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沈梨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听见辛辰名字后的心情。
也许就是《读者文摘》上常说的“心情复杂”,复杂到她不由自主多看他两眼。
——不管怎么看,都像个坏人。
不是可爱的人。
辛辰则大大方方让她看。
一点不害羞,很无耻。
“……”
总之,沉默了一阵。
月亮毛毛躁躁挂在天上,八月底的夏风穿梭而过,捎过虫鸣。
最后还是外婆的喊声打破寂静。老人家散步一圈没瞧见她,觉得担心。
沈梨不得不问:“我能回家了吗?”
辛辰视线跟着她往喊声来源处移动一下,眼睛黑白分明。
片刻后,他点点头,抿住一边嘴角。
不知为何,沈梨觉得他像是又无声地重复了一遍他刚才说的“胆小好欺负的女生”。
说的一定不是好话。
虽然心里猜忌很多,但沈梨还是攥紧小拳头,对他放自己回家的事做出了表示:“谢谢。”
辛辰则眼睛一弯:“拜拜,小甜梨。”
***
沈梨喜欢思考人生,尤其是看完书和电影之后。
她在看完央视6台播放的《忠奸人》之后,日常地思考人生。
这次想到的是,这个世界很复杂,不光有好人坏人,还有一种灰色的人,比如说卧底和叛徒。
你以为是你阵营的人,其实不一定是。
那个屈辱而又印象深刻的夜晚——当然现在的沈梨意识不到她这个形容词有多糟糕,反正那个夜晚过去之后的几天,沈梨都没有再见到灰色人辛辰。
也没有任何母亲的消息。
沈梨该吃吃该睡睡,该上课上课,生活和在母亲那边没什么两样。
除了多看了几本书:《女子防身术》《中国武术大全》《太极拳大师》等等。
看得比较累,因为有的字需要翻字典。
为了方便下次翻阅,她在不认识的字上面,都标注了拼音。
这样直到30号,外婆和她说“妈妈在少年宫等你,给你报下学期的兴趣班”,沈梨的生活才发生了小小的变化——从下午去少年宫,变成了仅此一次的上午去少年宫。
***
现在上兴趣班的孩子越来越多,每次到了少年宫招生那天,都能看到一片黑压压的人群。
家长们紧张地在其中穿梭,生怕自己来晚一步报不上名。
沈梨抵达的时候,妈妈已经在招生办公室了,正满脸笑容的和一个小姑娘说话,甚至还非常和蔼慈祥地摸了摸对方脑袋。
沈梨凑近一看——是前几天的小月牙。
经过了那个刻骨铭心的夜晚,沈梨充分认识到,不能凭第一直觉就判断自己和对方能不能成为朋友。
但是。
即便在这样深刻的反省下,她还是感觉自己没法和小月牙成为朋友。
见她进来,母亲招了招手。
等她过去后,递给她一张单子:“你看看你下学期想再学些什么?”
纸单上是少年宫下学期的兴趣班课程表,密密麻麻一长串,沈梨从上往下,一行行仔细阅读。
沈梨妈妈则转过脸,继续问小月牙:“你都学些什么呢?”
小月牙特别乖巧,微笑着说:“英语和奥数。”
说起奥数,沈梨就想到那天坐在小月牙身边的漂亮男孩。
她不禁看了小月牙一眼。
紧接着,注意力又被单子吸引走——她母亲给小提琴那一行打了个勾。
沈梨妈妈还在继续问:“你这么小就学奥数?”
“我不小了,九岁了,我们老师说学奥数对考初中有用。”
“九岁……四年级?”
“对,四年级。”
沈梨妈妈笑了:“那和我女儿一样大。”
说着让开半边身子,让小月牙不用歪着头就能看见沈梨。
沈梨个子不高,手肘刚好放在办公桌上。头发乌黑,皮肤很白,衣服裙子也很白,一眼过去,很像动画里仙气飘飘的小仙女。
不过,她小书包上挂了很多黑乎乎的小装饰,又让人觉得她怪怪的,不好接触。
小月牙冲沈梨和气地笑笑。
她天生有一股说不明道不明的亲近感:“我叫温萌,你呢?”
正巧有年轻家长拨开人群,到办公桌边拿宣传单。
沈梨妈妈一边让位置,一边随口答:“她叫沈桃。桃桃有点内向,不太敢和小朋友……”
话还没说完,沈梨便打断母亲,板着脸反驳:“我叫沈梨。”
沈梨妈妈愣了愣。
反应过来后,她拍拍沈梨,对温萌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她叫沈梨,我们梨子有点怕生,不喜欢和人接触,以后还要麻烦你多多照顾她。”
温萌不明所以地看看沈妈妈,又看看沈梨,晕乎乎地点头:“噢……好。”
可沈梨一点也不喜欢妈妈在温萌面前把自己说得那么差劲。
她没有和温萌对话,只是低头把报名表扒拉过来:“妈妈,我把小提琴改成架子鼓了,我不想学小提琴,我想继续学架子鼓。”
沈梨妈妈皱起眉,看了会儿,勉强同意。
“咱们可以继续学架子鼓。但是,再多学个奥数好不好?你看,温萌姐姐也说了,考初中要用。”
“我们说不定能分到一个班!”温萌开心地插了一句。
沈梨想了半天,终于点点头:“好。”
***
定好了四年级要学的课程,沈梨被妈妈打发着到少年宫门口等待她。
这会儿时间虽然还算早,但盛夏的热浪已经很不客气的在空气中翻涌。
树荫下站满了和她一样闲得无聊的学生,其中好几个看起来很面熟,应该和她同个教学楼。
沈梨站在最边上人最少的那棵树下,盯着地上那块在阳光下锈迹斑斑又闪闪发光的下水道口。
四周孩子们三五成群,都叽叽喳喳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