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倒不认为他有多大能耐,而是这事本身是他贾家理亏。”梁州道,“从公主那边说,贾家辜负了公主,愧对皇上和皇后。紧接着贾夫人又不知感恩,还去吉祥阁门口闹。这一桩桩一件件,贾大人也没脸出来喝退鲁掌柜。”
豆蔻忍不住说:“贾家这是要装死蒙混过去啊。”
燕来冷笑,“想得美!”
“就是,想得美。折腾出这么多事,就这么算了,皇家的脸还往哪儿搁。”豆蔻不禁义愤填膺,“得亏主子还有一计。”
燕来转向梁州,“跟我舅父说依计行事。”
“是!”梁州应一声就要出去。
燕来:“傍晚凉快了再去也不迟。”
“是。”得了燕来的话,梁州带着家丁回前院歇息。
而他一走,燕来也彻底闲下来。偏偏天气又热,没法玩捶丸,没法踢蹴鞠,也没法打马球,燕来静坐一会儿便觉得烦躁,命豆蔻把围棋拿出来,两个臭棋篓子下围棋。
正当燕来下棋下的无聊的时候,平王回来了。
燕来大喜,可算有乐子了,“王爷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小声埋怨。
“等急了?”平王很自然的拉起他的手。
燕来瞥一眼交握的手,暗暗撇撇嘴,随平王到厅堂便说,“也没有,就是担心王爷。没事吧?”
“没事。”平王吐出两个字就不打算再说下去。
燕来顿时觉得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可王爷的表情不像啊。”实则燕来并没有看出此时的平王和离家前的平王有何不同。
平王把人揽入怀中。
燕来身体僵硬。
平王的脸埋在他颈上深吸一口气,“真没事。王妃不信我?”大有燕来敢点头,他就咬下去的意味,燕来哪还敢八卦,忙不迭道,“妾身信。”
妈的!太狡猾了。
燕来心中泛苦,却并未发现他比一炷香前精神多了。
豆蔻倒是看出来了,便带着几个小丫头悄悄退出去。
平王余光注意到这点,胆子大起来,抓住燕来的手亲一下,燕来打个激灵,平王忍着笑,扭转他的身体,让他面对着自己,“爱妃还会下围棋?”
“棋艺不佳。”燕来让自己放松下来才回答。
平王:“本王教你。”抓住他的手看看着他,无声地询问让不让他教。
燕来真怕了他,“多谢王爷。”随即就要起身。
平王手臂收力,道,“这样就很好。”
燕来闻言歇了心思,盖因他很怕挣扎的时候又把平王的火挑起来。
翌日清晨,燕来趁着平王不甚清醒,询问他昨天的事。然而燕来话音一落,人就到平王怀里。
平王的一只手自他的腰部缓缓下移,一手手在他锁骨处滑动,笑吟吟看着燕来,“爱妃很想知道?”
燕来想哭给他看,没这么吓唬人的。
“妾身不想知道。”燕来也看出来了,昨儿的事不小,不然平王没必要用这招。
平王抬头在他脸上印个吻,“爱妃真乖。”
燕来顿时想给他一巴掌,妈的,他其实不是二十,是四十吧。
“起吧。”平王松开他,起身喊丫鬟进来伺候。
燕来抬起脚就想踹他,平王转过身。燕来慌忙收回来,身体不稳,扑通倒在床上。
平王顿时哭笑不得,抱起他,无奈地说,“调皮。”
燕来的脸瞬间变得通红通红,“……我没有。”
“嗯,没有,我的王妃最是乖巧可人。”平王忍着笑说。
燕来朝他腰上拧一把。
平王倒抽一口气,越发想笑。然而见燕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平王低头亲亲他的脸,安抚道,“我是你相公,又不是外人。”
燕来下意识往四周看,见豆蔻刚进来,暗暗松了一口气,就推平王的胳膊。
“过河拆桥,用过就丢。”平王朝他脸上轻轻捏一下,不待燕来开口就去洗漱。
燕来咬咬牙,提醒自己忍住忍住务必要忍住,才命丫鬟伺候他穿衣。
待平王过来穿衣裳的时候,燕来去洗漱,和他完美错开。
平王摇头失笑,怕把人惹恼了,穿戴齐整就去厅堂用饭。
饭后,平王去前殿。
燕来知道问不出什么,也懒得围着他转悠。
如此又过两天,平王再突然“袭击”燕来,燕来不会再一惊一乍了,也到了七月初一。
刚到辰时,公主府外的路上就排起长龙。
过往行人纷纷驻足打量,以至于平王都有所耳闻。
公主府在皇宫正南方,但和东西走向的长安大街隔了三个居民坊,可以说隔了几里路。然而,从长安大街回家的平王还是听说了此事。
平王瞧着离午时还早,稍作思考,就带着一干侍卫往南去。
平王刚越过两个居民坊,就看到坊与坊之间的路上乌压压全是人。平王忍不住停下来问站在路口观望的人,“前面出什么事了?”
“没出什么事。”
平王指着南边,“没出什么事那么多人?”
“官爷不知道?”搭话之人见他牵着高头大马,气质不凡像是当官的,“朝中该传遍了。”
平王想一下这几天发生的事,除了他二哥就是贾家。贤王府的事,普通百姓不可能知晓,“贾大人家又出事了?”
对方一听他知道,来了兴趣,“没有。还是早几天的事。你说这个贾大人惹谁不好,偏偏惹吉祥阁。吉祥阁里都是什么人,黑风寨出来的。真当人家放下屠刀就成佛了。这下好了,想装孙子蒙混过去都不成,我看他怎么收场。”
平王还是没听明白,“吉祥阁不是只卖三天吗?”
“吉祥阁是只卖三天。”那人点头,“但人家黑风寨不光有吉祥阁,还有如意斋。”
承影见到说半天也没说到重点,忍不住开腔,“今天是如意斋搁这边卖?可是不对啊。如意斋的饭菜便宜一大半,那些人也买不起。”指着不远处穿着打满补丁的短褐和草鞋的人,让他自个瞧。
对方看一眼,就笑了,“要不怎么说黑风寨的人厉害。”
“此话怎讲?”平王好奇。
那人见平王一行并不关心贾家,也没卖关子,“吉祥阁卖三天菜不卖了,我们也以为这事过去了。谁知今儿太阳刚出来,如意斋就赶着四辆驴车过来。每辆车上都有两口大缸,那缸里全是白米粥,稠的都看不见水。
“我们以为如意斋改卖粥。谁曾想不知从哪儿跑来几十个乞丐,个个手里还都拿着一个破碗破罐子。有人就对那些乞丐说,人家是卖,不是施。
“可这话刚说完,如意斋的女掌柜就说不卖,今天是初一,施粥。以后每逢初一十五,如意斋和吉祥阁都歇息一天。初一吉祥阁帮如意斋煮粥,十五如意斋帮吉祥阁施粥。对了,还特意说施粥的地点不定。这个不定不就是搁这边吗。”
“每逢初一十五?”平王忍不住问,“往后也这样?”
说话的人想了想,“应该是。吉祥阁和如意斋那么大的店,据说后面东家还是平王妃,人家没必要拿这种事开玩笑。”
“听你刚才的话如意斋准备了八缸粥?”侍卫承影开口问。
那人点了点头,“还都是滚烫滚烫的粥。拿着碗过来的想端回家都不成。”指一下贾府大门,“你往那儿看,先前领到粥的乞丐都在那边坐着等粥凉。”
“城里有这么多乞丐吗?”承影说着看向平王。
先前说话的人道,“不全是乞丐。还有日子不宽裕的人家。反正你能拉下脸过去,人家如意斋就给你盛。不过每次只有一勺。但那勺不小,足足有一碗。”
“还得多久?”平王收回视线问。
那人算了算时间,“得到午时。对了,我刚才忘了说,有人问女掌柜为何在这边施粥,那女掌柜说店门口有两条恶狗,她怕狗咬人,只能把施粥地儿放在这边。”
“还有狗?”平王眉头紧锁。
“没了,早没了。女掌柜说客人被恶狗吓到,一看到吉祥阁、如意斋几个字就仿佛听到犬吠,别说粥不要钱,倒贴钱人家也不敢吃。”
平王呛了一下。
那人见状,不禁笑着问,“有意思吧?这么损的招儿,这么不要脸的话也就黑风寨的人想得出来说得出口。”
第29章 狗仗人势
承影呼吸一窒, 下意识去看平王。
平王别过脸, 面向说话那人, “你觉得这招数损?”
“这还不损?!”说话之人惊叫道,“被如意斋这么一闹,贾大人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平王:“贾大人文采斐然, 在文人中颇有威望, 文人都是拿笔杆子的, 随便一篇文章都能给他扭转回来, 他有什么可怕的。”
“贾大人的文章固然好, 架不住长安人多。”那人指着排成长龙的队伍,“他能堵住国学生的嘴,还能堵住悠悠众口。再说了, 这事本就贾公子不对。见人吉祥阁生意好, 想捣乱没捣成就牵两条恶狗不让人做生意。还不准人说,他当贾家娶个公主就上天了。这不就踢到铁板了。”
平王心底赞同,可他想知道百姓的真实想法, 嘴上依然说:“这个主意看似很好,但每月施两次粥,吉祥阁和如意斋就不心疼?”
“巧了, 我刚才还跟我邻居说这事。”说话之人指一下平王另一侧的人。
平王顺着他的手指看到一四五十岁的男子,“怎么说?”
那人下意识看一眼他邻居。
先前说话的人摆摆手,“说!贾大人都不敢露头,你还怕他们家贾二公子啊。”
“那我就说了。如意斋和吉祥阁的饭菜贵,我们从吉祥阁和如意斋门口走都不敢停顿, 就怕人家误以为我们想进去又吃不起。自打吉祥阁在这边卖三天菜,我们才知道也就那个红烧肉,糖做的鱼贵。像羊肉汤、孜然羊肉比醉仙楼还便宜。”
“对,我们昨儿还去吃了。”先前说话的人接道。
承影问,“吉祥阁这几日没亏钱,还给自己拉拢许多客人?”
“那可不。再说了,这生意不好担心没客人,生意太好又担心同行妒忌使坏。如今如意斋每逢初一施粥,吉祥阁每逢十五放粥,以后再出点什么事,是吉祥阁和如意斋的错,大家伙也不忍心怪他们。”说话的人指着自己,“我要是在吉祥阁吃出苍蝇蚊子,鲁掌柜给我赔个不是,这事就算了。不会像贾二公子那样,连别的菜钱都不付。”
这事平王还是第一次听说,“菜钱都没付?”
“对啊。他后来牵两条恶狗过去,鲁掌柜要给他百两银子,他还说你打发叫花子。你们听听这话,也就是鲁掌柜,换成霍老爷子,霍老当家的能一刀劈了他。”
平王冷笑一声,“狗仗人势!”
“可不是么。”
平王转向承影等人,“回府!”
“是!”承影翻身上马。
那俩人相视一眼,望着平王一行的背影,“这位官爷什么来头?竟敢说贾家狗仗人势。”先前跟平王搭话的那人小声问。
他邻居犹豫片刻,“来头不小。”
那人噎了一下,“我也知道来头不小。”此话一出,猛地睁大眼,“……瞧着年龄,长相,还有家丁的气势,不不——不会是正主儿吧?”
他邻居想了想,张了张口,余光瞥到四周全是人,慌忙咬紧牙关,使劲点点头。
“……贾大人要完。”那人压低声音,“我们,我们——”
“回家!”推他一把就往家跑。
平王到家看到燕来在树下乘凉,过去就把人抱起来。
燕来险些咬碎后槽牙,他属什么的,一回来就黏上自己。
“王爷怎么了?”燕来深吸一口气,把骂人的话咽回去,柔声问,“父皇训你了?”
平王收紧手臂,“我错了。”
“啊?”燕来惊得张大嘴,这厮可别出去一趟给他搞俩侧妃。
燕来推推他的胳膊,“王爷……”你小子别吓我。
“我不该走那么急,应当先把黑风寨的人安顿好。”平王说着又收紧手臂。
燕来松了口气,不是弄个侧妃回来就好。
“王爷去贾家了?”燕来一边掰他的手一边问。
平王站直,“我都听说了,剩下的事交给本王,你别管了。”
“交给王爷?”燕来忙问,“什么事?”
平王:“让贾祭酒来给你道歉。”
“这个,不用,妾身想等他自己送上门。”燕来道,“您出面叫他过来,没有他自己过来解气。”
平王想象一下,确实贾家自动送上门来更解气,“他何时过来?本王等着他!”
“不知道。”燕来老老实实说,“不过也不急,反正如今是他们有求于我。”怕平王又搂着他不松手,随即就问,“王爷饿了吧?妾身命人摆饭。”
平王正想说不饿,肚子咕噜两声。
燕来忍着笑喊丫鬟摆饭。
饭毕,平王就拉着燕来的手回寝殿。
燕来趁他不注意翻个白眼,滚到床上也没挣扎,因为挣不挣扎结果都一样,便任由他搂着睡午觉。
未时两刻,俩人从房中出来,燕来见平王还想黏着他,连忙以处理王府事务为由把他打发走。
豆蔻见燕来长舒一口气,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燕来忍不住问。
豆蔻:“您怕王爷?”
“换你怕不怕?”燕来不答反问。
豆蔻摇了摇头,“不怕。”
燕来噎着了,“这么热的天,逮着机会就搂着你抱着你,你不怕也不嫌热?”
“这个……”豆蔻想象一下,连连点头。
燕来笑了,“那四家店的账册送来了?”
“在西边书房,奴婢去拿?”豆蔻问。
平王去前殿了,西边书房没人,燕来道:“我过去。”
期间平王过来一次,见燕来在忙正事,又悄悄退出去,直到他的事忙完才回寝殿。而那时天色暗下来,可以用晚饭了,夫妻俩便像往常一样,用过晚饭稍作歇息就去洗漱。
躺到床上,平王把人搂到怀里。可惜他一睡着,就不自觉把人松开。
翌日,燕来醒来,俩人自然又是各据一方。
燕来对这种情况很满意,哪怕用早膳的时候,平王夹一块肉往他嘴里塞,燕来都没嫌他。盖因哪天他从平王怀中醒来,就离他俩行房不远了。
哪怕他不乐意,平王也会想法设法“逼”他。毕竟他是平王明媒正娶的王妃,赖都赖不掉。除非身患恶疾。
好在皇帝并没打算让平王歇五天。饭后平王就被皇帝宣进宫,直到金乌西坠才回来。
如此过了两天,还不见贾家来人,燕来乐了,忍不住跟豆蔻说道,“这贾祭酒还真沉得住气。”
“可能被皇后或皇上敲打过了。”豆蔻猜测道。
燕来摇了摇头,“不可能。”
原本燕来是要和平王去给皇后请安,顺便问问萧淼都跟她说了什么。但贤王一生病,皇后心情不好,俩人没拿这事烦皇后,皇后也没找平王和燕来,说明萧淼在皇后那里碰个钉子。至于是软是硬,燕来就不关心了。只要皇后没倒戈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