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说得不错。”燕侯道。
几人说话之间,屈太医已经到了。屈太医年过五十,穿着官服上来,在殿上跪下。
“老臣叩见殿下。”
“屈太医免礼平身。”燕侯道,“快给屈太医赐座。”
屈太医在太医院中地位超然。当年燕侯的腿伤便是他给治的。彼时许多太医都认为燕侯这条腿没救了,只能砍掉。然而在屈太医的妙手之下,这腿竟然保下来了。因此燕侯一直对屈太医心存感激,待他极好。
“谢殿下。”屈太医说道。
见到屈太医,董熊心里有些不安,他是知道当初的药似乎并没有能下成功的。但屈太医是燕侯最信任的太医,按理他不会乱说话,以不实之言来欺骗燕侯。
而一旦屈太医说的话坐实了董熊的罪名,那这事儿就不好办了。
“屈太医。”董熊先发制人,开口道,“您是殿下最信任的人,相信您一定会说出实情,还我和殿下一个真相,对么?”
屈太医并没有抬头看他,亦没有接话,只对着燕侯微微弯腰,轻声道:“不知殿下召臣来,有何吩咐?”
董熊顿时面色沉了沉,这屈太医竟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
燕侯对屈太医很放心,这个屈老头性格怪癖,只有一个孙子当个宝贝,别的都不在意。屈太医白发人送黑发人,送走了儿子,只得一个乖孙承欢膝下。
此外,屈老头与同僚们不甚来往,在官场上也不爱交际。所以大家一般都不太喜欢他,但这也是最让燕侯放心的——这样的人不容易被混浊的官场沾染,他心中有自己的原则,是可以信任的人。
“屈爱卿,今日夏卿在殿上弹劾董卿,说他下毒谋害荀卿,在荀卿过逝前,你曾为他诊脉,你来说说,荀卿到底是病死的,还是被毒死的。”燕侯道。
“回殿下,”屈太医道,“老臣起初以为,荀大人是积劳成疾而死。但前些日子夏宰夫找到老臣,问起此事,老臣便与夏宰夫一起到荀府进一步查探了此事。”
“没想到的是,老臣发现老臣为荀大人开的药,与荀大人喝下的药,有所不同。荀大人用过的药碗里,分明有一味药是老臣没有写过的,但它与其中一味药极相似,若是不懂医术的人,很容易弄错。”
“然而,这两味药的效用却相差甚远。老臣这才知晓,原来荀大人的药被做了手脚。可惜为时已晚,荀大人已经故去,无力挽回了。”
这便与四儿所说的话对上了。
可这两人风马牛不相及,怎么串供?
“是老臣疏忽,才使殿下错失贤臣,使荀大人无辜枉死。”屈太医说着,便要站起来向燕侯行跪礼。
“免了。”燕侯道。
“睢阳君,是老臣无能,是老臣没能及时看出来。”屈太医又对着姜羽躬身。
姜羽连忙更深地弯下腰,答道:“屈太医,使不得,姜某惶恐!此事怎么能怪太医您呢?”
屈太医似乎非常懊恼痛苦,因为自己的疏忽,使燕国失去了一位贤臣。
燕侯又看向董熊,问道,“董卿有什么可解释的么?”
董熊脸部的肌肉抽了抽,解释?所有人的证言都指向他,不是一个丫鬟翠云的片面之词,一个恶奴四儿报复主人,他们的话是得到了太医屈氏的认同。
现在他说的所有话都成了狡辩。
董熊瞥了屈氏一眼,心道这人从前不涉党派之争,怎么现在也会站到姜羽那一边去了?然而这一看之下,董熊却发现屈太医广袖下的手竟然在颤抖,眼神亦是回避的。
他在说谎!
董熊眼神一凝,立刻跪下来道:“殿下!臣冤枉!”
屈太医有破绽,只要审问审问一定能审问出来,他是在说谎!
“冤枉?”夏宰夫冷笑一声,“所有人证物证均指向你,你还想抵赖?”
“臣没有!”董熊抬起头道,“臣没有!殿下,请您下令彻查此事,他们一定有人在说谎!”
这时屈太医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董大人是认为我在说谎?”
董熊微窒,见燕侯已面露不悦,便补救道:“屈太医是殿下最信任的人,董某当然相信你的品性,董某并非质疑屈太医,只是屈太医兴许是受奸人蒙逼,才会说出这一番话,我确实没有给荀大人下过任何毒任何药。”
“董大人的意思是,是我这个奸邪在蒙蔽他?”这时夏宰夫冷冷开口了。
姜羽看着有些好笑,董熊已经乱了分寸了,他越慌,却容易出错。只可惜董熊似乎到现在还没想到,这屈太医有一个命根子似的孙儿。人一旦有喜欢的,珍视的东西,便有了弱点。有了弱点,便易被弱点操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