁眉不展,他觉得蒋息就是在故意耍他,什么忘了,哪可能忘了,就是还没解气呢。裴崇远拿他没办法,认命了。取完行李往外走,接机的人里三层外三层,他一眼望出去,还是带着一些期待的,希望蒋息只是在故意捉弄自己,其实早早就等在人群中了。然而事实是,他驻足寻找了半天,根本没有蒋息。裴崇远苦笑,觉得自己还真是够自作多情的。他拖着行李箱往外走,心里空落落的,那种满怀欣喜却扑了个空的滋味儿实在不太好尝。无人接机的落魄男人叹着气琢磨着或许应该叫一个网约车,掏出手机,低着头打开软件,没走出多远被一个人挡在了身前。他甚至还没抬头就笑了,又怒又喜,更多的是无奈。裴崇远把手机放回口袋,抬头的同时对面前的人说:故意耍我啊?对啊,蒋息坦荡得不行,就想看看你失落的样子。现在看到了?嗯。心里痛快了?嗯。俩人对视着,裴崇远虽然在叹气,但眼里还是带着笑。蒋息问他:不想生气吗?想啊,裴崇远说,想骂你一句小兔崽子。蒋息没忍住,笑了出来:你自己打车走吧。他转身就往外走,裴崇远笑着摇了摇头,跟上了。虽然冬天还没过去,但好像冰雪已经开始融化了,裴崇远觉得自己甚至能听见雪化时水从屋顶滴滴答答掉落下来的声音,把冰冻已久干涸已久的土地再次滋润了。裴崇远走在蒋息身后,两人都步履从容,他们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蒋息在接机时会第一时间叫住他然后情难自制地跟他拥抱,现在的蒋息却要故意捉弄他,看着他失落窘迫的样子得意地挑着眉笑。故事在重写,一切都开始往正确的方向发展。裴崇远说:等会儿回去想吃什么?我给你做。蒋息系好安全带,瞥了他一眼,然后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就,那个汤。哪个汤?裴崇远笑,故意装不懂。蒋息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就是那个无论他怎么做,都做不出裴崇远味道的汤。裴崇远出差回来后,他跟蒋息的关系虽然开始缓和,但并没有入想象般坐上火箭一步到位。他不急,蒋息也不急,他们之间如果不想重蹈覆辙,就需要时间来慢慢磨。好在,蒋息不再去翻那些旧账,裴崇远也不会总是跟他提起以前如何,他们像是真的在用新生活去覆盖过去的一切。蒋息觉得这个过程就像是火化,他眼睁睁看着两人从头开始,把以前写好的每一页都一点点烧毁。如果搁在以前,他会觉得遗憾,虽然不愿意承认,但那时候无知的自己确实幸福又快乐。要不怎么说笨蛋最快乐呢?蒋息遗憾的是,自己不能一辈子做个快乐的笨蛋。那是他这二十五年来少有的珍贵片段,只占了他人生中不到百分之八的时间。就那么被烧毁,他舍不得。但现在,他突然觉得是有前路的,不只是他跟裴崇远的前路,还有他关于生活和感情的设定在重新被建造。他开始习惯早上起床第一时间开门把裴崇远上班前放在他家门口的保温饭盒拿进来,开始习惯下午去酒吧前清洗干净饭盒放回到裴崇远家门口。裴崇远工作上也有了进展,拿到了第一个正经八百属于自己的单子,开始忙了起来。他偶尔加班不是很晚,会直接去酒吧,为的不是喝酒,而是见蒋息。蒋息也不再跟他一杯酒要一千块,但专门拿裴崇远练手,新学的酒,调给裴崇远,逼着人品鉴。反正好不好喝,裴崇远都得喝完。有时候裴崇远会故意装醉,说上几句平时不能说的话。蒋息知道他在那儿跟自己装呢,也不搭理,随他去。虽然随他去,但裴崇远说的那些话,他还是一字不落地记住了。裴崇远去酒吧的晚上,会蹭蒋息的车一起回家,尽管蒋息每次都跟他要车钱,还是双倍的。日子就这么流水似的过着,两人就这么暧昧地往前走着。圣诞节,2008在秦颂的张罗下办了个圣诞专场,他扬言今年这个专场,要把去年没赚的钱都给赚回来。蒋息倒是不在意那么多,只要不赔就无所谓,他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于是,圣诞节当天成了秦颂主场,店里装饰得倒是很有圣诞的氛围,小文甚至穿上了麋鹿套装,站在吧台当吉祥物,害羞得满脸通红,可爱得不行。整个店里气氛都很好,放的音乐是佟野给录的圣诞歌曲。不过蒋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儿他只跟荣夏生说过裴崇远回来找他了,却迟迟没有告诉佟野。当初他跟裴崇远闹成这样,佟野比他还生气,甚至对裴崇远大打出手。蒋息现在不敢让佟野知道,其中一个原因是担心对方觉得自己没出息。确实挺没出息的,吃回头草这事儿蒋息怎么琢磨都觉得丢人。可是他又确实没办法,他试过走开,结果还是被裴崇远给圈牢了。这可能就是命,他一个不信命的人,在遇见裴崇远之后开始相信了。所以,当裴崇远抱着一大束玫瑰走进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花递给他的时候,坐在蒋息对面的佟野发出了我cao的声音。荣夏生捏了捏佟野的手:别骂人。佟野觉得自己可能喝高了,不然为什么出现了幻觉?这人谁?此刻蒋息跟佟野、荣夏生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正喝酒聊天,佟野的脑袋上还戴着圣诞老人的帽子,可爱又滑稽。但他的表情可一点儿都不诙谐。他惊讶地说:我怕是出现幻觉了,夏生,你要不亲我一口,把我亲醒。荣夏生无奈地看着他笑,拍他:别闹。然后佟野就站了起来,扬着下巴皱着眉,一脸嫌弃地对裴崇远说:你来干嘛?找打啊?蒋息满脸愁云地揉了揉眉心,然后心虚地小声说:佟野,他是我叫来的。第62章 微醺佟野有些怀疑人生。裴崇远本来以为蒋息会碍于面子不好意思承认,没想到这么痛快就坦白了。这对于裴崇远来说是莫大的肯定,他得意得狼尾巴都翘起来了。裴崇远把花递给蒋息,蒋息啧了一声,让他给秦颂,叫秦颂找个花瓶插起来。裴崇远不反驳也不多说什么,听话地抱着那一大束花下楼找秦颂去了。他一走开佟野就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质问蒋息:怎么回事儿?这是怎么回事儿啊?蒋息跟荣夏生对视了一眼,然后给佟野倒酒:你坐下好好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儿要打架呢。我可不是想打架么,佟野坐下,倚着荣夏生,语气里还有点儿委屈,感觉自己被欺骗了感情。荣夏生笑他:别胡说八道。真的,佟野冲着荣夏生抱怨说,我还在这儿记恨那狗人呢,结果他那儿和好了,你说他是不是太叛逆?吾兄伤透了我的心!你听蒋息自己跟你说,别乱猜。荣夏生捏捏佟野的手,转过去看蒋息。蒋息喝了口酒,放下杯子的时候说:我跟他现在就算是朋友吧。朋友?你闲着没事儿干跟他做朋友?佟野翻了个白眼,别跟我说你纯真到不知道他是个大尾巴狼。当然不。蒋息说,我又不缺朋友。佟野手肘拄着桌子,手托着下巴,探究似的看着他。蒋息说:别这么看我,我跟他不会破镜重圆。那就好。佟野松了口气,跟你说,狗人不值得。荣夏生偷偷掐了一把佟野的腰。蒋息笑了笑说:我们俩就当是重新认识一下,他跟以前挺不一样的。佟野一听,觉得这话有点儿不妙。什么意思?碎了的镜子不可能再粘好,尤其是我们这种情况。蒋息小口喝着酒,淡然自若地冲佟野笑笑,但是这几年他确实变了很多,或许我们可以从头开始互相了解。佟野转过去跟荣夏生说:小叔叔,我呼吸不畅。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决定是否正确,但你自己是知道的。荣夏生没有理会靠着他撒娇耍赖的佟野,而是轻声对蒋息说,身为朋友我们没办法替你做任何决定,你也不是小孩子,这些事情不用我们过多操心。怎么不操心啊?佟野嘀咕,你当那裴崇远跟你似的,是个纯真无邪的大可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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