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以前的神仙只是传说,现在却出现了一位真实飞升的。
此情此景,似乎正印证了这一切。
蒲押陀黎也赶了出来,来到小黑身后,看向那浩浩荡荡的人群,见怪不怪:“唐人信奉真武,那是一位有大法力的神明。”
小黑恢复平静,见这招摇过市的道士一时半会没有回去的意思,询问道:“凉州最大的真武庙宇在何处?”
蒲押陀黎不明白找寻使节团,怎么突然转到真武教会上面去了,对方却是将他救出来的恩人,不敢质疑:“我去找找。”
“不,正事要紧!”
小黑确实是心血来潮,所幸她能恢复原身,四足奔行,什么千里马都比不了,干脆道:“你照常上路,赶往长安,我查一查真武教,很快会追上来。”
蒲押陀黎并不知道他的气息已经被记住,还以为这位也有一群强大的班底,赶忙应下,飞快离去。
小黑则身形一起,眺望四方,开了法眼,辨明一处最浓郁的人气所在。
“皇城被拆了?”
她穿行街巷,两盏茶的功夫就赶到目的地外,发现那竟是原本的凉州宫城所在。
隋末群雄纷争时,大凉王李轨就在这里建都,后来大唐立国,这里的宫城并未拆去,丘英最初来到这里调查吐蕃奸细时,还将重建的内卫据点放在宫城之内。
只是如今,这里的宫城终于被拆除了,换成了道观。
真武观。
此时的观外,正在举行斋醮。
斋醮准确的说,分为禳灾祈福的清醮,和超度亡灵的幽醮,此时两者却是并行。
一边可以看到,城内有权贵人士去世,家人披麻戴孝,抬着棺椁,请道士行幽醮,这是连佛教最大的生意都抢了。
另一边,又有无数信徒拜倒在地,朝着一具神像虔诚地祈祷。
那神像穿青玄君上之袍,戴苍壁七称之冠,作帝王打扮,面容威严,五官雕琢得极为精细。
这就是真武庙内供奉的圣像。
但显然已经超出了正常的真武大帝祭祀。
正常的真武大帝,披发跣足,身着玄袍,金甲玉带,足踏龟蛇,现在这位不知加了多少元素,瞧上去比后世的玉皇大帝都要庄重威严。
小黑知道,李彦不喜欢这种无谓的追捧,所以她也不喜欢。
只是看着如此狂热的场景,想着凉州都如此,长安还不知道成什么样,又有些头疼。
这不是什么乡间yín 祭,祭祀童男童女,亦或是干伤天害理的事情,那反倒容易压制,这是正统的道教信仰,只是凡事过犹不及,怎么引回正轨呢?
对了……
这群道士交税了吗?
小黑的目光落在主持斋醮仪式的道士身上。
虽然面容有几分苍老,但气质出众,道袍名贵,此人应该……
“咦?”
看着看着,小黑突然觉得有些眼熟,再仔细看了看,认出了身份:“这不是明崇俨吗?”
明崇俨也是李彦的嫡系了,虽然是梅花内卫出身,最初为李治效力,但从云丹一案开始,就忠心追随,发挥了相当重要的力量,后来成功入了御史台,前途无量。
现在为何在凉州当道士,还如此苍老?
小黑好奇心起,身形一闪,入了真武观内,朝着深处不断进发。
外面这般热闹,道观内相对冷清,有三三两两的道士正在打坐,却根本没有那份修行之心,时不时用羡慕的眼神看向外面。
小黑寻了个落单的,探手将其抓起,来到一处殿宇之上,取出令牌晃了晃:“内卫办事!”
那道士腾云驾雾,已是吓得身体都僵住了,也没细看令牌,颤颤巍巍地道:“贫道……贫道……”
小黑直接问道:“外面主持斋醮的道士,可是你们的观主?俗家叫明崇俨的?”
道士这才稍微冷静下来,低声道:“正是我家观主……不知官人此来,有何要事?”
小黑冷哼一声:“本官就是来查他的,你将他的劣迹如实招来,或可立功!”
道士怔了怔,眼神里不惊反喜,显然是恨不得观主倒霉的,但又一时间不敢完全相信这莫名出现的内卫,不由地吞吞吐吐:“这……贫道……不知……”
小黑淡淡地道:“看来你是想要包庇此贼了,那好,一并论罪便是!”
“我说!我说!”
道士急了,马上竹筒倒豆子,小黑时不时问上几句,很快对当年的旧事有了几分了解。
当年追随李彦的那一批心腹,如今皆已身居高位,其中不乏封疆都督,国公宰相,当然也难免有行差踏错之辈。
第一个出局的,便是明崇俨。
当李彦以真武圣君之名飞升,他就生出了贪婪与野心,准备攫取这份庞大到难以估量的政治资源,继而成为李弘的第一心腹。
平心而论,明崇俨确实有优势。
他本就是道教出身,又曾是梅花内卫,掌控着一支最为关键的队伍,还是除狄仁杰外最早跳出内卫局限的,可谓前途无量。
但他终究太急。
具体的争斗,这真武观的小小道士并不知情,结果就是,明崇俨在各地兴建了真武观,推行祭祀,迎奉圣意,得李弘信赖,虽未入政事堂,却先一步拥有了近乎宰相的权柄,但就在拜相的最后关头,不知何故,贬官出京,一蹶不振,后来自罚入道观,祭祀真武。
小黑有些惋惜,不过想到明崇俨如今的选择,又觉得他还不是无药可救:“离开长安,久居凉州,看来终究是放下了权势之争……”
道士摇头,毫不客气地揭穿老底:“官人这便是高看他了,明崇俨时时刻刻都想回到长安,却是回不去了!”
小黑奇道:“这是为何?”
“官人不识长安观主么?”
道士同样感到奇怪,以极度崇敬的语气道出了那位的名号:“有袁天罡袁真人在,明崇俨又有何资格回归京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