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彦看着他,点了点头:“金主为求诱敌战术功成,以身犯险,我自是奉陪。”
完颜阿骨打浓眉扬起:“你既然看出我的目的,为何不直接去警示辽主呢?”
李彦道:“一个国家到了这个大厦将倾的地步,已非人力可以挽回,便是天祚帝愿意听从劝戒,今日不出城,也是回光返照,没有意义……”
完颜阿骨打起初有些意外,但见到对方出尘的气质,又有种就该如此的感觉,问道:“阁下是方外之人,对于世情洞若观火,超脱于外,为何还要对我金国咄咄逼之呢?”
李彦不答反问:“金主觉得我是咄咄逼人?”
完颜阿骨打道:“以阁下的声名,一直追杀于我,若不是为了帮燕国取胜,何至于此?能有得你这般效忠的臣子,当是燕王之幸,只是不知他是否珍惜了!”
李彦澹然道:“我若是一味求胜,只需专杀金军的勐安与谋克,自能让你们战力大降,再引谍细往水源里投入牲畜腐尸,污染水源,一场疫病下去,又会死多少人?”
完颜阿骨打本来是为了打击士气,挑拨离间,没想到被这三言两语间说得遍体发寒,咬牙道:“这么说来,我金人能存续,还要感激你没有不择手段?”
李彦轻描澹写地一摆手:“这倒是不必,我便是那般做了,你们也有应对之法,逼得实在急切,整族迁徙,说不定还是长久的祸患,欲速则不达,两国交锋还是要走正途,灭国之策更不可急功近利。”
完颜阿骨打又感到一股寒意,这股寒意不是为对方的手段,而是为对方那股灭国的决心,他的声音里首次出现了哀求:“我族也只想求存而已,与你们南方汉人从无恩怨,燕国为何要誓灭女真?”
李彦道:“人生来就有民族,有了民族就有立场,有了立场就有针对,因为除非天地资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否则必然有争夺。”
“你们女真现在生活困苦,或许只求温饱,但等到过上了好日子,肯定要奢求更多,而你们并无自给自足之能,一定会南下掠夺。”
“这也是历朝历代以来,草原游牧民族与中原农耕王朝之间的相处方式,中原强大,草原游牧俯首称臣,祈求互市,用劳动所得交换生活必需品,中原一旦弱小,草原游牧立刻南下劫掠,通过手中的弓箭来掠夺财物。”
“金主心里也很清楚,你们强大后,同样也要觊觎富饶的中原,过来烧杀抢掠的,既是这样,哪有不趁你们弱小的时候压制剿灭,反倒在你们壮大后,再进行旷日持久对决的道理?”
完颜阿骨打深吸一口气:“是我所言幼稚了,不过只要有我阿骨打在,有我女真完颜氏在,即便燕强金弱,你们也休想灭我国祚!”
李彦五指微张,腰间的链子刀自行出鞘,跃入手中:“那你先撑住吧!”
“都勃极烈!都勃极烈!”
在狂风骤雨般的攻势下苦苦支撑,身后终于传来了金人骑兵急速逼近的马蹄,完颜娄室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可以称帝了,再不称帝,活不了多久……”
平静的告戒传入耳中,眼前之人鸿飞冥冥,完颜阿骨打伸手捂住嘴,但这次终究是没有忍住,半跪下来,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
“金军杀入上京!辽帝被金人弑杀!”
“金军杀入上京!辽帝被金人弑杀!”
听着府衙外面传来的声响,即将动身去往燕京的耶律得重身躯晃了晃,露出悲戚与屈辱之色:“陛下!
”
皇室无亲情,对于耶律延禧个人,他其实并没有多少伤感之情,所谓的悲戚与屈辱,更多的是天祚帝被金人所害这件事。
辽国经历了相当程度的汉化,主辱臣死的观念还是很深入人心的,君主被弑杀,这等仇恨更是深刻至极。
而之前耶律得重对燕军卑躬屈膝,虽然名义上是租借,但实则与割地并无区别,辽军将领是极为不满的。
其中鼓动手下,准备反抗的将领,更是被天寿公主直接出面处决,可依旧群情激奋,暗流涌动。
直到上京消息一传过来,顿时沉默下去。
跟金人所作所为相比,燕军只是租借土地,实在是宽宏仁德……
他们不再闹腾,却有了新的述求。
“辽军愿意臣服,只盼着我们剿灭金人,为辽帝报仇,诸位将军如何看待?”
花荣坐在府衙正中,看向左右。
关胜谨慎地道:“根据情报,金人正在上京道大开粮仓国库,收买各族人心,又大败奚王jūn_duì ,我们贸然出兵,并非明智之举。”
索超道:“金人恶,我们就要善,现在契丹人纷纷外逃,其他族群也为其残暴所慑,是我们继续宣扬仁德的时候了!”
“君上曾言,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当真是至理!”
花荣确定战略目标:“辽国灭亡,我们要尽可能收拢起人口,带回国内,至于这渺无人烟的地方么,金人想要就给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