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肉汤的鲜香扑鼻而来。
“这是干嘛呢……”秦天愣愣道。
龙毅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上前给他开门,“快把车锁上,开吃了。”
秦天有些怔忪。
他坐在车座上,隔着破旧的窗户,看着男人将一大锅香浓的羊杂羊肉舀出来,淋上奶白色的汤汁,撒上葱花、香菜,旁边两个小碟子里盛着满满一层红艳艳的辣椒面儿,顶端扑散着一小撮儿味精,红山白雪的,煞是诱人。
一盆汤里腾出的热气让窗户都糊上一层雾,隐隐绰绰的,让人生出不现实的感觉来。
“还愣在那干嘛?”
龙毅将大菜端上桌,没见秦天的人影,转头发现青年还坐在二破二破的小电瓶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又招呼了一声。
“哎!来了!”秦天回过神,咧开嘴朗声答道。
他也没再提要出去吃饭的事儿,利索的将车停好,大跨步进了屋。
冬日的天黑得早,不到七点,整个小区就被夜幕完全笼罩,昏黄的路灯接连亮起,工作了一天的人们冒着寒风形色匆匆往家里赶去。
不远的门卫室传来那台破旧迷你电视中新闻联播的音乐,万家灯火辉煌。
秦天将喧嚣都关在门外,走进屋洗了手,和龙毅面对面坐在了三尺见方的小木桌前。
不大的房间内弥漫着浓郁的肉香,早已饥肠辘辘的秦天眼疾手快地给两人的大碗里舀上满满一碗,分给龙毅后就迫不及待地一碗下肚。
秦天喝完,眯着眼摇头晃脑好一会儿,夸张的表情惹得龙毅侧目。
“龙哥,你这手艺,以后谁嫁给你那也太幸福了,新世纪三好男人啊。”秦天比了个大拇指,真心实意的夸赞道。
“呵呵,”龙毅失笑,“你这是饿了吃什么都香。”
“况且,我这样子还有人愿意嫁?”他嚼着劲道的羊杂垂眸,难得地开起玩笑自嘲道,“自己吃饱全家不愁。”
秦天闻言,“啪”的一声放下筷子,倒把龙毅惊了一下。
“你这样子,你什么样子!?”
“高大威猛的,怎么就没人愿意嫁呢!”
“我那天还听见赵婆婆跟王大妈夸你人好心善帮她换电灯泡呢!”
“不就是……不就是有点缺陷吗!咱谁没点儿缺陷!”
秦天吭哧吭哧说了一堆话。
他一向是这样的脾性。心里认定一个人好了,就开始护短起来。
龙毅垂下的双眸渐渐抬起,一黑一白两只眼睛在灯下幽深而静谧,盯着眼前小青年吹胡子瞪眼睛好似谁反驳就跟谁急的模样,心中好似有某个角落塌下去了一块儿。
他忽然想抽只烟。
秦天嘚吧完,一拍腿:“说起来今儿怎么也是过节啊,咱兄弟俩得喝一杯!”
说完也不等龙毅开口阻拦,就风风火火的跑出门,没两分钟又风风火火的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瓶老白干。
“今天本来该我请客的,”他拿了两个杯子,起开酒,“没想到龙哥你都弄好菜了,我只有买点酒聊表谢意了。”
龙毅见状,也没拒绝,接过了酒。
“龙哥,这杯我敬你!”秦天给自己满上,碰了碰龙毅的酒杯,“要是没你,我如今说不定都睡大街了!”
龙毅举杯相碰,微微摇头。
在他看来这就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他啜了一口酒,也劝秦天道,“意思意思就行,别喝那么猛。”
“怎么能意思!”秦天爽快地一口闷下,“龙哥!我在这蓉市里也没别的朋友,你这兄弟,我交定了!”
龙毅瞧见秦天爽朗的模样,有些恍惚,也不再劝,只把自己面前的杯子满上,与他碰了碰仰头喝下。
两人一边吃菜一边喝酒闲聊,当然,大多数时候是秦天在说,而龙毅则安静地听着。
“他妈的,那些孙子……”秦天又仰头一杯,“还敢背后嘀咕你……”
他气势汹汹地将酒杯一剁,又傻兮兮的冲龙毅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嘿嘿,我就偷、偷偷把他们的件混到一堆去了,忙死他们,看他们还有时间瞎哔哔……”
龙毅听着秦天跟男孩般幼稚的举动,哑然失笑。
尽管他不怎么在意别人的闲言碎语,不过,有人把自己当朋友,愿意为自己打抱不平,这种感觉还是挺好的。
笑着揉了揉秦天的头,龙毅又用了些力道按了按他毛绒绒软乎乎的脑袋,“都这样了,还没醉。”
大掌薅在秦天柔软的短发上,跟摸小狗儿似的,只不过他自己都没注意。
“喝点汤,”他夺过秦天晃晃悠悠拿在手里的杯子,将羊杂混着汤舀进缺了个豁的瓷碗里,“暖胃。”
秦天捧着碗,有些烫的热度灼着他的掌心和指尖。
“龙哥,你……对谁,都这么好么?”
他们才认识没几个月,每天碰面的时间也就几十分钟,也就是今天才成为舍友。
不过刚开口秦天就后悔了,咬着唇道歉,“对不起龙哥,我没别的意思,就是……”
就是太久没被人这么……照顾过了。
“这就算好?”
倒是龙毅,轻笑了声,端起自己那碗晾凉了些的羊肉汤一饮而尽,冰凉的大掌也升起了些暖意。
“我比你大,照顾点你,是应该的。”
这话说得理所当然却又十分顺口,仿佛就是下雨了就该打伞,饿了就该吃饭一般。龙毅本就不是会说客气话的人,说了一句,就住嘴了,继续埋头夹肉吃菜。
秦天盯着面前冒着雾气的大锅和锅后面的脑勺,自己也觉得自己矫情,端起酒杯又是一饮。“
成,多的不说了,以后咱们住一块儿,有什么要帮忙的龙哥你随便使唤!”
作者说:
暖融融的一章。
第8章 喝醉酒
8
一顿家常饭吃了一两个小时,到后面秦天早就醉了。
醉了的青年倒不似清醒时那么开朗健谈,就直愣愣坐在板凳上,不说话,面无表情,跟谁欠了他钱似的。
龙毅瞥了两眼,每个人醉酒的状态都不一样,他也没奇怪,只起身收拾碗筷,利索地打理起将两人风卷残云后的‘战场’。
秦天见面前的人动了,才转了转眼珠子,似乎还有点意识。
“唔……龙哥你放着……我、我来……”他想从小木桌上撑起身,结果撑了半天,人没起来,倒是凳子被他的脚挂倒了。
“哎……”
一瞬天旋地转,秦天以为自己摔个仰倒,结果没想到被一个大力扯住了手腕,整个人扑进了一个热烘烘的怀里。
“还你来, 那几个碗可经不起再磕。”
一个人时,龙毅几乎不怎么开口说话。可是这会儿屋里多了个爽朗友善的小青年,两人刚才还聊了那么久的天,龙毅忍不住就张嘴念叨了两句。
他手里还有洗洁精的泡沫,只能用手臂架着歪倒的青年。
“龙、龙哥,嘿嘿,”秦天在宽厚的怀里蹭了蹭,许是喝了酒反应迟钝了些,说话也前言不搭后语的,“你多、多高啊?怎么,怎么比我还高一个头啊!”
“一米九。”龙毅将青年轻轻松松地架起,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随口答道。
“怪、怪不得,我穿上鞋一米八呢。”小青年嘟囔了两句。
龙毅失笑。
原来量身高还能穿上鞋量啊,他以前还真不知道。
屋子本来就小,他两步路就将人架进了卧室里。不过进去后龙毅就有点犯难了。
属于秦天的小隔间已经被收拾好了,衣柜空空的,地上放着一个大包,单人床铺上留着一床薄薄的棉絮。秦天今早是将自己的东西搬了进来,可是那一包明显就是衣服,没见着被褥。而原住户大刘早就把自己的被褥拿走了,毕竟一套也不便宜。龙毅以为秦天晚上会自己捎新的过来,可现下这么一看,今晚怕是没着落了。
大冬天的,蓉市又地处南方,根本没有暖气可言。原本的小屋里有个唯一的烤火炉,冬天夜里都是搬去了门卫室,给守夜的值班保安用。
龙毅在小隔间转了一圈——也不叫转,八九平米的地方走两步就能抵着墙面。
他看了两眼那只有一张棉絮的床,还是将醉醺醺的青年拎到了隔壁自己的屋里。他也刚在这住没多久,房间里倒也不杂乱,床上整整齐齐叠着豆腐块儿,将秦天往上一放,豆腐便散开了些。
都是大男人,龙毅也没嫌弃秦天奔波了一天身上脏,直接将他扔在床上便转身先去了厨房。将碗筷三下五除二地洗干净了,才又点燃老旧的天然气,接了一大盆热水,端进卧室。
“洗脸帕在哪儿?”龙毅晃了晃床上的人。
“唔嗯?包、包里。”天花板的灯泡黄得晃眼,秦天抬起一只手臂遮着眼,另一只手胡乱一指,还不知道自己这会儿是睡在龙毅的床上。
男人好脾气地又起身去了隔间,拉开随意扔在地上那半旧的登山包。
包的最上层是些零散的物件,看得出是主人临走前慌慌张张从桌上一股脑抹进包里的,牙刷、杯子、小电筒,还有一个玻璃相框。
不是有意的,但是一拉开包,相框里的照片就映在龙毅眼前。
是两个男孩子,大点儿的那个十一二岁的模样,笑呵呵的双手比着v望着镜头,小的那个七八岁年纪,拽拽的,抿着唇扭头望着一旁。两个人贴得很近,模样也有些相似,一看就是兄弟。
龙毅就瞥了一眼,便小心地将相框拿出来放到一旁,从包底部翻出帕子,才又将东西归回了原位。
人经历的多了,便会懂得一个道理。别人的隐私不要去多探听,就算是朋友,也要有一定的距离,更何况他们只是刚认识没多久的室友。
将洗脸帕在热水里荡了荡,一双大掌轻松地将其拧干了,才覆在秦天脸上。
“唔……?”
热气蒸腾,秦天终于清醒了点,红着脸结果帕子胡乱擦了擦脸,又自己端着洗脚盆洗了脚,才不好意思地重新站到了床边。
“那个啥……龙哥,要不我还是回去睡吧,就一晚上,我裹着衣服就成,不碍事儿。”
秦天也是懊恼自己竟然忘了买被子,头一晚就这么麻烦男人,又是让别人做饭又是洗碗的,现在还要占人家的床,他脸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明天你要是病了,我更麻烦。”龙毅也洗漱完了,一边将军大衣脱下,一边平淡地说了一句客观的话,声线微冷,带这些不容拒绝的语气。
秦天倒没悚,只觉得是这个道理,便也不再客气,点点头蹬了鞋上了床。
龙毅在黑暗中轻轻松了一口气。
他不怎么会说话,刚才那话一说完就意识到口气有些太生硬了,像嫌弃人家一般,其实他只是觉得自己没什么麻烦。好在青年心大,没介意。
“睡吧。”他也掀开被子上了床。
一床厚厚的棉被搭在两人身上,十分暖和,龙毅又将宽大的军大衣从凳子上扯过,盖在了被子上,算是将外间的寒冷完全隔绝了开去。
秦天闭上眼,男人军大衣的领口搭在他下巴上,他嗅着鼻尖微弱的一丝烟草味,嘴角勾起一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弧度,安心地了陷入沉睡。
*
秦天醒来时觉得鼻子有点儿痒。
他睁开眼,窗外是天光向晓时与黑夜拉扯留下的一片灰暗,不过带这些初旭的光晕,柔和地让人有些恍惚。
鼻尖贴着绒绒的布料,带这些洗衣粉的馨香,夹杂着属于男人的一点点汗味混着烟草,不难闻,反而让人懒洋洋的,很舒服。
搬到浅水小区已经好几天了,秦天一直忙着还之前欠下的班,每天早出晚归,新屋子没来得及收拾,棉被那些也没时间去置办。
好在龙毅不介意,这几天两人都是凑活着挤在一张床上睡的,秦天倒是越来越不好意思。
虽然那床也不算小,但单人床就是单人床,两个一米八一米九的大男人睡上去,怎么也宽敞不到哪儿去,基本上每天秦天都在龙毅怀里醒来,他感觉自己都快把男人挤下床去了。
更何况……早晨总是有一些男人司空见惯的生理现象,只不过发生这种事的时候身边还有刚好同时醒来的旁人,场面就变得有些尴尬了。
还好这几天就只遇到过一次。
不过光一次就很尴尬了……那天秦天先醒了,感受到自己腿间抵着一个粗硬的东西,脑子昏昏沉沉还没反应过来,手就抓上去想要把膈着腿的玩意儿挪开。结果抓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他手里握着的是啥,秦天忙松了手,又屏着气蒙在被窝里等了一会儿,把脸都憋红了,见身旁的男人依旧发出均匀的呼吸还睡着,才掀开被子跳下了床。
那天一整天,他看男人的眼神都有些躲躲闪闪。龙毅还觉得奇怪,问他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什么麻烦了。
秦天连忙否认,觉得自己也是大惊小怪,都是男人,龙毅身上有的东西他也有嘛,就是不小心碰了下,有啥好害臊的,跟谁没二两肉是的!
不过……秦天回忆了一下那个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