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息一怔,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之前说想家了。
他们走到无人的体育场,在黑漆漆的场地上慢悠悠地走着,像是冰天雪地被冻死的两个幽魂。
蒋息没出声,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刚上大学就是这样的。裴崇远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刚离开家,不适应,慢慢就好了。
他们并肩走着,两人的胳膊时不时碰在一起,火光四溅。
嗯。蒋息冷得说不出话,只发出一个很轻的鼻音。
冷了吧。裴崇远看了看他,突然拉住了他的手。
蒋息的手冰凉,凉得像是结了一层冰。
裴崇远把他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不算用力,像是生怕一使劲儿就把这脆生生的冰给碾化了。
他说:走吧,送你回宿舍,太冷了,别再感冒加重了。
第13章 跟你走
蒋息不想回宿舍,他被牵着往篮球场外面走时,失落大于对温暖房间的渴望。
他垂眼看着那只拉着他的手,半隐在袖子里,力道温厚,握着手却像是捏着心。
痴迷。
蒋息脑子里冒出了这个念头。
踩上台阶,再往上几级就是被路灯撑得光亮的小路,到了那里,这握着的手怕是就要被放开了。
蒋息的视线顺着裴崇远的手往上,沿着那被呢子大衣裹得严严实实的手臂看向了那人暴露在外的脖颈和耳朵,目光一错,视线滑向线条分明的下颚线,再到嘴唇,在寒风雪地里,呼出了一团迷蒙的雾。
蒋息觉得自己又开始发烧,从心底开始,烧垮了左心房,烧毁了右心室,烧得他欲望四起,欲壑难填。
裴崇远的长腿已经一步跨出了篮球场,半束光打在他的西裤上。
来不及了。
不要回去。
不要回到光亮的、能照亮理智的世界里。
蒋息猛地用力,将裴崇远拉回了黑暗中。
裴崇远一愣,两人在被黑暗遮掩的世界目光相撞,蒋息不怕死似的,生生把人从台阶上拉回平地,站在雪里冲动地接吻。
夜晚太可怕了,总是能让人做出平日里做不出来的事。
蒋息的手死死地扣住裴崇远,报复似的,指甲嵌在了那人的手背,猫一样,在上面留下了抓痕。
他的另一只手垂在身侧,紧紧攥着拳头,仿佛握住的是他全部的理智,要攥紧,决不能让它们偷跑出来搅了这个吻。
蒋息从未与人接过吻,他青涩的冲动,莽莽撞撞却又格外讨人喜欢。
这并非是一个谄媚的吻,而是带着少年人的心高气傲与孤注一掷。
不试探,不扭捏。
大大方方,勇往直前。
蒋息霸道地去撬开那整齐微凉的牙齿,探险一样勾住湿滑的舌。
他主动,大胆,不容反抗。
而裴崇远,只是站在那里,不拒绝,也不迎合,任由对方孩子似的在他身上作乱。
蒋息紧闭着眼,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想。
可裴崇远却垂眼看着他,黑暗中,带着凯旋的笑意。
不知道吻了多久,蒋息终于慢慢退开。
他深呼吸,不怯懦,直视着裴崇远的眼睛说:我不想回去。
那想去哪?裴崇远明知故问,不回宿舍,要去哪?
蒋息怨他,明明已经是心照不宣,却偏要自己说出口。
跟你走。
三个字落在雪地上,像是玻璃球掉在瓷砖地面,清脆响亮。
玻璃球滚到裴崇远脚边,等着他踢远或是弯腰捡起。
小息裴崇远叫得亲昵,故意勾蒋息的魂儿,你这样,我怎么受得了?
蒋息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他,眼神直直的,好不躲闪心虚。
他把自己递上去了,对方如果不要,从此他也算是不用继续惦念了。
往后尘是尘,土是土,他这被踩在脚底的泥土也不奢望自己能随着风飘起来混进尘的世界了。
他听见裴崇远一声清晰的叹息,然后被紧紧箍进了怀里。
裴崇远紧贴着他的耳朵,咬着牙似的说:小息,你别后悔。
说完,他拉着蒋息快步走出篮球场,两人踏着橘色的灯光,踩着彼此交错的影子,回到了车上。
驾驶座。
副驾驶座。
蒋息坐进去还没回过神,已经被压在放倒的椅背上亲吻。
裴崇远的吻技炉火纯青,足以让稚嫩的蒋息顶礼膜拜。
这就像是裴崇远给蒋息的回礼,回报他刚刚的勇敢。
两人在狭小的密闭空间动了情,也动了欲念,吻得缠绵又缱绻。
□□在车内氤氲,情谊在喘息声中潋滟。
裴崇远的手轻抚着蒋息短短的头发,顺着鬓角往下,捏住了他的下巴。
蒋息像是被人握住了命脉,微微睁眼看着面前的人。
跟我走?
嗯?
蒋息的手搭在他背上,毫不畏惧,像个赤手空拳就闯进战场的小兵。
你怕不怕我把感冒传染给你?
裴崇远笑了:小混蛋。
说着,双唇相贴,耳鬓厮磨。
回家。裴崇远起身的时候,随手拿过被他扯开的围巾,盖在了蒋息的脸上,然后隔着围巾又吻那张嘴,现在后悔也晚了。
整整一路,蒋息躺在那里没有动过,围巾就盖在脸上,像是古代新娘子的红盖头。
他能感受到车的速度,快到他担心裴崇远违章。
每到红灯停下,裴崇远都要拉起他的手亲吻一翻。
手指,手背,手心,连手腕处的动脉都不放过。
那吻是欣喜若狂,也是贪恋疼惜。
裴崇远心里一浪高过一浪的欲望已经被蒋息点燃,他万万没想到,这场游戏里,会是蒋息主动送上门。
他的长腿男孩果然没让他失望。
裴崇远开着车,把蒋息带回了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蒋息下午的那句有点想家了,让裴崇远也昏了头。
他的这个家,第一次迎来了客人。
从地下车库上了电梯,蒋息一直低着头,他一只手攥着他的红盖头,一只手被裴崇远紧紧地握着。
这种感觉过于陌生,让蒋息止不住的焦虑。
可焦虑过后,更多的还是期待。
开了门,进了屋。
裴崇远连灯都不开,直接把人抵在了墙上。
谁都不说话,只有衣服布料摩擦的声音,以及在安静的夜晚格外清晰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