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弓弦是用捆仙索所制,坚韧无比,司洛扬暴躁地甩着头,嘴里不停地喷着炙热的火苗,灼的马丁凌直抽气。
冷沧澜迅速将落尘藏于一块巨石之后,在其周身布了三道坚固无比的防御结界,持剑飞身而上,剑锋泛着摄人的寒光,化作无数道光刃,悉数飞向司洛扬。
“不……别杀他!”郎郁尘嘶哑着嗓子,痛苦地摇摇头,叶少漓给他下了定身术,专注地替他疗伤。
“阿郎,静心凝神,沧澜心中自有一番计较,不必忧虑。”叶少漓用灵力将郎郁尘身上的伤慢慢修复。
想来司洛扬在自己魔音的重创下,应该比较好对付了罢?冷沧澜应当会给他留一条生路罢?郎郁尘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对上叶少漓满是担忧的面容,瞬间所有的杂念都抛向九霄云外了。
苍穹之上的巨兽已作垂死挣扎状,马丁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沧澜加速了攻击之势,只是这司洛扬也不知受了什么控制,无论遭受多少重创均不会停下攻击,这令人难以抉择。
倘若直接将他打的魂灭身死,岂不是对不住石千源?
倘若对他手下留情,这万象鼎要如何到手?他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消磨了。
冷沧澜回头望了望躺在地面的落尘,他的肉身似乎已经在慢慢腐烂,一张脸开始枯萎,老态毕现。
“承东君,不可手下留情!”冷沧澜爆喝一声,断魂剑金光夺目,杀意盎然,不等众人反应,剑锋猝然贯穿了司洛扬的身体。
“不!不要!”郎郁尘绝望地怒吼,奋力冲破叶少漓的咒语,一把将其推开,飞身跃起,将化为人身的司洛扬揽在怀里。
司洛扬血红的眸子溢出两道鲜血,嘴里不停地往外冒着血沫。
郎郁尘颤抖着双手紧紧抓住他的双肩,嘴里不停念叨:“你别死,别死啊……我找了你那么久……”
司洛扬艰难地睁着双眼,嘴里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话,郎郁尘将头靠近才断断续续听得清楚:“小心……快走……驭兽术……还……还有傀儡术……打不死的……打不完……”
冷沧澜不置一词,面沉如水地走到落尘身边,紧紧抱着人,脸上俱是痛苦与疲惫。
落尘回抱着他,温声道:“我……还在……”
马丁凌抱着弓,环顾四周,总觉得哪里不对,心中隐隐生出不安之感。
叶少漓跪坐在一旁,垂眸敛目,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晦暗的山谷中森然可怖,没有一丝生气,却似乎暗潮涌动。
“我……走了……你别……伤心。”司洛扬拼尽最后一丝气力从怀里掏出万象鼎,含笑道:“这些年……我……我找它了……你……你用得上……不要……不要谢我……要……要要想我……”
郎郁尘接过布满血迹的万象鼎,伏在司洛扬胸口号啕大哭:“师兄……老司机哇……啊啊啊啊啊……”
司洛扬满脸是血地盯着叶少漓,喉结剧烈地滚动着,却终究还是没再说出一个字来,只是脸上带着笑容,随即他的身影渐渐地模糊虚化,直至无影无踪。
“不……”郎郁尘抬手在虚空中抓了几下,却是什么也无。
“何其感人,可惜啊……”山谷上空传来一声震撼九天的笑声。
“母后……”叶少漓赫然起身,落尘剑发出阵阵嗡鸣。
冷沧澜搂着落尘的双手青筋暴起,就连牙根都透着刻骨的仇恨。
“阿冷,不可冲动。”落尘将唇凑在冷沧澜耳畔,轻声细语,旖旎至极。
冷沧澜灵魂深处的欲望犹如火山爆发,压抑着万年来的所有深情眷念在这一句“阿冷”中彻底改变。
“我不会死,你也不会,我要同你一起暮雪白头。”冷沧澜抬起落尘的下巴,在他苍白的唇上落下轻轻地一吻。
落尘一阵绵软眩晕,眸间深沉似海,轻喘着搂着冷沧澜的脖颈,再次贴上那热烈温暖的唇。
“……冷……我爱你……”
冷沧澜的五脏六腑仿佛被什么点燃,空气中弥漫着炙热的火流。
“阿冷,如果我能活下来,定不会再负你。”落尘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倘若我魂飞魄散了,你……你忘了我罢……”
这句话将冷沧澜从□□中抽离开来,山谷中静的令人窒息。
两人明明近在咫尺,却被生与死,正与邪阻隔在不同的世界里。
冷沧澜深深地呼了口气,心中犹如天崩地裂般的疼痛,那透骨的痛令他冷静下来。
“不会的,信我。”冷沧澜将落尘按进自己的肩窝,忽而大笑:“我会杀了她……我会的!”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怎么,你们道别完了没有?”天后一身金色长袍,未束发,齐腰的长发在劲风中摇曳,猩红的指甲带着摄人的血色光芒,一张妖魅的脸上带着令人胆寒的笑容。
“妖后!”冷沧澜将落尘扶至一旁坐好,旋即朝天后凌空而来。
“不自量力!”天后并指为剑,只稍稍一挥,断魂剑便“锵”地一声,锋刃处缺了一道口子。
天后冷哼一声,一双凤眼忽地闪过一丝狠戾,随即从四面八方汇聚无数山精野怪,张牙舞爪地汹涌而至,天后召来权杖,掷地一声,地面瞬间龟裂成无数道裂缝。
马丁凌一手持弓,一手拨着弦,强有力的弓弦发出一阵阵“嗡嗡”之声,各类怪物前赴后继,似乎这些东西不死不灭似的,再这样下去,怕是要累死。
叶少漓持剑的手近乎酸麻,他心里很清楚,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只是天后悠悠地躲在远处操纵着这些傀儡,众人皆无法逾越。
郎郁尘眸光一亮,遂掏出凤尾扇轻轻一摇,眼前的怪物便飞出数十丈,天后脸色陡然变色,郎郁尘倒吸了一口寒气,暗惊不好,她要放大招了!
天后权杖一挥,天地之间霎时变色,狂风怒号,暴雨如注,砸的郎郁尘等人睁不开眼,还未作出反应,山谷中又腾起滔天巨浪,不过数息,目极所见皆是一片汪洋大海,马丁凌的双腿瞬间被这从天而降的巨浪拍的失去了知觉,整个人在大水中载浮载沉。
“我……我没法术了,怎么……回事?”马丁凌呛了好几口水,话也说不流畅了,浑身冰凉刺骨。
“哈哈……”天后盈盈一笑,只见得一方天幕下金光灿烂,一声凤鸣,天后真身在天空中盘旋着。
冷沧澜被天后的权杖震伤了心脉,他本就没了修为,而今的法力不过是石千源传给他的,纵然这些年也有所成就,却依然不及曾经的二分之一,其力量根本无法与天后抗衡。
一旁的叶少漓身上的魔性开始蠢蠢欲动,不知是不是天后催动了傀儡术,叶少漓体内正邪两股力量相较,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大结局
郎郁尘挣扎着起来,念了道咒语,凤竹扇瞬间放大数百倍,化作一叶扁舟飘荡在茫茫水域中。
郎郁尘忽地发作,自己的灵识渐弱,近趋于无。
这到底是什么禁术,如此厉害?难怪天帝都为之折腰。
“救……救我!”马丁凌泡在水中,被呛的唇色煞白,甚是狼狈。
叶少漓敛去杂念,盘膝而坐,体内魔气肆虐,不得不强行压制,才能使之无法暴起。
落尘倒在冷沧澜怀里,一双眸子空洞地注视着某个虚空的点。
郎郁尘将马丁凌拉上扁舟,天后眸光阴鸷,权杖上腾起一道道符纹,像是古老的图腾,又像是一张天罗地网,将郎郁尘等人迫的无法呼吸,体内的魂识仿佛被撕裂了一般。
叶少漓忽地嘶吼一声,金光万道,一条巨龙腾空而起。
一龙一凤酣战在一起,目极所见均是晦暗之景,煞气可怖。
遥远的天际撕开一道口子,道道神雷劈了下来,法器神光交错,山谷中飞沙走石,巨浪拍打着两岸岩壁,落尘布了道屏障,勉力苦撑着。
郎郁尘则僵直着身子盯着那两道模糊的身影厮杀,紧张的忘了呼吸。
马丁凌法力尚未恢复,只得打坐运气。
落尘忽地气息渐弱,冷沧澜死死地抱着,仿佛这样他就能其留下,头顶上方黑雾浓郁,恶灵之气肆虐,落尘这具肉身已承载不住他的煞气,他开始七孔流血,皮肉也在逐渐萎缩。
郎郁尘摊开血肉模糊的双手,懊恼着自己的无能,不由地握紧拳头,任鲜血由指缝中流出。
天后挥舞着利爪,嘶吼着在叶少漓身躯上抓了好几道深可见骨的口子,周身雾霭沉沉,叶少漓有些力不从心,魔性开始发作,一双眸子溢出紫黑色血线,身形巨颤。
“少漓!”郎郁尘顿感不秒,他用尽了全部的气力唤了声叶少漓。
叶少漓一声怒吼,落尘剑冲破云霄,带着是不可挡之势直逼天后面门,天后大惊,原本以为叶少漓法力已大不如前,根本不是自己对手,不曾想他还有如此神器。
落尘剑与天后的权杖比起来可差的远了,只是不知为何它与叶少漓配合无间起来威力却十分强大,倒是天后低估了。
电光石火间,落尘剑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两器相交,发出“锵锵”之声,火光飞溅,锐气骇人。
竟是通天灵镜!
与此同时,铺天盖地蝙蝠再次聚集,一只只像离弦之箭一般扑向叶少漓。
冰冷的利爪深深地抠进叶少漓的皮肉里,它们凶残地吸食着,叶少漓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骇不已,未及反应,这钻心透骨的疼痛已经瓦解了他的意识。
他觉得他已经被蚕食的连渣都不剩了,体内的灵气也在不断溃散。
我大概真的就要死了罢?叶少漓颓然地闭上双眼,不敢再看一看心爱之人,整个人轻飘飘地往下落。
黑压压的蝙蝠并未离去,而是向叶少漓发起更为猛烈的攻势。
淋淋沥沥的血珠洒落下来,郎郁尘眼睁睁地看着那群凶兽啃食着自己最爱之人的血肉,而自己却无能为力,没有心痛,没有悲伤,大概是麻木了,没有知觉了。
他站起身来,张开双臂,等待着叶少漓落下,一双眸子里聚满了血泪。
落尘干涸的唇角翕动着:“你不能死……”
“尘,你想干什么?”冷沧澜咬着牙,拄着断魂剑欲站起身,却发现自己根本浑身无力,竟是一丝丝灵气也没有。
“我……我去救他们。”落尘凄然一笑,抬手轻轻一指:“冷,再见。”
“不!”冷沧澜瘫倒在地,绝望地攥紧落尘的衣袍,却发现他越来越冷,越来越透明。
落尘带着无限的眷念深望着冷沧澜,他的魂识闪着幽蓝色的光,这一半曾经被落尘亲手撕裂的魂识再一次被他的主人攫出身体,朝着他的另一半飘去。
郎郁尘抱着叶少漓的身体,任由蝙蝠琢着自己的血肉,却是毫无反应,他两眼直直地盯着浑身是血的叶少漓,如同一块随风凌乱的破布。
马丁凌手持长弓不断驱赶着那些恶禽,只是迫于灵气不足,也不过就是恰能自保。
冷沧澜痛苦不堪,十指深深地抠进凤竹扇中,扁舟底部开始有流水汩汩流进。
如果真的要牺牲一个人,他宁愿是自己,这万年间的折磨,他真的受够了,原本以为可以苦尽甘来,不曾想却是这般绝望境地。
倘若这世间再也没有落尘,那么又何来的冷沧澜?
一道淡淡的光影悄无声息地落入郎郁尘的后颈,郎郁尘闷哼一声,眉心赤光大盛,马丁凌骇然,这是怎么了?
冷沧澜手持断魂剑,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郎郁尘,断魂剑剑锋便朝脖颈处一扬。
那曾经的爱恋不过是过眼烟云,此生再无眷恋,冷沧澜阖上眸子,两行清泪蜿蜒而下。
忽然一双无形的手破空而出,将冷沧澜的断魂剑卷了去,紧接着一声巨响,天空中的乌云尽散,火红的霞光映照满天,远处腾起一团红色火光。
狂风呼啸,所有飞禽走兽悉数消散,天后一展翅,周身也是火光冲天。
郎郁尘身上所有的伤口均已恢复至完好无损,冰冷的脸上露出一抹魅惑众生的笑,抬指一挥间,红莲万朵,艳绝天下。
天后大惊,落尘重生了?怎么可能?万象鼎并未开启!
“天下之事,由我主宰!”天后化为人形,黛眉一拧,通天灵镜于虚空之中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滚滚灵流不断汹涌着。
“落尘,这个地方你再熟悉不过了吧?”天后冷笑着,猩红色的指尖在灵镜上留下几道印记。
郎郁尘但笑不语,不过轻轻一拍手,山谷瞬间夷为平地,天后所招之物尽数匿去。
马丁凌他们被郎郁尘瞬移至万秋山的黑洞底部,周身被红莲之光笼罩着。
移山倒海,不过瞬息,天后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不错,落尘回来了,确切地说,此人更胜落尘,可怜自己费劲心机筹谋了几万年,终究是毁于一旦。
通天灵镜之力已经不足为虑了,落尘根本不受其束缚。
天后欲作最后的垂死挣扎,只见她眸光一凛,玉手于空中划过一道血咒,无数仙灵精怪再次降临,朝着落尘涌去。
“雕虫小技。”郎郁尘招来鸣凰,修长的指尖如蜻蜓点水般掠过琴弦,一声穿云断石的声音震撼九霄。
空气中俱是血腥味,无数尸块纷纷落下,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郎郁尘却如同铁石心肠般地无动于衷。
如今的郎郁尘已然被恶灵控了心境,只是在他的灵魂深处,还保留了那么一点薄弱的意识,至少他知道该保护谁,又该灭了谁。
至于其他无关之生灵,在他眼里不过蝼蚁草芥。
天后自知大势已去,原本以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们在这渺无人烟的地方一网打尽,而这次,是她低估了落尘。
她万万没想到这个人在三千多年前狠心撕裂了自己的魂魄,在三千多年后他还能再来一次。
只是这一次恶从了善。
终究是邪不胜正,天后仰天长叹。
郎郁尘扬起下巴,微眯着眼,赤红的霞光有些耀目,这一切由自己引发,该是了结这一切的时候了。
掌心的印记散着金光,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大地还是一片鸿蒙荒凉,有一缕魂魄随风萦绕在他的身边,将这一掌印送与他。
落尘吃吃一笑,问:“你从哪来,又去何方?”
那缕魂魄答:“不知从何而来,不过我在你身边陪伴好几万年了,只是你不曾察觉罢了。”
落尘惊愕不已,问:“那我们是否还能再相见?”
“能,只是可能会有很多磨难,你愿意等我吗?”
落尘郑重地点点头。
那缕魂魄道:“我由天地之正气所聚,邪魔外道与我相悖离,你切记不可入了邪魔之道。”
郎郁尘将那一记手印推了出去,化作一张天罗地网,似排山倒海般的凶悍,天地间倏地变了颜色,天后淡然一笑。
是该结束了,她也累了。
“不!母后!”
寇兰忽地破空而来,将那一记天罗地网堪堪受了,他的身上顿时血肉模糊,全身上下俱是森森白骨,可怖至极,凄惨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