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一振,寒刀在昏暗的璧雍阁中划出一道弧线,刀锋斜指向元老。握刀的青年低垂着头,他身上的气息突然暴涨起来,空气中仿佛有太古的洪钟轰然撞向,距离如今依然久远的纪元威压跨世而来——那一瞬间,所有人都觉得,站在厅堂正中间已经不是一位年轻的九玄门弟子,而是……
而是那在混沌纪元中,拔出刀冲向古帝王座的勇士。
那些勇士的身影在历史的阴影中交错,他们拔刀,他们转身,他们怒吼。他们一往无前。
“请长老们成全。”
贺州的话,掷地有声。
这个年轻人,拔出了刀,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了他已经有足够的资格成为“天塌下来,撑天的高个子”的一员。
“寒羽刀。”
元老脸色骤变,他颓然地后退了一步,再也说不出半句阻拦的话。
寒羽刀,那是当初古氏十八中,关氏的圣物啊。就像廖氏的宿神刀一样。一代一代,当关氏的人死去,他们的魂魄就会回归到这把刀中,化为寒羽刀的力量。继承这把刀的人,他本人就是古氏十八的关氏,一代一代,先祖的力量将在他的血管之中奔腾苏醒怒吼。
但是……
只要继承了这把刀,握刀人的灵魂就再也不属于自己了。
就属于刀了。
当他死去,他也会如自己的先祖一般,魂魄被封入刀中,永无来世,再无轮回。
“他的母亲,是关之羽。”
在寂静之中,易鹤平轻轻地说。
没有人再说话了,贺州——其实已经应该称他为关州了——从易鹤平手中接过了那一席綉有玄离峰标志的长老黑袍,轻轻一抖,展开来,披在了身上。
从此九玄门,再也没有了一个玄离峰骄傲的首席弟子,而多了一位不苟言笑的玄离峰长老。
年轻的一代,已经踏足战场了。
……………………
风呼呼地刮着。
贺州腰间挂着寒羽刀,他的目光落在山门旁边不远的留仙台上,忽然就想起当初百里疏时隔五年出关的时候,易鹤平让百里疏带领他们前往药谷。那时候站在留仙台上弟子,还不知道后来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他们几个峰脉的首席还在互相看不顺眼。
那时候沈长歌也在。
大家都吵吵闹闹地,谁也不知道会有如今的一天。
沈长歌成为了宗门的叛徒,在并州囚荒塔一事之后再也不见踪影。君晚白,厉半疯还有楚之远远赴京陵,去取传说中的皇图,秦九至今还在闭关,其他的师弟师妹埋骨并州,有些被那个九州钱庄的廖胖子送回来了,有些再也不知道白骨何处。
而那时候,更不会有人想到,九玄门会有……会有自己的刀剑对准熟悉的同门的一天。
镇守玄离峰的日子中,负责执法的玄离峰是最终处理叛徒内应的场所。
贺州在那时候,才明白了“长老”这个身份更进一步的含义。
弟子,是年轻人,年轻人的世界里张扬,黑的白的,对的错的,清清楚楚地分明着。但是长老的世界就不一样了,长老就是大人了,大人的世界充斥着无可奈何,充斥着不得已而为之,是晦涩的,也是灰色的。
寒羽每一次取走一个有些熟悉的面孔的性命之时,贺州就更深一重地明白了这个道理。
“到了。”
站在最前面的易鹤平忽然轻声说了一句。
贺州收敛了心神,朝着他们等待的方向看去。
在白云缭绕的通天阶上,一个人缓缓地穿过云雾走了上来。
那人穿着雪白的长袍,袍袖被通天阶上凌厉的风吹得翻飞如鹤。那人身影清瘦,手中提着一把用布条包裹着的长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