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羽悄悄回眸看了一眼, 见戚然明也跟着改革派们一起跪下了。
事实上, 他不跪也无所谓, 燕侯不可能现在处死他。但跪下则是表明自己的态度——他是站在姜羽这边的。
“以命偿命……”燕侯眯起眼, “这处罚却也过重了。毕竟你只是疏忽之过,却无逼死卓义之责。”
“申爱卿, ”燕侯忽而叫了申大人,问道, “你以为该当如何?”
“这……”申大人精神一振,董熊被夺职之仇,终于可以报了,连忙道,“臣以为,睢阳君本是负责此次变革一应事宜的官员,此事虽并非睢阳君所为, 睢阳君却也难辞其咎。因此,臣以为应当革去睢阳君之职, 命他禁足府中, 好好反思这次的过错。至于其余涉案官员, 都应一一处置。”
“革职?”燕侯看了姜羽一眼, 革了姜羽的职, 谁来替他做事?革职是不可能革职的。
姜羽低着头, 心中猜测着燕侯可能的处置。大抵不过就是罚一罚,兴许会重一些,平息卓氏的怒气, 以及离枝百姓之怨,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殿下!”这时又有一名保守派站出来,生怕燕侯不处置姜羽,说道,“卓义之死并非个例,其实各地均有此等情形出现,只是没有如卓义这般,闹到国君您的面前。”
“这里有臣等整理而出的各地送来的消息,请殿下过目。”那人呈出一份奏折。看来他们今日是有备而来,不把姜羽打压下去,不会罢休。
“嗯?”燕侯皱起眉,又看了姜羽一眼,“呈上来。”
“是。”
内侍将折子呈给燕侯,燕侯接过看了,眉头愈渐皱得紧了。近来姜羽忙,他也忙,殚精竭虑,呕心沥血,他年纪大,身上又有旧疾,不比姜羽年轻身子骨好,便有些熬不住。每日都拿药膳调理着。
看完奏折,燕侯脸色更差,看着姜羽道:“你当日是怎么跟寡人说的?你说不求快,但求稳,现在呢?你自己看看!”
燕侯将折子扔到姜羽面前。
姜羽打开来看了看。一个国家地域广阔,人口众多,旧贵族遍地都是,改革遇到的阻力难以想象。因此,出现一些像卓义这样的情形,无可避免。
“殿下。”改革派心里觉得不妙,上前欲为姜羽求情。
“不必说了。”燕侯抬手止住他们,问姜羽,“你还想说什么?”
姜羽低头道:“臣无能,有负君恩,请殿下惩处。”
要说姜羽无能,这燕国就没几个有能的了。
燕侯有些疲惫地摆了摆手:“摘了你的委貌罢。”
“来人,将睢阳君带下去,看押于天牢之内。”
至于关在天牢之后该如何处置,则没有细说。
“其余几人,也都一并关起来罢。”
“是!”侍卫应声而来。
姜羽摘下头上的帽子,放于地上,接着站起身来,又向燕侯行了一礼,便由侍卫们带着出了金殿。
“殿下!”申大人有些不满,他怎么看怎么觉得燕侯如此安排,像是要把姜羽关两天就放出来,“臣……”
“申爱卿,你也不必再多言。寡人已然罚了姜羽,把他关进天牢去了,你难道真要让寡人斩了他才罢休?”
“不,殿下言重,老臣并不是这个意思,老臣……”
“寡人乏了。”燕侯闭上眼,又揉了揉太阳穴,“没什么事,便退朝吧。”
起身前,燕侯看了一眼从头至尾沉默地站在那儿的姬春申,姜羽与姬春申打小一起长大,姜羽待姬春申何等忠诚?然而如今姜羽有难,姬春申竟一句话都不说。
燕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起身回后宫了。
燕侯一走,众改革派官员都追上姜羽,将侍卫们拦了下来。
“睢阳君!”
“睢阳君,都怪我等……”
“睢阳君放心,吾等定会求殿下放您出来!”
“这几日只好让睢阳君稍稍忍耐些许了。”
姜羽笑了笑,向众官回礼:“无妨,我确实有过,殿下罚我也是理所应当的,你们不必担心。”
“可殿下都将您关入天牢了,怎么不必担心?”
姜羽看了看戚然明。
戚然明跟在众官之后,远远地看着姜羽,眼底藏着心疼与哀凉。
本是尽心尽力,为国为民,本也可以空享着荣华富贵,不图求其他,却生生要选择这样一条艰险的路。今次只是关进天牢,那下一次呢?
燕侯是否永远抵得住压力,护得住姜羽?
在戚然明望着姜羽出神时,姜羽却穿过众人走到戚然明身前。他笑着倾身,当着所有人的面抱住戚然明,用仅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别怕,我会没事的。燕侯还要用我,不可能处死我,不出半月我就会出来。”
戚然明低声道:“……那下次呢?下下次呢?你能确保自己能一直不被处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