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么?戚然明低声说,你今天打姬重的时候,就很疯。姜羽细细地吻着戚然明的脖子, 低笑道:我还可以更疯。嗯?戚然明发出一声低低的鼻音,透着疑惑。然后很快他就明白了。昨夜姬重虽然只摸了戚然明一下, 也让他不舒服了很久, 但同样的行为, 姜羽来做, 就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戚然明起初也觉得不好意思, 但姜羽于此倒总是坦坦荡荡的, 总是又哄又骗地带着戚然明也主动起来。日子一久,慢慢也得了其中趣味,开始食髓知味起来。姬重这次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仅没能成功逼迫诸侯王随他讨伐楚国,反而还激怒了诸侯王。并且还被姜羽及戚然明几个,挑起了国内他的反对派,煽动了不少人来反对他。诸侯王们倒还好,闹了几日,便各自一身晦气地回了国。那些反对派们则是一日不停歇,在朝堂上闹,质疑他得位不正。姬重恨姜羽入骨,恨不得把姜羽拆吃入腹,却也有心无力。他现在全部的心力都用来稳定王室的局势了。然而事实上,经过这一件事,任谁都知道王室在各诸侯王心目中的地位,再一次大大降低了。诸侯国日渐壮大,王室衰微,姬重少年时便有感于这局面,有心想要改变,他壮志成城,用了这么多年才登上王位。然而他父王留给他的江山早已千疮百孔,分崩离析只是时间问题。对于这一方面,姜羽还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同情姬重。虽怀揣着一颗壮大王室的心,但这是天下大势,是历史的必然,并非姬重一人之力可以扭转。姬重再怎么努力,最终的结果也无非就是继续揣着自己那颗壮志未酬的心,看着王朝一步步走向陌路罢了。在姬重焦头烂额收拾烂摊子的时候,姜羽去王宫给他打了个招呼,就带着燕国的人走了。姬重撕破脸皮,他也懒得再做那些表面功夫。此番姜羽如此引人注目,自然免不了让更多人注意到燕国。前年燕国大败了齐国,去年援宋,又大败了齐国一次。加之去年初,燕国就开始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虽有波折,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燕国的改革是在稳步推进的,而燕国的国力也在改革的推行之中,变得愈发强大。去年败齐国那次,就是最好的证明。这次姜羽锋芒毕露,便让更多人意识到,在未来的几年,十几年,或者几十年之内,燕国或许不再会是那个龟缩在东北的,一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诸侯国了。在洛邑没待几天,就发生了这么多事,还险些经历生死。因此回去的路上,所有人都很兴奋,尤其是姬春申。虽然在燕国他的处境也挺尴尬,但好歹没人会要他的性命。在洛邑,姬重那个疯子让姬春申怕得不行,生怕姜羽激怒他后,他真的拿自己开刀。而戚然明则有一种久违的回家的感觉。虽然在蓟城没待多久,但他却对那里已经有了莫名的归属感,想到那里,便无端心安。姜羽则是期待着回蓟城过上巳节。不过,回蓟城时还多了一个人,展夏。展夏原本是跟着姬重的,现在被戚然明策反后,他背叛了姬重,洛邑自然是待不下去了,于是便跟着他最亲的哥哥戚然明,一起回洛邑。展夏的存在让姜羽很不爽。倒不是这人跟戚然明太亲近的缘故,而是这小子太没眼色。每天总是绕着戚然明转,时不时便要跑来和戚然明说些有的没的,严重打扰了他们俩的二人世界。姜羽恨得牙痒痒,但从理论上来说,这人算是自己的小舅子,不好对他做什么,最后想了一招,让公孙克把这家伙弄走,别在他们眼前晃。还好展夏对别的没兴趣,对武学则是如痴如狂,公孙克露了几招之后,他就每天缠着公孙克比试讨教去了。姜羽这才重新拥有了与戚然明的二人世界。戚然明心里好笑,也由着他。当然,别的方面也很由着。比如在马车上两人独处时的温存回程时心情愉悦,除了媳妇儿在怀,还有公孙克跟展夏这个傻小子打打闹闹,倒也有几分岁月安稳的感觉,因此便觉得路上时光更加短暂。二月下旬,姜羽等回到了蓟城。回到蓟城,姜羽的第一件事不是准备上巳节,而是要着手燕定侯的葬礼,即姬春申的父亲的葬礼,定是他的谥号。《周礼》有言,诸侯五日而殡,二月而葬,天子七日而殡,七月而葬,燕定侯于去岁九月薨逝,到二月恰是五个月,该下葬了。下葬那天,燕定侯的灵柩载于柩车上,柩车四面围以丛木,涂白垩,车辕雕龙纹,外有棺椁,棺椁上绘黑白斧文的縿幕,成屋顶状。棺椁为松椁,五重,口中含贝,随葬用七鼎,一切皆是以《周礼》所载的礼制来进行,没有丝毫僭越。而在随葬时,却有一件事引起了争议,那便是殉葬。这个年代的殉葬仍旧有大量的人殉,即以活人殉葬,或妃嫔,或大臣,或仆从,寡者数人,众者数百。姜羽在帮荀伯文主持荀书的葬礼时,便自作主张没有让活人殉葬,而是代之以人俑。那是他们自家的事,当然没有人会说什么。但是燕定侯是一国诸侯,掌祭祀礼仪的太宗便坚持要选择一些宫人陪葬。姜羽当然不同意。那太宗还是个挺有骨气的,虽然姜羽如今可以说是权势滔天,他也没在怕的,非常坚持己见。姜羽又不是真的玩弄权术的佞臣,也不可能别人反对自己的意见,就把人斩了。于是这两派就在朝廷上争了起来。争了数日,当然还是以姜羽的胜利作为结束。姜羽的支持者里,有大量思想激进开明的新锐官员,这一类人对周礼之中记载的许多礼仪嗤之以鼻,更是对人殉这种陋习深恶痛绝。姜羽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直接召朝臣们聚在一起,把燕国的人殉制给废了,代之以陶俑或木俑。这事便这样落下帷幕。二月二十六,经太卜占卜,宜安葬。二十四日夜,姬春申作为主丧者,带着其他王室子弟、后宫嫔妃以及朝廷大臣,在灵柩前进行最后一次哭奠,叫做既夕哭。太后毕竟是定侯明媒正娶的王后,因此姜羽还是允许她来参加了定侯的葬礼。二十五日,朝祖,由姬春申奉魂帛朝拜祖庙。二十六日,春光晴好,二月底的日子,燕国的气候也逐渐回暖。嫩黄的草叶从土里钻了出来,柳叶冒出新芽,在燕国早春的微风里轻轻摇摆。但晨起时还冷,清晨由太宗宣读遣册,并再次设奠以告亡灵。随后由姬春申领头,小王爷执绋,走在柩车前,其余王室子弟及朝臣们跟在柩车之后。送葬的队伍自王宫将灵柩抬至埋葬王室的公墓里,公墓有专门的官员,名叫冢人,来管理。一国诸侯的陵墓通常是早早地就建好了的。许多诸侯王、周天子,甚至在即位之初,便开始着手建自己死后的居所。当然,现在暂时还没有陵这个说法。送葬的路上,姬春申和他的几个弟弟,都面色戚然,悲痛不已,一路在哭。当然,这是礼仪要求,其中有几分是真情,姜羽不得而知。而小王爷的世子姬无愆,也是一路在哭。姜羽对这孩子有印象,去年定侯离开蓟城到洛邑去朝贡时,这孩子发着烧还去给定侯送行,后来吹着冷风,差点晕在那儿。姜羽不由多看了他几眼。见姬无愆举止有度,没有半点逾矩,只是哭得止不住,显然是在小王爷的手下受过了良好的教化。在下葬后祭奠之时,姬无愆的礼节也挑不出什么错处可。下葬之后要服丧,臣为君服丧,都是斩衰。斩衰三日不食,三月不能沐浴,夫妻不能同房,等等,有很多规矩。当着人前,姜羽当然还是守着规矩。但他心底对这些规矩不以为然,尤其是夫妻不能同房这一条。而三日不食的规矩也十分苛刻,娇生惯养的王室子大都吃不了这个苦,姬无愆兴许是因为他父亲早年征战沙场,养出了一身坚韧的品性,在别的公子都在偷吃时,他倒是生生饿了三天没吃。姜羽便暗暗把这孩子记在了心里,开始让这孩子接触政务,暗示小王爷可以适当地接手一些国事。燕侯下葬守灵之后不久,便到了三月三,上巳节。上巳节又称春浴日,亦称女儿节或桃花节。大周朝民俗,上巳节要到水边去祭祀,用香熏的草药沐浴,被称之为祓禊。王室贵族、公卿大臣则会在这一日,聚集在水边宴饮,唤作曲水宴。而平民百姓也会在这日结伴踏青游春。年轻男女则趁此机会幽会谈情。这日,姜羽拒绝了朝臣们的邀约,换了便服,带着戚然明,两个人一起出了门,没有带其他任何人。第165章三月三约莫就算是现在的情人节。平时政务繁忙, 两人都各有各的忙, 戚然明回国之后, 也不好再当甩手掌柜, 便把司马的活儿又接了回去。于是两人能单独相处的时间,其实不多。白天除了上朝, 基本见不着面,只有晚上回府, 才能一起吃个饭,温存片刻。因此姜羽格外珍惜上巳节这一天。沂水河畔的春光比起洛水河畔,并不差在哪儿。戚然明的手一直被姜羽握在手里,他起初还想抽回去,后来见姜羽执意,也就随他。虽然现在河边游玩赏春的大多是一男一女,像他们这样两个男人一起出来的, 也多是挚友。不过戚然明并不觉得有什么可羞耻的。戚然明并不是一个在意旁人看法的人。春风柔柔地吹在脸上,带着沂水上的水气, 让人不觉心旷神怡。这样静谧安宁的时光, 让两人都不忍打破这份祥和。这种日子并不常有。戚然明回握着姜羽的手, 想到这里, 便笑着问姜羽:我能不能辞了这个司马?姜羽有些意外:辞了做什么, 你不是做得好好的么?戚然明想了想说:太忙了, 我不想这么忙。姜羽捏了捏他的手指:那你想做什么?戚然明抿唇低笑了一下,问道:我能不能做你的贴身随从?说实在的,姜羽其实是有些心动的。毕竟这样两个人就能每天在一起了, 不至于忙得白天都见不着人。但他迟疑了一下,觉得这样并不太好。他知道戚然明习惯把自己放到一个很低的位置,像以前对待嬴喜或者姬重那样来对待他,但他不需要,也不喜欢那样。怎么,不好么?见姜羽没有立刻答应,戚然明问道。姜羽拉着戚然明在河畔的石块上坐下,反问他:你打败了齐国,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极厉害的大将军,继续做这个司马,燕国的史册上必定会留下你的一笔。你难道不想么?戚然明愣了一下,他倒不觉得这些有什么。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些身外之名,姜羽说,但我想让别人知道你,知道你是一个极优秀的人,不应该被埋没。我不想让人提起你,说你是睢阳君的什么人,而是作为你自己,作为戚然明这个人,被人记住。奴/隶是主人的附庸,是主人的所有物。但戚然明不是姜羽的附庸,不是姜羽的所有物。戚然明顿了顿,点头答应下来:我知道了。听到戚然明这样回答,姜羽摸了摸他的头发,忽然问道:然明,你有想要过什么东西吗?什么?姜羽耐心解释道:无论是名利,亦或者权势,或是喜欢的东西,你有想要的吗?紧接着,姜羽笑着补了一句:松子糖不算,我也不算。在生存尚且艰难的年代里,谈这些东西似乎过于虚无缥缈。姜羽又一次,感叹,倘若有一天能带戚然明到现代看看,让他看看现代的一切,那该有多好。这种时代不是人待的。戚然明还真没有。毕竟活着都已经很艰难了。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戚然明低声说。打了个直球撩。当初那个有着冷厉眼神的男人,似乎一点一点变得柔软了。姜羽闷笑,倾身亲了戚然明的额头一下,看着他的眼睛,想了想说道:等燕国安定下来,不需要我了,我就不做睢阳君了,你也不做戚司马了,咱们离开这里,好不好?戚然明惊讶,但旋即又道:不燕国现在怎么能没有你?我是说以后。姜羽说道,我总不能一辈子都扑在这儿,那太累了。等我把燕国的局势稳定下来,挑选一个合适的继承人,等他可以独当一面了,我就告老,然后咱俩去私奔。戚然明:私奔?姜羽忍着笑:严格来说,不叫私奔,毕竟咱们是名正言顺的。真算起来,也是光明正大地共同出游。名正言顺四个字,让人心里甜滋滋的。戚然明有点心动。事实上,他这些年过惯了自由散漫的生活,在蓟城朝廷受了点束缚,倒还真的向往那种日子。尤其是那种日子是有着姜羽一起的时候,更让人期待了。两人在河畔坐了会儿,便顺着岸边的小路爬到了小山上,小山很小,叫孤山。山上景致倒不错。平日应该是清静的,只是今日是三月三,便热闹了不少,山上有不少挑着担的小贩儿,在卖着各种吃食和小配饰。途径一个卖松子糖的小贩儿,姜羽习惯性地上前给戚然明买了一袋。付钱时,小贩笑道:这是公子的弟弟吧,长得真俊,这么大了还爱吃松子糖呢。公子可真是疼你弟弟。姜羽顺势搂住戚然明的腰,认真地解释道:这是我夫人。小贩儿:小贩儿看看姜羽,又看看戚然明,呵呵笑了两声:这、这样啊,那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戚然明:小贩儿说完也发现自己说错话,赔着笑,看他们衣着华丽,怕得罪,又送了一袋。姜羽收了,替戚然明拿着。两人继续往山上走。戚然明嘴里含着块松子糖,满口香甜,低着头含混道:你其实不必对每个人都解释。姜羽:我没有啊,你看那么多路人,我解释了吗?戚然明有点好笑:难不成你还想当着这满山人的面,大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