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现代剧里, 常能看到女扮男装的桥段,那些那些前凸后翘唇红齿白的美女哪怕穿上男装,也没法让人觉得她们是男人, 事实上, 这样的画面都是影视剧的美化。
在水银如今所处的这个混乱时代里, 女人和男人其实在外表上是没有太大差异的。
最后的王朝刚崩塌不久, 庶民穿衣用具的习惯遵循着先前的规定, 若是走在街上去看, 大部分人穿的衣服都是灰扑扑的颜色, 很不起眼。
会走在外面的女人们是要出来干活的,穿的同样没什么花样――这个时代下的很多女人还没满足生的需求,因此对于“美”的追求远比不上后世。
她们没有塑形的胸罩,还把胸都紧紧裹在衣服里,所以身材几乎都是平板;
她们没有现代各种繁多的护肤品, 不会讲究出门要化妆,几乎全都脸色蜡黄皮肤粗糙;
她们穿的袄子版型和现代改良的那些所谓古装也不一样,完全不会露出一丝女性柔美;
她们要承担繁重的家务, 在日复一日的劳作中锻炼得身体粗壮,并不像现代娇生惯养的瘦弱女孩子。
除了紧紧梳起来盘在脑后的头发, 大部分女人和男人没什么区别。
或许富人家后宅里一些女人会稍微更漂亮点,但普通女人过得糙, 那满面风霜的样子, 想假装成男人真是容易得很。
从前户籍严苛,一般人没事不会离开家乡, 所以也不会有女人没事特地扮成男人,现在的混乱局势,到处都是流离失所的人群,这给了水银自由发挥的机会。
她剪掉了李蓝枝那一头长发,换下女人的袄子和裤子,穿上男人的褂子和裤,把腰绑粗,出门招来走街串巷的剃头挑子,让那老人绑她把头发修一修,修成现在男人们常见的短寸。
旧式老先生和新式读书人们还在争论男人该不该剪头发,而广大劳动人民已经开始选择这种更方便的头型。
这头发一剪,再戴上一顶帽子,水银看上去就和大街上那些男人没区别了,给她修头发的老师傅还夸她这个小伙子长得俊,看上去像个文化人。
外貌没有什么问题,还有声音。这也不是很打紧,哪一家的婆娘不是每天大嗓门吆喝着说话,所里李蓝枝的声音原本也不细,水银特地压低声音沉着发声,压迫声带,说起话来就变得沙哑。
在第二个世界里,她在一个小型的交响乐团中过了一段时间,有学美声的人教给了她一些变声的技巧,怎么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更细,或者更粗,来梅市的这段路途中,她就一直在练习,现在说起话来更自然。
准备工作做得充分,找工作的事就更加靠谱。在第六个世界里,她学会算账看账本,还学会了一手好毛笔字,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这就是她能谋生的手段和资本。
这个时候读书人还不是很多,能写会算的更少,像水银这样的人能称一声人才,因此她很快在一家银楼找到了工作,待遇算是不错,这家掌柜姓田,人比较厚道,还包了她的吃住。
他们家院子在不远的一条街上,很多屋子隔出来的空房。水银自称是家乡遭灾逃荒过来的,以前家里小有积蓄,不过现在家里人都没了,她一个人想找个栖身之所,田掌柜的就给她分了一间隔开的屋子,还让家里的长工帮她搬家什安顿下来。
也许是因为对她那一手好字非常喜欢,田掌柜对她的态度特别好。尤其是在水银工作上手之后,发觉她的能干,田掌柜对她就更高看一眼了,还准备给她提高工钱,连端午都邀她去家中和他一家人一起吃饭。
水银一开始没想到别的地方,只当田掌柜天生是个热情的人,结果端午去他家吃饭,看见他两个女儿和田夫人。
“我和夫人只生了两个女儿,这把年纪了,大概也没有儿子了,我就希望以后能给女儿找个上门女婿。”田掌柜笑眯眯地说,看她的目光格外热烈。田夫人看她的目光,也好像是看女婿,还是越看越满意的那种。
水银:“……”
她喝了杯黄酒压惊。
这她是真没想到这茬,好在田小姐对她似乎不太满意。田二小姐才几岁,吃着蜜豆粽子好奇地瞧她。田大小姐则偷瞄她一阵,悄声和母亲说:“长得矮了点。”
李蓝枝的身高在女人里算是不矮,但在男人堆里就稍显矮了些。
“岁数也比我大好些呢。”田大小姐才十八,水银如今这身体二十九。
水银就当自己没听见,也不知道这件事,照旧在银楼里做工。银楼里人不是很多,除了一个大掌柜一个小掌柜,一个老账房带她,还有就是两个跑腿的堂倌。
生意不好不坏,每日也有些客人。
“你们这里收不收银簪子?”这日来了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子,头发很少,在脑后绑了一个揪揪,青灰色的袄子不合身,有些显小了,脚上一双磨损厉害的黑布鞋。
她趴在柜台上,往他们后面的柜子上张望,眼睛很亮,散发着一种油滑的精光,这是有些小聪明的人在市井中摸爬滚打久了,自然而然带上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