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顾玄都语调风轻云淡,说的却是小孩子告状的话,林如翡哪儿会听不出,哭笑不得的说明日一定好好问问自己二哥。
“这几日哥哥们同意了我去山下游历,不知玄都前辈是否愿意和我同去?”自知这样的要求有些过分,林如翡苍白的脸颊上,浮起些许紧张的嫣红,他微微抿着唇,低声道,“当然,若是前辈不愿,我也不会强求,临走时也会叮嘱二哥,不会让他动院子里的桃树。”
谁知顾玄都听了他的话,却似笑非笑:“自然是要同你下山去了,我唯一的花瓣都落在了你的身上,不跟着你跟着谁,况且……”
林如翡道:“况且?”
顾玄都语调微微严肃起来:“况且我也有一事相求。”
林如翡道:“不知何事?”
顾玄都道:“我现在神魂衰弱,不能经常现身,想取回失落在各地的旧物,还要麻烦小韭。”
林如翡讶道:“旧物?可知道落在了什么地方?”
“隐约可以感应到,可时间太长,有些模糊不清,还得靠近些才知道。”顾玄都道,“不过既然你要下山游历,也还算是顺路。”
林如翡笑道:“那玄都前辈便是应下了我同行的邀约了?只是不知道是否需要带着院中的桃树?”
顾玄都淡笑:“这倒不必,我自有别的法子。”
林如翡心中微喜。这次出游,他最担心的便是自己没有自保能力,平白惹了哥哥姐姐们担心,这顾玄都虽然出现的突兀,身份成迷,但到底是处处都在帮他。依照他现在的寿元,待在昆仑山上活不过三十,且身无长物,并无可利用之处。能离开昆仑山四处走走,已是他此生最大的愿望。
朝闻道,夕可死矣,便大抵如此。
夜色渐浓。
林如翡躺上了床,顾玄都坐在床边,靠着木椅不知道在瞧些什么,林如翡看了他一会儿,便迷迷糊糊的生出些睡意来,他半垂了眼眸,蒙眬间好似听见了顾玄都小声的说了句:“这景色看了百年,的确有些腻了。”
百年吗?林如翡迷糊的想着,好像听母亲说过,山下那片桃林,正是百年前出现的。不知何人种下,也不知何时长大,待到人们发现时,已在盛春之际,开出了几十里的桃花,红了一片山崖。
第二日,大晴。
浮花把昨日摘的槐花洗了干净,又取了白面,打算做顿槐花饺子。林葳蕤刚回来,整个昆仑山都知道了,她昨夜跑到前山去,找到林珉之门下的弟子,和他们大喝一通,直到天亮,才被林珉之揪回了屋,差点又没挨上一顿鞭子。林珉之那沉稳的个性在林葳蕤面前是全然无用,几乎恨不得把祠堂里的鞭子捏在手里,时时刻刻的敲打。
然而林葳蕤也知道林珉之只是雷声大雨点小,鞭子挥的呼呼直响,落在身上好似挠痒痒,但她还是很聪明,即便丝毫不疼,也会嗷嗷直叫,连带着假瘸几日,算是给足了自己大哥面子。
槐花馅的饺子有些素净,玉蕊便又去厨房那边取了块五花肉,还摘了两颗新鲜的白菜,打算再做些猪肉白菜馅的。
院中热闹的很,林如翡闲着没事儿,和闷闷不乐的二哥下起了棋来。
林辨玉棋艺和他的剑术一样精彩,只是今日显然心思没有放在棋盘上,连着输了三局。
林如翡道:“二哥在想什么呢?”
林辨玉道:“再过几日,就要下雨了。”
林如翡莫名:“下雨又如何了?”
林辨玉道:“雨后山路湿滑,不安全,你最好换个日子下山。”
林如翡笑道:“二哥,我又不是糖做的,淋了雨难道就化了?这山下游历也花不了太多日子,待我送达了请帖,便回来了。”
林辨玉依旧闷闷不乐,有意无意的就朝着院子里的桃花树瞟。
林如翡赶紧叮嘱林辨玉,说自己走后这院子里的东西可一样都别动,特别是那棵桃树——
林辨玉沉声道:“小韭,你可知道,那桃树不是个什么好东西,那日甚至对我出了手!”
林如翡心中一惊:“出手?”
昨日告状是顾玄都,今天告状的就变成了林辨玉,这原本沉稳的两人好像一对上,就变成了幼稚的孩童:“他故意绊倒我,害得我摔了一跤。”大约是觉得这样说起来不太严重,林辨玉还夸张补了一句,“现在腿还疼的厉害。”
林如翡哪里会信,不过摔一跤而已,只是有些丢脸罢了,想来也不会太严重,但还是耐下性子安抚了林辨玉一番,直到饺子煮好了,林辨玉的郁郁之色,才消去了些许。
热腾腾的饺子端上了桌,宿醉的林葳蕤被林珉之拖到了桌边,四人坐下,先举起手中瓷杯。
林如翡以茶代酒,先敬一轮,众人皆笑,抬杯同庆。
此时窗外春色正浓,桃枝顺风微颤,犹似应和。
作者有话要说: 顾玄都:乖小韭,再叫两声前辈听听
林如翡:………………顾玄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