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南瞻部州那些人憎鬼厌的番僧,这里的佛门氛围,确实太好了。
李彦看在眼中,等到铺垫足够,开口问道:“听闻千年之前,天地灾劫,大唐子民由南瞻部州来到东胜神洲,那是怎么一回事?”
守诚将这位当成一位喜欢奇闻轶事的游客,倒也乐意与之闲聊一二,这件事又是佛门的得意之举,顿时笑道:“确有此事,当时天降魔劫,众生遭难,是我佛如来以三藏真经,劝化众生,引之东渡,脱了灾厄,方有今日的东洲生灵,敬天礼地,心爽气平!”
李彦道:“那北俱芦洲呢?”
守诚道:“北洲亦得我佛庇护,此洲之人,虽好杀生,只因湖口,亦可引入正途……”
李彦道:“照此说来,南瞻部洲和西牛贺洲是被放弃了?”
“我佛慈悲,普渡众生,岂会放弃?”
守诚轻叹:“只是两大部洲魔劫深重,尤其是那南瞻部州,贪yín 乐祸,多杀多恶,正所谓口舌凶场,是非恶海,正是魔头最喜之地,难啊!”
李彦再看向这香火鼎盛的寺院:“如此说来,东胜神洲能有如此光景,全靠佛法无边……”
守诚双手合十,语气里虽然极力掩饰,还是带出了几分荣耀之感:“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李彦心中有了数,准备离去,目光突然一顿,看向不远处的一座佛堂。
一群僧人从堂内走出,为首的是一位年轻僧人,同样是一位佛修,年龄比起守诚要小得多,修为却极为精深,目光温润,宝相庄严。
关键是他的相貌……
李彦问道:“那位僧人是谁?”
顺着目光,守诚介绍道:“那是贫僧的师弟,法号守纪。”
李彦道:“我在金陵城内有一名友人,名罗万象,与这位高僧长相颇有几分相似。”
守诚有些诧异:“守纪师弟俗家姓氏确为罗,却无万象之名,李施主莫不是与师弟的家人为旧识?”
李彦道:“出家人四大皆空,俗世的亲缘不论也罢……今日获益匪浅,多谢大师,在下告辞!”
“贫僧送施主!”
虽然这位连根香都没上,更是不曾留下半两香火钱,但守诚还是送出山门,觉得刚刚的交谈如沐春风,心情愉悦。
回转殿内,远远就见一道身影静立,澹澹地看过来,正是守纪。
守诚一惊,主动上前见礼:“师弟!”
守纪道:“师兄如此欣然,是有何喜事?”
守诚有些尴尬:“并无喜事,只是一位游客,见识不凡……”
守纪道:“七情六欲,乃修行大害,师兄可是忘了?”
口气不像是师弟,更像是师父,却有几分理所当然,守诚也只能垂着头挨训,不敢有半分辩驳。
这份姿态已经很低,守纪却仔细打量了他几眼,突然道:“师兄似有魔劫沾染,才易喜怒……”
守诚面色一变,声音里不禁带着恳请:“为兄定当苦修,还望师弟宽恕!”
守纪神情全无半分波动,语气更是平稳到有些呆板:“我非为难,师兄当知,喜、怒、哀、惧、爱、恶、欲、惘、罪,诸劫妄动,定要斩出,方可四大皆空,不沾凡尘。”
守诚心想这等斩劫之法,是师门秘传,自己也没那个资格修习,嘴上连连应道:“师弟教诲得是,为兄一定改正,一定改正……”
守纪再度凝视了他几眼,转身离开。
守诚抹了一把汗,倒也没有什么怨怼之言,喃喃低语:“世间太平,斩灭妖魔,全靠师弟这等人才能维持,我要好好修行,不得拖累……”
与此同时。
鸡鸣寺山脚,李彦漫步而下,长袖飘飘,运转唯识劲,结合四大感悟,气质即刻发生改变。
倘若守诚在面前,恐怕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为这位刚刚还在跟他谈笑风生的世俗香客,已经变为了佛修,甚至比起年轻一代佛法最为精深的守纪还要身心清净,宝相庄严,更似一位大德高僧。
而相比起守纪的一片沉寂,李彦的神情很是丰富,眉宇间带着坚定与从容,朝着这片诡异未知的东胜神洲,迈出探查的步伐,身形渐行渐远,消失在山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