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宣布爱你
贺巢顿住脚步,他垂着脑袋,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江榆径直走过去,却在还有几米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难过,但是贺巢一定是很难过,虽然看的不清楚,但是还是朦胧感觉到了贺巢的情绪。
他额前的头发散落下来,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颤抖的双肩却让江榆感觉刺眼的很。
“贺巢······”
贺巢忽然说,“不要过来。”
江榆一怔,“为什么?”
“现在,不要过来。”贺巢仰起头,他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海面上传来一样,不真切的是像是幻象。
江榆听见了他声音里隐忍的抽气和哽咽,是哭了的时候才有的喑哑,忽然江榆感觉脑子被那声音贯穿了似的,他感觉到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扎进了他的脑袋里,刺痛感让他有些呼吸不过来。
贺巢把头偏了偏,深呼吸了一口气,顿住的脚步继续往前走。
江榆几乎是想也没有想,一下子快步上前拉住了贺巢的手。
贺巢微楞片刻,然后反应了过来,想要甩手开,但是江榆很固执,力气也出奇的大,竟然没有甩开来。
他拉着贺巢的手腕,脸红了红,“不要生气,如果要亲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比起江榆千方百计的解释什么,这样随口说出来的话,让贺巢更加动容。
贺巢没等江榆说下一句话,“你知道你说这句话的意思吗?”
淡淡的一句话,不但声音很轻,就连语气也很淡。
江榆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他蓦然松开了贺巢的手。
贺巢握住拳头,好像知道了什么,他咬唇,“对不起,我······总是不自觉把你当正常人,以为你和我一样,但是······好像,我们不一样。”
江榆怔住,收回来的手有些烫,也有些疼。
他想再度上去拉住贺巢的手,想要安慰一下贺巢。
“江榆,别对我太好了。”贺巢说着,忽然快步往前走。
从相识到现在,他们俩其实更多的默契都是闭口不言他们的关系,江榆知道贺巢越界了,他也装聋作哑当做不明白,他虽然有语言障碍,但是并不是痴傻。
他知道,贺巢喜欢自己。
贺巢会教自己作业,会安慰自己,会带着自己骑自行车,会教自己装瘸骗人,会教自己不使用暴力······
他哪里都好,好的让江榆无视那些他想要倾斜两人之间的天枰。
他不想喜欢任何一个人,不想付出任何感情,他想和贺巢做好朋友,永远不分开,但不想谈一段随时就会断裂的感情。
江榆太害怕了。
再这样下去,他会越来越喜欢贺巢,喜欢他碰自己,喜欢他骑车载着自己,喜欢他望着自己的眼神······到最后,他就真的彻底陷进去。
江榆不想要这样子的关系,一段脆弱的像是玻璃的感情,他宁愿做朋友,永远的好朋友。
一个人在精神上受到什么严重打击,那些伤害并不是在情绪爆发的时候,也不是在发生的当时,而是在后来长长久久的日子里,在那些陷入低潮而无法抽身离开的状态。
尤其是江榆这样的人,他认为的就是准则,他绝不会偏离轨道。
但是江榆偏偏就偏离了轨道,他对柏韶说过喜欢,得来的结局,是长达三年的精神伤害。
虽然江榆说原谅柏韶,但是柏韶那句话的影响,对他来说并没有消失,反而成为了他不能提及的噩梦,每一次在和人接触的时候,他都会反复想起来,像是溺水一般的痛苦。
江榆捂着胸口,他知道自己不想让贺巢离开,也不想让贺巢痛苦。
在这一瞬间,江榆选择了自私的维持和贺巢的关系,作为保护自己的低级手段,虽然自私,但行之有效。
他快步跟上贺巢,亦步亦趋的碎碎念:“贺巢,你不要生气,我想对你好,我想和你一直一起,我真的很喜欢和你······做朋友,我想我们一辈子都是好朋友。”
贺巢忽然顿住脚步,在离江榆不远处,他梗着嗓子,有些低沉的说:“江榆,你可以对所有人好,对傅云开,对柏韶,或者对王隐秋,但是不要对我好,我不一样,我们的关系······我一直都都误解了,我不需要你为我做太多,不要因为想和我做朋友,就让忍受我对你的抚摸亲吻,我不希望你可怜我。”
说着,贺巢转过了身,他发红的眼睛刺痛了江榆。
两个人望着对方,都明白对方目光里的意味。
半晌,江榆忽然后退,与贺巢错开了目光,“贺巢别说了,再说我们就不能做朋友了!”
贺巢冷哼了一声,他的声音不复之前那么柔和,“你真的好自私,你一直都知道,还把我耍的团团转,对你来说,朋友更重要吗?因为你没有朋友,就非要把每一个人都变成朋友吗?”
江榆的眸光闪动,“贺巢,别说了。”
“江榆,你明明什么都知道!”
“贺巢!”江榆的声音尖利起来。
“你明知道我·····”
“贺巢,闭嘴!”
贺巢却不想停,他几乎是用残忍的语气说着黏腻的话语,“我喜欢你,是想和你亲吻睡觉的喜欢!”
江榆听了这话,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无措的喃喃自语起来,“不,这样太奇怪了,太奇怪了!不要说喜欢我!”
江榆用力很大力气喊出了话,在这个有些寒意的夜里,那些刺眼的刺,戳破了贺巢的心。
疼,疼的叫贺巢难以忍受。
“江榆,我就是喜欢你,你明白也好,假装不明白也好,我就是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
贺巢说的话像是在恋爱宣告,但是他的目光冷冽,眼神冷冰冰的,不像是在告白,反而像是在讽刺着江榆。
说完,贺巢转头就走,甚至跑了起来,头也不回的没了身影。
江榆听见他哒哒哒的脚步声,脑袋越加疼痛起来,他深呼吸一口气,默念起来“深呼吸”三个字。
但是他的呼吸却渐渐急促起来,并没有缓和一丝一毫。
贺巢的一句喜欢,就把两个人呢的界限划分的清清楚楚。
青少年的世界,非黑即白,这一句话几乎就是宣告两个人关系的消亡。
江榆的手握紧了,因为用力泛白。
也不知道江榆呆站了多久,他的脸因为被冷风吹的一丝热气都没有,冰凉一片。
可是心里更是冷。
江榆动了动脚步,转头往回走,回了屋子,他看见手机亮着。
要不然和贺巢说,就当做今晚什么都没发生。
可是,江榆握着手机,对着贺巢的微信,不知道贺巢现在在哪里,会是什么样子,会像是受伤的野兽,回到白鸟酒馆那个窝里面吗?
或者,明天早上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江榆抱着侥幸的心思,放下了手机,他躺上床,盖好被子,准备睡觉。
这样的夜晚,时间很难熬,一分一秒就像是一个世界一样。
江榆辗转难眠,他摸出手机,发现才十二点三十六分。
他打开贺巢的微信,顿了顿,输入:对不起。
贺巢没有回复。
江榆再输入:对不起,能不能当今晚什么都没有发生。
江榆:我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些话,我想和你好好做朋友。
贺巢的沉默比他想象的要长。
江榆放下手机,忽然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贺巢不会回复他。
因为他一直这么酷。
江榆摸着手机,他忽然打开了qq,然后找到了c。
江榆:我想和你说话。
江榆:我之前和你说的我新同学,就是老睡觉的那个人,在卫生间和我说奇怪的话的那人。
江榆:今天我和他吵架了,他好像很生气,我怎么办?
江榆:我怎么让他不生气?
c的对话框很快就像是正在输入中,江榆瞬间紧张起来,他屏住呼吸,想看c到底会和自己说什么。
但是很快c的输入就中断了。
江榆咬了咬唇,继续打字。
他刚刚打了两个字,c的消息就发过来了。
c:你不是猜出我是谁了吗?江榆。
江榆的心一抖,他吓得连忙甩开手机。
但是手机屏幕一直亮着,消息提醒的震动也在一直在震动。
江榆没有再摸手机,像极了自己藏着的黄·色杂志被翻出来的羞愧感。
他不敢面对,也不敢去看。
最终,江榆凑过去看了看c的消息。
c:你那天看我的游戏id,不就是确认我是不是c。
c:我要和你见面,你故意推辞,不就是心里清楚的知道我是谁。
c:江榆,你骗自己,也骗我,还有谁,你是不会骗的。
江榆的手抖起来。
贺巢就是这样聪明,他总是能最快发现自己的心思,用最狠的话来戳自己的内心那层虚伪的保护膜。
可如果,不这样欺骗自己,那他们俩会怎么样?
江榆不敢回复贺巢了,他所有的小心思都没他猜出来了,他自以为藏的很好很好的那些心思全部被他拉出来,赤·裸裸拿出来指责自己。
可是江榆对这些指责的话,没有半点立场怼回去。
他在这件事上,犯了严重的错误。
他所做的,只想保护自己,封闭自己,不想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却妄图得到别人的温暖。
江榆想到这些,就觉得羞愧的无以复加,他确实一直这样欺骗自己和贺巢,最终导致这局面的,都是因为他。
江榆深呼吸一口气,拿手机输入:对不起,贺巢。
第45章 发病
诚如江榆猜想的那样。
贺巢第二天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来了教室,只是脸色很差,眼下青色更重了,他带了一顶黑色的鸭舌帽,耳朵里塞着无线耳机,眼神空荡荡的。
他的那个帽子很奇怪,只有黑色绒布,连个标牌都没有,纯的黑。
江榆望着他,小心翼翼的喊他:“贺巢?”
贺巢刚进了教室,就听见江榆的喊声,他顿时从头到脚一股刺疼感传来,先是头顶,然后到胸口,到膝盖,到脚尖。
他赶紧调大了音乐的声音,低下头,躲开江榆的目光,快速走到到位子上。
柏韶见到他和江榆之间的小动作,故意推了他一下,摘掉他的耳机,“你干什么?耳机声音估计讲台都能听见?”
贺巢望着他,死气沉沉的眼神里,麻不不仁的叫柏韶都打了个寒噤。
“耳机,给我。”
他淡淡的开口,可是却好像是用尽了力气一样,艰难而又痛苦。
柏韶楞了楞,没有说什么,把耳机塞回贺巢的耳朵里面。
贺巢转过头,望向了窗外的那颗樟树。
今天恰好是阴天,没有阳光从树叶里露出来,那一棵樟树看起来就十分怪异甚至丑陋。
在烦闷燥热的教室里,贺巢看着那一棵树,阴气沉沉的感觉简直让贺巢一瞬间就崩溃。
他感觉脑袋的剧痛起来。好像是有一根钢丝把他的脑袋重重缠起来,要勒出脑袋里的东西一样。
贺巢忍不住直抽冷气,捂住脑袋。
柏韶本就注意着他,生怕他出事情,见到贺巢这样情况,柏韶吓了一跳,慌忙掰过他肩膀,问:“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贺巢任由他拉过来,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柏韶大惊,赶紧拉起来他,想趁着事情没闹大,让他安静下来。
在身后一直偷偷望着的江榆也看的呆了,忍不住问:“他怎么了?”
贺巢听见他们七嘴八舌的声音,哆嗦着手,望了一眼江榆,随即推开了柏韶。
柏韶也不介意,慌忙的去看教室门口,见老师还没来,他感觉心跳的极快,紧张拦住要出去的贺巢,骂道:“草!你干嘛?已经上课了!”
贺巢却捂住了眼睛,身体颤抖的越来越厉害,就连声音也断断续续,“没有······太阳,我不能······上课。”
他俩的动作很大,班里人都已经转过头在看他们了,柏韶生怕贺巢闹得更大,连忙低喝:“什么没有太阳就不能上课!?你踏马给我坐下!”
贺巢怒了,伸手推开他,“我说了没有太阳!”
这一下,贺巢下了死力气,柏韶被他推的退到第三组的座位上去了。
贺巢推完就后悔了,他想上去拉柏韶,但是柏韶有些惊骇的表情,让贺巢顿时窒息,他连忙转过头去,正好看见了江榆讶异的神色,他的瞳孔里印着自己那可怕的模样。
轰隆······
贺巢感觉自己的脑袋被人用石头狠狠的砸了一下,声音从头部的皮层穿下去,到达他最脆弱的地方。
他几乎是跌跌撞撞的推开了桌椅,头也不回的奔出了教室。
贺巢前脚跑出了教室,后脚就被正好被正要进班里的胡月志看见。
胡月志吓了一跳,赶紧进班里去看,发现是贺巢那边出事了,不由脸色一白,像是早就有所准备似的,拿出了手机,想也不想就拨通了电话。
他说:“贺先生,您儿子确实出事了,现在跑出去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喊:“愣什么?把贺巢追回来!正上课呢!”
江榆一愣,连忙站起来,喊:“我去追!”
此时,贺巢已经跑出了学校大门,他也没有骑车,转头朝着白鸟酒馆的方向就疯了一样的跑着。
一边跑,贺巢一边把卫衣的帽子裹在了头上,浑身上下缩紧了肌肉,战栗的感觉瞬间遍布全身。
刺骨的冷风滑过他的脸,混合着马路上的车尾气,几乎让贺巢要吐出来。
贺巢下意识的自言自语起来,反反复复的低声重复一句话。
“不要害怕······自我调节······”
说是一句话,更像是一个乱七八糟的拼凑的咒语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