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促狭带笑,哪里有歉意。
萧然尊老,不跟穆先生计较,他甩掉手上剩余的树汁,身上没有带纸巾,于是就摊开手干晾着:
你工作谈完了吗?
还没有,中场休息,出来走走。
不是才刚吃完饭?
所以才要出来消食,穆南城低头,夹着烟的手指在萧然潮湿的掌心滑了下,嫌弃地蹙了下眉,黏糊糊的。
他拉着萧然的手腕往东南方向走。
去哪呀?
洗手。
穿过白桦林,东南角有一片人工温泉,热气蒸腾,哪怕主人常年不住这里,地碳也是24小时不停燃烧,萧然忍不住感慨:
真奢侈啊!
嗯,穆南城丝毫不以为耻,特别坦然地说,以前穷怕了,所以暴发以后,就想着法儿地花钱,花别的地方别人也看不见,这些东西,他的手指往前划了个圈,自己先笑了起来,一目了然。
萧然也笑了起来,穆南城这个人,从来不掩饰自己的劣根性,他的坏都在表面,骨子里是很坦荡的。
池子里有浓烈的硫磺味,萧然蹲在池边洗手: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在别墅里种树林,穆先生,这么多树,得要多少钱啊。
穆南城轻轻一哂:
跟梦想比起来,钱就不算什么了。
家里种树林是穆先生的梦想?
算是吧,
穆南城站在萧然身后,看着他后颈一截白皙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月夜里亮得发光,抬手想按上去,又怕这小孩一惊给栽到水里去,喉结动了动,又吸了口烟,穆南城咧嘴笑道,
每一个男生都有把喜欢的人按在小树林里树咚的梦想,你没有吗?
萧然:
我真没有。
穆南城侧着头,深邃的眼睛里仿佛有水波一荡一荡,满是蔫坏的笑意:
那阳台厨房沙发车库商场里的更衣间总有一个吧?
萧然:
萧然再怎么样也是个年满二十岁的成年男子,这么明晃晃的调戏他当然听得懂,但他终究缺了应对的经验,他站起来鼓着脸颊瞪着穆南城,从耳根到脖子,一点一点地洇出了桃花般的红。
穆南城叼着烟,往前跨了一步,萧然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穆南城眼明手快捞住他:
小心!别掉池子里去!
成熟男人的气息混合着满满的草木芬芳漫进鼻腔里,铺天盖地,顺着咽喉浸入五脏六腑,裹挟着攻城略地般的意味,萧然几乎一阵晕眩。
有那么一瞬他的脑子里啪地响了一声,像是什么东西在爆开。
等他意识到穆南城的手臂紧紧箍着他的腰,而他的手掌抵在穆南城的胸口,两个人之间几乎贴得严丝合缝,萧然整个人都被一股莫名而陌生的慌乱攫住。
哎呀!萧然气恼地推了穆南城一把,你好烦呀!
穆南城始终眼不错睫地凝视着萧然,将他所有的羞恼,慌乱,无措尽收眼底。
好好好,我烦,
穆南城捉着萧然的双手在自己胸前蹭了蹭,完全不介意把他昂贵考究的衬衫给萧然当擦手布,然后揉了把他的脑袋,轻叹了口气,
你这小孩,怎么总是冒冒失失的!
语气和神态,都像是把萧然当成一个孩子。
果然,萧然霎时轻松了起来,他在穆南城脚踝上轻踢一脚,哼道:
穆先生,你这个人,哼,哼!
穆南城眸光闪烁,唇角的笑意越发深邃。
两人又顺着白桦林往外走,穆南城问他:
明天有安排吗?
嗯?没有啊。
那跟我去港城。
怎么又要去港城了?
带你去好玩的地方,顺便也要请你蒋叔叔他们吃个饭。
萧然背着双手,仰着头,修长的脖颈拉长,颈线脉络起伏,带着勾人的弧度:三木的事情,穆先生费了很多心吧?
生意场上朋友的人情,那比钱还矜贵。
那可不,这辈子的人情都搭进去了,下半辈子都得给那帮王八蛋当牛做马来还。
萧然无语,正常人的回答难道不该是没费心,别介意,小意思吗?
穆南城挑起眉,又邪气地笑,所以你看看,你有点什么表示么?
萧然刚想开口,穆南城抢先道,
好听话就不用说了,挺不值钱的,要就来点实际的。
萧然真的服了,这人的脸皮咋就能比白桦树皮还厚呢!
萧然摸次摸次地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棒棒糖来,他撕掉包装纸,圆滚滚的糖果被戳在小棍上被递到穆南城嘴边,浓郁的奶糖味扑鼻:
喏!请你吃!
棒,棒,糖啊,
穆南城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咬出来,脸上的坏笑都快要溢出来了,他咬住糖果,含糊不清地笑喃,
可惜了。
可惜什么?
萧然给自己也拆了根棒棒糖放在嘴里舔了一口,一边仰着头问他。
可惜
穆南城斜斜地叼着棒棒糖,忽然把糖果拿下来碰了碰萧然的,两颗圆圆的糖果儿啪地亲了个嘴儿,
可惜没你的这个甜!
萧然瞪着两颗好像糖果儿一样圆溜溜的眼,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穆南城拿自己吃过的糖来碰他的,真是不卫生!不要脸!
穆南城静静欣赏了一会小孩儿脸上乱七八糟的表情,吹了个口哨,叼着糖果慢慢走到前面去了。
留下萧然纠结地看了一会自己的棒棒糖,最后还是把糖果塞进嘴里,嘎嘣嘎嘣咬碎了。
两个人安步当车的,又走回到了主楼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