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霜简直哭笑不得：“不至于啊不至于，这不是前几天才见过。”楚霜的声音一出，就像触碰到了周明月情绪的某个不知名开关，她一个没憋住，两行清泪就流了下来，把另外两个人看得不知所措。周明月也觉得自己这样很可笑，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笑出声：“我就是……乍一看到冬记面馆没了，就有点憋不住了。”这话把两人也说得心里酸酸涩涩的，他们能理解周明月的感受，因为他们同样把冬记面馆看成了一个除家之外的寄托温暖的地方。“冬冬姐之前不是说过打算寒假重新装修嘛，行了行了别哭了哈。”丁飞白从兜里拿出纸巾递给她。真难为他一个男孩子还随身带着纸巾了。这阵突如其来的情绪缓过之后，周明月又恢复成了平日里开朗的模样，只是她一直环绕着楚霜的手没松开。三人一路说说笑笑，朝忍冬目前暂居的地方走去。“也是在后街吗？”楚寒点头，“就是螺蛳粉老板的那家店，他带着媳妇孩子回家过年去了。”“哦哦，”周明月哈哈大笑，“那冬冬姐今天要做螺蛳粉吗？”“……”楚寒还没回答，几人走到一个巷子，距离忍冬所在的地方还有两个拐角，猝然闻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香味。先是一阵煎肉的香味，一定得是切得极薄的肉片在油中煎过后才能这么快、又这么猛烈地爆发出如此浓郁的肉香。周明月的鼻翼不断耸动着，在这股肉香中，她仿佛能听到肉片在热油里煎得“嗞嗞”冒响的声音。慢慢的，仿佛是厨师撒了一把辣椒粉，周明月猝不及防被辣得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双眼被刺激得泪汪汪的，却丝毫不肯放过这股呛鼻的辣香。“好香啊……”这个辣椒粉也是极香的，撒在煎好的肉片上面，被热油一浇，辣椒中的香味被完全激发了出来。周明月把口中还在不断分泌着的口水强行咽了下去。她也分不清这是被辣的，还是被馋出来的。几人不知不觉加快了脚步，穿过最后一个拐角，果不其然见忍冬正站在一个小铺的门口炒着肉片。“看来今天吃不到螺蛳粉了。”周明月的语气也分不清是不是遗憾，但她奔向忍冬的速度可谓是充分证明了她对今天这碗面的期待。见楚霜带着两人回来了，忍冬招手让他们先进屋。螺蛳粉老板的小店铺比原先冬记面馆的前堂还要小得多，灶台就摆在门口，一仰头看见的就是挂着的招牌。“冬冬姐，今天要做什么面啊？”忍冬一边通过透明的锅盖注意着火候，一边回答周明月的问题：“臊子面。”“听说工程队里的工人大部分来自关中，我便想着做一道带有他们家乡风味的臊子面。”听见忍冬这么说，三人都感兴趣地凑过来。正好这时候锅里已经冒出“咕嘟嘟”的响声了，估摸着到了时间，忍冬直接把锅盖掀开。这一个动作，猝不及防就让香味毫无保留地喷涌了出来。融合了辣椒粉的肉片，在酱色的冒着小泡的汤汁里，看起来十分诱人。浓郁的肉香中夹杂着不可忽视的香辣，带来的冲击把围在锅边的众人闻得喉头都不由自主地滚动了好几下。肥嫩带皮的猪肉，七分瘦，三分肥。被忍冬切得十分薄，经过热油的煎制后，肉皮的边缘带着微微的焦香，比一般的猪肉片看起来要硬一些，已经可以想象到那股十分可口的丝丝略硬的口感。更别说煎好的肉片还充分吸收了酱汁的咸香，已经可以想象到这一口下去，滋味该有多么美妙！“咕~”周明月不好意思地捂住咕咕叫的肚子，嘴上还不肯承认：“我没事，我没饿。”听着她越来越响，不受控制的馋虫叫，丁飞白无奈地瞥了一眼脸已经红通通的周明月，主动背下这口锅：“冬冬姐，是我饿了。”忍冬忍俊不禁，她应道：“没事儿，已经快到吃午饭的时候了，今天中午就吃臊子面怎么样？”“好！”“没意见！”“我都行。”三人回答的速度一个比一个快。忍冬无奈地摇了摇头，唇角却带着笑意。从盖着的布下把醒好的面团拿出切下一块，眼花缭乱见，还没待看清楚忍冬的动作，面团已经被扯成了细细的银丝面。将拉好的面条放入滚烫的水中煮开，等待的间隙，她又拿出三个大碗，摆在桌上一字排开，分别朝里舀了一小勺奶白的骨头汤待用。所谓一碗面，七分汤。用来做面汤的骨头汤已经熬煮了十数个小时，一直用小火吊着。当汤锅的盖一被打开，浓郁的鲜味直冲脑门，把人鲜得脑瓜子嗡嗡的。听着她们此起彼伏咽口水的声音，闻着奶白色骨汤里不断溢出来的香味，忍冬满意地表示不枉自己往里加了整只老母鸡，还加了不少海鲜、山货提鲜。面条煮好了，忍冬把面条捞起分别放入三个摆好的汤碗中，又从刚炒好的肉片锅中舀上一勺，整齐码在面汤上，再添上几根煮熟的青菜叶子。臊子面的配菜也有讲究，正宗的臊子面一般选用碎木耳、豆腐片、黄花菜和煎蛋皮。忍冬依次把这些配菜摆在码好的肉片周围，最后再撒上一把葱花和香菜，红红绿绿的配色尤其好看。再舀上一大勺熬好的骨汤，热汤一浇，各种配菜的滋味就被激发了出来，这一碗臊子面就算做好了。而此时在旁边眼巴巴等着的三人口水已经快忍不住了，见忍冬把面做好，立马就端过自己的那碗臊子面，不顾热汤的滚烫，筷子一夹，就往嘴里塞。“这肉片……呼呼，好香，肉煎得一丝丝的，在酱汁里泡过后稍许软化，再配上这辣香，真的太绝了！”“太好吃了，肉片又滑又嫩，还十分入味，香得不得了。”丁飞白被肉片香得受不了，赶紧喝了一口面汤压一压，谁知道这刚从酱香中出来，又落入了骨汤的鲜香，“好鲜！热气腾腾的，要感受不到舌头的存在了。”楚霜可没有这两人话这么多，她一口一口把面夹入口中，劲道的面条韧性十足，完全吸饱了汤汁的各种鲜美，吸溜一口，口中顿时汇聚了百般滋味。滑溜溜的面条裹挟着浓郁的汤汁，吃得快了，鲜味就像在口中滑了一下，就进了喉头。那种快速掠过的感觉更加让人欲罢不能。“臊子面真是太好吃了！”.此时已经变成废墟的原冬记面馆。临近中午，工程队的众人也渐渐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琢磨着到时间休息一下去吃午饭了。包工头手上拿了个大喇叭，头戴安全帽，在工地上走来走去指挥众人：“停停停，中午了，大家都准备一下，我们去雇主的面馆吃今天的午饭。”听到“面馆”两个字，有人不乐意了：“不是吧，我们干了半天活，累得半死，说好的包一顿午餐，就给我们吃面条啊？”“就是啊，面有什么好吃的，要吃你们去吃，反正我不吃。”“面不顶饿啊老大，我最讨厌吃面了，我王大今天就是饿死，也不想吃面！”……包工头脸上也不太高兴，大家干了半天苦力活，怎么能就给大家吃普普通通的面呢？于是他又拿起了手上的喇叭：“行，先派几个人跟我去和老板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把今天的午餐换成盒饭。”听到包工头这么说，众人顿时欢呼起来：“好耶，老大威武！”“要饭要饭！不要面！”包工头便带着两三个人去了找忍冬，其他人还留在工地上等着，等着等着，眼见着日头渐渐西斜，包工头带着那几个人一去却不见回来。肚子越来越饿，有几个人饿得实在受不了了，一下站起来，冲其他工友挥挥手：“我也去看看！”“行，老大不知道咋回事，慢吞吞的，你们可得赶紧回来啊！”那几个人自然答应得好好的：“我们肯定回得快，老大应该也和老板商量好了，我们和老大会合就一起回来！”第53章 臊子面（二）杨一和王五站起身, 随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带着其他人的嘱托便踏上了去寻找老大的道路。后街的地方不大，各种拐角倒很多, 两人在弯弯曲曲的小巷子里拐来拐去, 愣是没找到正确的路线。走错路的烦躁加上饥肠辘辘的肚子, 两人气得直接停在了原地，不走了。“老大他们到底干什么去了, 交涉了这么久还不回来，直接跟老板说我们不吃面不就行了吗, 多大点儿事啊。”王五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老大他们不会也迷路了吧？”杨一瞥了他一眼：“你以为所有人都会像我们一样这么傻吗？”王五：……第一次遇见这么理直气壮承认自己傻的。“哎！”两人齐齐叹了口气。王五无奈地蹲下，抬起头能看到冬日里并不强烈的阳光，直直看过去，照得人发晕，他眨巴了下眼睛, 问正站在一边发呆的杨一：“咱要咋出去？”杨一不说话，他也不知道咋回答，满肚子气没处撒。“都怪这个雇主, 早说包盒饭不就好了吗？”“就是！”王五同样气愤得很, “面有啥好吃的, 没有一种面好吃！雇主一定是想省钱才——这，这是什么味，好香啊……”话还没说完就戛然而止，王五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因为他突然闻到了一种十分浓郁的香味, 这味道来得猛烈又霸道, 直接就让他的口水不受控制地分泌了出来。王五赶紧闭上嘴, 以防口水喷溅出来。杨一强忍着口水的样子也好不到哪去。他人瘦, 没有堆着厚厚一身脂肪的王五耐饿。这时他忽然不知道从哪生出一股力气，一把把王五从地上拉扯了起来：“走，别管老大了，咱们先去找找这是啥味，太tm香了，我们吃饱了再回去！”王五也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两人不断耸动着鼻翼，沿着香味飘来的方向，一路穿过曲折的街道，终于，走到了一处较为空旷，一排排全是小店铺的地方。终于从小巷子里出来，两人顿时都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这里的店铺小小一个，基本上店里是不能坐人的。大部分的小店都关了门，那个还在招牌下不断升起白雾的大锅便尤其显眼了。“就是那个味！”“香，实在是太香了！”一路循着香味，兜兜转转终于找到了地方。杨一和王五对视一眼，两人齐齐加快了脚步，走近了一看，脚步一顿，两人不禁有些傻眼——这……这个正在把浓浓的奶白色骨汤往碗里倒的老板，不就是他们的雇主吗！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王五被香味勾得伸长脖子直往里张望，一不小心就和佝偻着身形躲避着视线又悄悄抬起头来观察情况的老大对上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