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微微一怔,那个推开的动作就变成了轻拥。
四哥,四哥
滚烫的眼泪瞬间濡湿了男子的t恤,少年哭得泣不成声,他无从思考无从分辨,完全凭借本能紧紧地抱着他的四哥,
你回来了,你回来找我了
宋枢衡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他不可置信地瞪着面前的年轻男人,嗓音凌乱而颤抖:
予行?
高明峰眉头紧蹙,他扳着宋枢衡的肩膀,稳住宋枢衡几乎摇摇欲坠的身形,低声道:
他不是傅予行,他是傅谨时。
宋枢衡茫然地看着高明峰,他的思绪断开数秒后才缓缓运转起来,他顺着高明峰的话重复:
傅谨时?
高明峰下巴弧线绷得死紧:
他是傅栋的另一个儿子,最近才被认回去,他不是傅予行,他叫傅谨时。
傅家的另一个儿子,宋枢衡当然也是听说了的,然而宋家和傅家多年断绝来往,那次傅家大宴南江世家宋家的人并没有出席,宋枢衡又不大跟其他世家子来往,而傅谨时初回南江根基不稳,作风也非常低调,除了学着接管公司,就是侍奉在傅栋的病床前,几乎没怎么在公共场合露面过,以至于宋枢衡竟然不知道傅五长得和傅四一模一样!
咳!
发出轻咳声的是傅谨时旁边站立着的一个金发黑眸的混血男人,宋枢衡看过去,他的表情还处在震惊与迷茫中,愣愣地喊:
老师?
随着这一声称呼,高明峰倏然望向这个男人,他眸光一暗,脸部肌肉紧绷,没人注意到,他的右手握住了左手上佩戴的手表,轻轻按下了表盘上的一个掣键。
宋,罗伊点点头,他是在场所有人里心境和表情最为自然的一个,他看了看萧然,挑起眉,然后指指身后的咖啡厅说道,大家还是坐到咖啡厅里再谈吧。
宋枢衡深呼吸一口气,他抹了抹脸,然后走上前去:
然然,宋枢衡轻声说,这不是予行,你认错人了。
宋枢衡感觉到萧然的身体遽烈颤动了一下,他用了很大力气才把弟弟从傅谨时怀里拉出来,萧然满脸的泪珠,他显然听懂了宋枢衡的话,他凝固在傅谨时脸上的视线渐渐涣散,茫然而悲哀地呢喃:
四哥不是四哥
宋枢衡心疼得不行,但还是坚定地重申,然然,这不是你四哥,不是。
萧然眼睫重重一颤,豆大的眼泪像是断线的珠子一般疯狂滚落。
傅谨时看着他,眼眸里一闪而过许多难以言瞄的复杂情绪,他伸出一只手,轻声道:
我是傅谨时,你好。
水声哗哗,咖啡厅的包厢洗手间里,萧然弯着腰站在水槽前,掬着冰凉的水往脸上泼。
他抬起头,镜子里倒映着他的脸,洗手间里灯光明亮,衬得他的眼珠格外漆黑,眼角、鼻翼和脸颊都满布着通红的血丝,细碎的水珠沿着轮廓全都凝聚到下颌的中心,然后一路滴落进领口里,他用双手揉了揉有些发痛的面颊,缓缓抽了几张纸巾,随意地擦了擦。
那些汹涌如海潮般的情绪,在意识到傅谨时并不是他的四哥后,又如退潮一般飞快远去。
他和傅予行朝夕不离生活了七年,傅予行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是刻在他心版上的浮雕。
哪怕长得再像,哪怕声音再像,傅谨时不是傅予行,他分得出来。
萧然走出洗手间,房间里的四人都向他望了过来。
宋枢衡、罗伊和傅谨时分坐在围着茶几的三张沙发上,只有高明峰抱怀倚靠着包厢的门,神情晦暗莫测。
萧然在宋枢衡身边坐下,他的眼角和脸颊血丝未退,然而泛着淡淡潮光的眼眸已经平静,他在抬眼间和傅谨时复杂的视线对上,一触及分。
这个人既然不是四哥,萧然对他就不再感兴趣,自然也不会接收到后者混合着探究、兴味以及怜惜的眼神。
宋枢衡拉过萧然的手,发现弟弟的情绪确实已经完全平复,他有些欣慰地拍了拍萧然的手背。
先前包厢里的人都已经互相介绍过,宋枢衡作为攒局的人,理该再为萧然郑重介绍一下客人,他往右侧摊了下手掌:
然然,这是我的大学老师,达蒙·罗伊教授。
萧然的瞳眸重重一缩。
他看到达蒙·罗伊的冲击力和看到傅谨时几乎不相上下。
达蒙·罗伊,a国罗伊高等生物基因研究室创办人,同时是萧然生母贺乔和宋枢衡生母关素风的导师。
萧然没有想到,他竟然也是宋枢衡在大学时的教授,显然宋枢衡不知道罗伊跟贺乔以及关素风的关系,否则他不会带着萧然跟罗伊见面。
因为远山集团和罗伊实验室关系匪浅,萧然曾经侵入过罗伊实验室的实验中心,并将该中心的一些不宜公开的实验细节泄露出去,当时宋仕明还为此警告过他,萧然心想罗伊大概不知道这件事的内情,否则怕是不会对他这样和颜悦色。
面前的男人看不出年纪,他是蜚声国际的生物学家,已过天命之龄,然而他的容貌实在太年轻了,说他只有三十来岁也毫不夸张。
罗伊有一头闪着耀目金色的头发,皮肤白得过分,苍冷如透明的玉,他的眼睛却是浓郁的黑色,像是沉在冷水中的黑黢黢的猫眼石,无疑的他是个非常俊美的男人,在宋枢衡介绍后,他微笑着对萧然伸出手:
你好,达蒙·罗伊。
萧然看着罗伊半晌,慢慢地伸出手,两双肤色异常相近的手交握在一起,萧然的眉心微蹙了下,他感觉到罗伊握住他的手有轻微的颤抖,似乎有些激动。
罗伊看着萧然的眼眸里闪烁着难以形容的微芒,这和他先前目睹萧然失态时的镇定淡然判若两人。
因为之前放声痛哭了一场,萧然的嗓音略沾一点沙哑,他礼貌性地对罗伊说:
您好,我是宋萧然。
然后萧然想要抽回手,谁知一下竟是没能抽开,罗伊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的,竟收紧了手指的力道,萧然掀起眼睫,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和罗伊直直对视上,少年的眼神淡然静默,男人的视线深沉浓烈,两个人都直勾勾地看着对方,不论是手心的力度还是眼睛里的温度,都恍如一场不动声色的较量。
宋枢衡不经意地望他们一眼,眉心禁不住微微一跳,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古怪像是游丝一样在他的脑海里勾了下。
那两只交握在一起的手,从雪白苍冷的肤色到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从手背上若隐若现的青筋,到手腕上鲜明突出的尺骨茎突,都过分得相似,宋枢衡的视线往上,在萧然和罗伊的面容上来回打转,越转那股怪异的感觉就越缠绕不去。
萧然和罗伊都有弧度完美的颈项,棱角分明的下颌,轮廓精致的嘴唇,挺拔深邃的眉骨,尤其是眼睛的形状,他们面容上的每一个部位特征都极其相似。
这不是傅谨时如同傅予行的翻版那样的雷同,而是一种显性的基因特征无限接近,就好像宋枢衡脑中倏然滑过一个极其荒唐的念头,就好像一对形貌相近的亲属,别人一打眼看去就觉得这是父子或兄弟。
就在这时,罗伊终于松开了手,他带笑的声音打断了宋枢衡那漫无边际的尚来不及捋清逻辑的思绪:
宋,你的弟弟非常漂亮,他是个混血儿吗?
宋枢衡登时脊背一挺,这是他打小就形成的惯性,只要有人夸他弟弟,他就忘记谦逊两个字怎么写,他抬手摸了摸萧然的头,嘴角的弧度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