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池长老踉跄着落到地面,他其实是想站着的,但是已经站不住脚了。身形一摇,就半跪在了地上。满是鲜血的手,撑在地上,他勉强抬头,脸上满是鲜血,视线被鲜血模糊,只能隐隐约约地看个大概。
——他看到秦长老转刀回身,护着那些年轻的孩子冲出了城门。
——他看到阵法的光芒在葛城之外冲天而起,久等的九玄门接应者启动了撕裂虚空的阵法。
……
背后的天空中,不死鸟的双翅被第二道掠空而来的刀光斩开,绯红的光彩吞噬了那道太古武士般的身影,而葛城之内,半跪着的寡言老人他的身影终于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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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城青冥塔的顶层。
灰袍男子右手提着刀,左手收在袖中。
塔顶的风声悠远而长远,像是从世界的另外一头吹过来。灰袍男子的衣衫被卷起,他独自站在,像一尊雕像,又像一道单薄的剪影。
他站在这九十九层的高塔之上,从这里俯视,城池中的一切都那么渺小,蝼蚁一般。在这最高的地方,一切都收在眼底。
在这高高的青冥之下,那个金唐皇族的年轻暗卫首领不为人知地死在黑暗里,姬氏家族的疯狂随着血液的凝固而停止;那个九州钱庄的长老挡下太古巨龙的威压,半跪在离生天还有短短那么一点距离的地方,用尽最后的力气注视宗门的弟子在鲜血铺成的道路中离开;那不死之鸟的双翅在虚空中燃尽,奋力起身来阻拦他的人随着不死火的熄灭而神魂俱灭……
在高高的青冥之下,这一切都在上演。
灰袍男子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一滴血从刀尖滴落,伴随着细微的轻响滴在了地面之上。
北曷。
这是他的名字……也不算名字吧。
在他决定为那名雨夜中前来的文弱青年效力的时候,他就抛弃了原本的名字,从此就是无名之徒。北曷只是一个勉强用来称呼自己的代号罢了。
但是有些东西并不是真的就能够那么轻易地舍弃的。
他抛弃了原本的名字,从此与古氏十八的荣光割裂开来,做好了与曾经的同行者拔刀相向的准备。但是这一日真正到来,古氏十八的后人真正死在他手中的时候,悲哀依旧漫涨而起。
北曷垂着眼。
许久,他苦笑了一声。
金唐姬氏年轻人提灯而死,古氏十八的后人丧命他的刀下,默默无闻的修仙者与沉默的士兵成为棋子……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彻底地明白了白满清说的话。
这一切就像一条静静流淌而过时间长河,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用尽全力在河中挣扎着,最终只能变成水下的沉影。然而没有人是对的,没有人是错的。恨谁爱谁都是可以理解的。
造成这一切的,是所有本不该出现,不该凌驾于秩序之上,超凡的力量。
这个世界需要一个真正的秩序。
一道脚步声响起,一名带着白纹面具的金唐暗卫恭敬地走上来。
那是姬乌的副官。
——那个金唐姬氏的年轻在动手之前,就把自己的死也考虑进去了,安排了接任的人。
他们并没有失败。
这一次,葛城接到的任务,并不是阻拦九州钱庄的人离去,而是……不惜一切代价杀死古氏十八之一,陈氏的后人。
他们成功了。
“大人。”
暗卫低声开口。
“一切都准备好了。”
“这样啊……”北曷低低地自语,语气有些近乎叹息,“那就开始吧。”
他将绯红的长刀重新插到了塔顶层地面的正中间核心的地方,那块姬乌带来的青铜符牌悬浮在核心之点的上空,正缓缓地旋转着。
暗卫得到了首肯,放飞了一只凌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