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南城在两天后离开了南江,萧然把他送到机场,登机前穆南城亲了亲萧然的额头,微笑哄他:
乖乖等我回来,我有很多好东西带给你。
萧然噘着嘴,失落和低沉都在小脸上摆着,意兴阑珊:
什么好东西啊。
穆南城长叹一口气,当下真想不管不顾把这小东西就揣口袋里带走,他张开双臂将萧然紧紧拥在怀里,紧贴着他的耳畔轻声说:
我会带给你很多好听的话,很多很漂亮的烟花,会带给你一场盛大的婚礼,会带给你一个再也不会没有我的未来。
穆南城说完长长的一段话,在萧然的呆怔中揽着他的后脑吻住他的唇瓣,一触及分,然后转身登上了飞机。
蓝白相间的私人飞机呼啸着冲上九千米高空,萧然站在下面仰望苍穹,他双手落在裤袋里,金色的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融在身畔信号塔的倒影里。
直到巨大的机身在视线中凝聚成小小的一个灰点,萧然才举起手,对着天空挥了挥,声音小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一路平安穆先生,我等着你回来。
小先生,这两天是周末,我们两个陪你出去玩玩吧?
杨越从副驾驶座上回头,想尽办法地逗萧然说话,自打穆南城上了飞机,萧然就蔫耷耷的,杨越捧着个平板,浏览器上的网页是个水上乐园的门票购买通道,他兴致勃勃地说,
我们去这里玩吧,这里有个大峡谷,夏天玩水上漂流最好了!
萧然坐在后座,手肘抵在车窗上,托着自己的下巴,懒洋洋地瞥了一眼平板,又懒洋洋地移开。
人太多,好吵。
那咱们干脆去远一点,去姚庄,江南水乡风景特美,顺便来个农家乐!
去过了,好坑。
那要不再远一点?去港城,吃完鱼蛋去澳城,我教你一手移花接木,咱们去葡京赌场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咳咳咳!冯至眼见杨越越讲越脱,狠狠瞪了他一眼。
杨越挑着眉,无声说你行你上,老板临走时让他们保护好小先生的同时要保持他的身心愉悦,前一个任务很简单,后一个任务完成得稀碎,小先生岂止身心不愉悦,他颓丧得都好像一朵被抽了水分的蔫耷耷的狗尾巴花了。
这要是他们两个把人给养瘦了,老板回来怕不是要把他们都踢回湎北去。
汽车在宽阔平坦的公路上不疾不徐地行驶着,道路两旁的香樟树缓缓地倒退,阳光从绿油油的树叶缝隙里洒下来,在地面上投出一个又一个细碎的光斑,萧然盯着那些光点,眼角微微泛红。
在别人看来萧然似乎有些过于矫情了,但是没人知道,萧然二十年的生命里,很少经历短暂的生离,他身边最亲的人,往往是一去再也不复返。
他骨子里就对分离有着难以言喻的憎恶和恐惧。
从穆南城转身登机的那一刻,萧然的心里就一直空落落的,这种陌生的有期限的等待是一件很折磨的人事,一个星期,一百多个小时,时间会变得格外漫长而煎熬。
脑子里偶尔还会掠过一些让人心惊肉跳的想法,比如湾流g650的安全性够不够靠谱,新闻里好像有报道过湾流飞机失事的新闻,比如天气预报说今天会有雷阵雨,那雷会不会劈到飞机的机翼上,再比如前两天萧然刚看过的一部丧尸电影里,整个机舱里的人全都变成丧尸互相撕咬的画面走马灯似地在萧然脑子里不停回放
杨越再回头去看的时候,就见小先生揉着自己的眼睛,嘴巴扁着,竟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杨越大惊失色:这是怎么了?
我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萧然有些哽咽地说。
杨越和冯至对视一眼,两人都满头问号:什么不好的事?
萧然摇了摇头:不能说出来,会好的不灵坏的灵。
杨越和冯至:
冯至诚恳道:我以为您是无神论者。
萧然由衷道:临时抱佛脚,上帝不会介意的。
冯至嘴角抽搐:您信的究竟是佛还是上帝?
萧然想了想:谁让穆先生打赢丧尸我就信哪个。
杨越一脸懵逼:什么丧尸?丧尸在哪?老板为什么要打丧尸?
嘘,萧然食指比在唇上,一脸正色,不能说,说出来会好的不灵坏的灵。
冯至和杨越:
冯至和杨越飞快对视一眼,然后杨越低头在平板上搜索:
小老板因为相思过度变得神神叨叨了怎么办?
沈凤仪已经出院,晚上萧然陪她在梨湖庄园吃完饭,他在园子里遛了遛狗,又去马槽边给自己从港城带回来的小阿拉伯马喂了草,这匹马原本叫bili,被带回南江后萧然给它改了名字,因为有个冉冉在,所以萧然果断给小马取名叫喃喃,可惜这个名字全庄园只有萧然敢叫,连小马儿也从不敢应。
喃喃,喃喃?
无论萧然怎么喊,那小马的脑袋左摇右摆的就是不答应,萧然用干草搔着马的下巴,不满地絮絮叨叨着,你怎么这么胆小啊,穆先生现在又不在,再说了,就算他在,你怕他什么啊?撞个名儿罢了,谁的名字不跟新华字典撞字儿呢!你是我的马,你要有威武不能屈的气节懂吗?
小马的鼻孔呼哧呼哧地喷气:我怕鞭子,我不要气节,你这人类,站着说话不腰疼!
萧然把最后一把干草扔进料槽里,摸着小马脑门上的鬃毛,连他自己都说不出为什么,沉沉叹了口气。
国内晚九点的时候穆南城在e国落地了,萧然那时候正在洗澡,但是他把手机带进了浴室里放在洗漱台上,穆南城的专属铃音响起来时,萧然一脚就从浴缸里跨出来,因为动作太急还险些滑倒,他想也没想地按下了视频通讯的请求。
屏幕里蓦然出现一片白雾蒸腾,镜头晃动中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撮因为潮湿而显得特别乌黑的头发,随即少年雪白的沾满了水珠的容颜跃进穆南城的瞳孔,那双被水汽浸润得格外璨亮的大眼睛里迸发出热烈喜悦的神采:
穆先生!
那会穆南城和韩臻高明峰正并排坐在汽车后座上,他第一时间将手机挪了个方向,同时锐利的眼风往右边一扫,坐在他旁边的韩臻和高明峰慌忙往车门边挤去,两个人委屈地贴成三明治,同时把脑袋转向车外看风景,生怕瞄到了一点点不该看的被老板给抠了眼珠子。
穆南城这才柔声开口:在洗澡?
那柔软如春风的语调和他适才冰冷如寒霜的视线简直判若两人,韩臻和高明峰愣是生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嗯呐!
萧然欢快地应着,声音清爽活泼,他拿着手机又坐回浴缸里去,温热的水流一直没到他的胸口,只露出锁骨以上的部分,象牙白的皮肤被水光浸润得晶莹剔透,发梢和下颌落下的水珠颗颗分明流光溢彩,诱惑着人想轻舔一口。
明明是那样青涩干净的模样,穆南城却看出了下.腹紧缩的活.色生.香。
穆南城换了个坐姿,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没让自己的异样从声音里泄露出去: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萧然看到穆南城身后飞速掠过的街景,e国此刻正是阳光高照,你在车上呀,你吃饭了吗?
穆南城眉眼舒展,笑道:还没有,刚落地,要往酒店去,你吃了什么?
萧然如数家珍,把晚餐的名字一一给穆南城报了。
你等会吃什么呀?
少年的嗓音软软的,通过话筒传出时沾了一点细细的沙哑,袅袅的雾气里,他像是山林温泉中脱水而出的精灵,穆南城看着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紧绷的嗓音仍然不失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