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知,这到底是怎么了?
最近她的身子变得还真是特别的娇弱……
腿腹一抽又一抽的疼,步遥刚走了没几步,身姿微晃,眼见着,又要摔倒在地。
孙权无奈,只得将她横抱在怀,无暇去顾及身旁一众侍从的目光,朝馆驿的方向走去。
二人落脚的馆驿是京口最大的,这馆驿之主,也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富商。
朱门大敞,几名头戴毡帽,身着统一褐色曲裾的驿差都提着火红的夜灯,恭敬地迎着孙权。
看着都有些憨头憨脑的。
为首的,是那年逾四十的馆驿之主。
一些驿差携着侍从去安放马匹,剩下的侍从则跟在了孙权的身后,近身护着。
终于得见主公,馆驿主人的心中有些紧张。
前些日子他听闻主公要携夫人来此暂住,自是一早便命驿差和婢子们将整个馆驿重新装点了一番。并腾出最大最好的那一间,供二人住下。
馆驿主人不经意地瞥向了孙权和他怀中的女子,那女子,便是传说中的步夫人了罢。
赤壁一役时,馆驿主人听闻,步夫人和她的母家,为主公孙权资助了不少的钱粮。
于夜中,馆驿主人看不清步遥的长相,只能觉出她的身形纤瘦赢弱。
而将她抱在怀中的主公孙权,明显是对她宝贵得紧,当真是极为宠爱这个步夫人。
馆驿主人微躬下身,态度恭敬到有些谄媚:“主公,请。”
孙权颔首后,抱着怀中神色微恹的女人,在馆驿之主亲自得引领下,进了客房。
客房布局华丽,不仅有寝房净房等常有的,竟还有偏厅和正厅,每个隔间都用黑木漆纹的屏风区隔开来。
二人都未用晚食,馆驿主人心细,一早便命下人提前备好了丰盛的酒菜。
步遥被孙权放在了独榻后,那些头戴毡帽的驿差很快便送来了菜食。
独榻上置有案几,旁边还立着折屏。
馆驿主人殷勤地上前,要为孙权斟酒,却被孙权挥手置止道:“孤自己倒便好,你若无事,下去便可,不用在此伺候。”
馆驿主人立即道“诺”,引了两名机灵且长相讨喜的婢子入室,随时伺候着。
步遥看着案上的菜食,却直泛着呕意,丝毫也用不下去。
孙权看着对面的女人捂着心口,放下了手中的筷箸,担忧地问:“用不用寻个医师,给你瞧一瞧?”
步遥轻轻摇首,回道:“想必是车马劳顿,歇一歇便好。”
被馆驿主人派进来的一位小婢子暗自打量着主公和主母。
她瞧着,主母步氏年岁仅刚过双十,容色姝丽无双,面上素净。她并未上任何妆面,但眉眼微动之际,还是让人觉得既惊艳又精致。
只是她的面色不大好看,唇瓣微微发白,似是生了病的模样。
年轻又英俊的主公瞧见步氏难受,便从独榻起身,将她抱在了怀中,想要亲自喂她饭食。
小婢子当真不知,那样一个矜贵甚至是有些倨傲的男子,眼神中竟能透出浓得化不开的宠溺和怜爱。
而他怀中那美丽的女人,却蹙着眉,偏首不肯去吃他喂下的任何饭食。
小婢子心中微惊,步氏这般的恃宠生娇,这回主公该怪罪她了罢。
却见孙权面上并未露出丝毫的怨怪,反倒是轻笑了笑,耐心地劝哄道:“阿菟现下不用食,晚上会饿的……”
孙权剩下的话,小婢子并未听见,因为他都是对着步氏的耳朵说的。
步氏听后,面上竟是多了几分的愠色,小婢子眼睁睁地看着步氏掐了主公孙权一下,嗔怪道:“妾知道为何妾会这般难受了,都怨你,都是你害的!”
孙权笑意愈深,看着步遥气鼓鼓的脸颊,又轻言道:“那阿菟还不快些用食?”
小婢子知道,自己不该去看那二人,但她实在是移不开目光,便又悄悄抬首看向了二人。
整顿晚食下来,步氏只用指尖捻起了几颗裹着糖衣的酸枣,塞入了口中,便娇滴滴地说什么也不肯再用任何饭食了。
小婢子暗觉,这步氏还真是有种被主公宠坏了,宠上天的感觉。
孙权也未用多少,便唤来了她二人,命她们将菜食撤下。
婢子退下后,孙权携着步遥坐在了榻侧。
步遥的身子转好,不再似适才那般难受,面色也恢复了过来。
却见孙权这个狗男人的绿眼睛却一直在观察着床榻的布局,不时地,还用狗爪拍了拍榻面。
步遥不解地问:“夫君这是……”
孙权的面色依旧如常,回道:“这馆驿…还是不行。这床榻不大结实,不经折腾。”
步遥面色一红。
孙权还是一如既往的狗。
他到底是要怎么折腾?!
狗男人现在才二十七岁,正是那啥旺盛的时候,她这个独得恩宠的女人真的是要受不了了!
步遥心中一慌,忙求道:“妾身身子不爽利,今夜就别了罢……”
孙权抬眸看了看她,回道:“嗯,阿菟身子不适,孤今日早些陪你歇息。”
步遥这才松了口气。
狗男人总算是有点良心。
孙权今夜果真按照承诺,很早便与她歇下,入睡前,还告诉她,明日要起早,他要带她去个地方。
次日清晨,白露熹微之际。
二人都已起身,步遥与孙权简单地用过早食后,便乘着车舆,去了孙权要带她去的地界。
到了那地界后,步遥被孙权小心搀扶,下了车舆。
只见眼前苍山巍峨,已初显绿意。
山势陡峭,层峰叠叠,且枕江矗立。
春寒刚融,耳畔可隐约听见滚滚江水奔腾之声,汹涌而激越。
此山北固长江,步遥心中竟有些兴奋了起来。
她知道孙权带她来的是何处了。
她二人还在京口一地。
京口北固亭啊!
前世课本上,辛弃疾词中出现的地界,而现在,那词中的孙仲谋,竟是她的丈夫。
步遥心中只觉,有种神奇之感。
孙权看着步遥面上高兴,心中也是欣喜异常。
山势虽陡,但有他护着她,二人走走停停,便也一路无碍地登上了北固山的中峰,到了孙权前些年修筑的北固亭处。
那亭不似府宅内的寻常亭台那般婉约秀丽,它依层层叠石而上,重檐高啄,端的是雄伟壮观,大气磅礴。
二人登顶亭台后,步遥望着滚滚的长江,心中倒真生出了“浪花淘尽英雄”的感觉。
站在她身侧这位……
步遥悄悄偏首,看了孙权一眼。
见他年轻的侧颜依旧精致立体,容颜无俦,正微微仰首,眺望着远方,并未察觉到她的目光。
她身侧的这位,也算是位英雄,至少不是狗雄。
突然,孙权伸出右臂,指了指前方,兴奋地道:“阿菟,你看,晨日就要升起来了。”
步遥依眼望向了远方,晨日带着有些刺目的光晕,从江面渐渐升起。
凭栏一眺,是神州大陆,她似是隐约可见,其上的寻常巷陌。
站在孙权的身侧,倒真是有那么一种,坐断东南的感觉。
心情舒畅至极。
步遥于那日在心中悄悄祈愿,要将今晨之日,永远地印在心中。
*
二人回富春后,步遥被医师诊出,已怀有两个月的身孕。
狗男人太过忘乎所以,以至于二人又落了几次的避子汤药,这一胎就这么悄声无息的来了。
八月后,步遥平安诞下了一男婴。
许是那日孙权与她在北固亭看初日的缘故,孙权便将他二人的次子取名为:孙昶。
作者有话要说:昶(chang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