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套剑法,叫做“遣”。
天地低昂,气动四方,雷霆震怒,遣罪世人。
贺擎川明白了为什么她说自己的剑法“软绵绵”“娘么唧唧”。
最后一式,薄刀从女子手中脱飞而出,如同流星灌落,烈日坠下一般,朝着贺擎川轰然而下。贺擎川的瞳孔骤然紧缩,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刀灌落下来的瞬间,他只觉得自己看到了一轮熊熊燃烧的烈日朝着自己坠落。
无比地恐怖,无比地可怕。
贺擎川猛地一个打滚,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朝着一旁滚去。
锵——
薄刀在贺擎川头边以毫厘之差,插到了地里,直没至柄。
——你他妈的。
一句粗话卡在贺擎川喉咙里,险些直接骂出来。
那种烈日轰然坠落,刀气笼罩的感觉,可怕到让人觉得自己刚刚在生死线上走了一圈。贺擎川觉得自己应该收回这个女人应该也不像个坏人的判断了。她刚刚那一刀,简直是想杀了他!
“看明白了没有?”
女人自己却没事人一样,脸上还带着漫不经心的笑,走过来拔起来刀。
“我看你就是个疯子……”
贺擎川抽动着嘴角,背上全是冷汗。
女人微微一愣,然后猛然大笑起来:“疯子?蠢货,你以为你加了个什么宗门?”
贺擎川被她笑迷糊了。
什么什么宗门?九玄门,仙门八宗九玄第一的九玄门啊?
“喂,别笑了。”
女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贺擎川被她笑得迷糊,恼羞成怒地喊了一声。
“出去打听打听,修仙界,十成的疯子,九成都在哪里。”女人哈哈大笑着,将刀插回鞘中,她转身朝着璧雍阁走去,“九玄门,净出些个疯子啊九玄门!”
“你是谁?”
贺擎川朝着她的背影大喊。
“关之羽,还有……”
女子回头,挑起峰尾凌厉的长眉。
“记得叫师姐,别那么没大没小的。”
然后那天晚上,掌门领着关之羽向他介绍了这位真正意义上的大师姐。
关之羽这时候换上了九玄门的道袍,师父一走,她就从纳戒中提出了一坛烈酒,斜眼看着贺擎川:“师妹,过来陪我喝酒。”
“……关、之、羽!”
贺擎川的一声不情不愿的“师姐”卡在了喉咙里,他发誓与关之羽势不两立。
那时候的贺擎川就像关之羽口中说的,长得白白净净,除了过于傲气,看着其实还有几分公子气。
“说了,别没大没小的,要叫师姐。”
关之羽仰起头灌了口酒,也扔给贺擎川一坛酒。
打又打不过,气又没办法。
贺擎川愤愤地拍开了酒坛,张口就灌。刚入口就呛得全喷了出来——这酒简直是烧过的刀子,这家伙的酒怎么这么烈?
把酒喷出来的后果就是被关之羽嘲笑了一顿,一口一个师妹。
气恼于“师妹”“娘么唧唧”这些词,贺擎川干脆改修起了重刀,开始走大开大合的路子。
改修重刀后,虽然还是被关之羽整天嘲笑着,但是用处也不是没有的,至少关之羽看着他那体型,觉得还是不要侮辱了“小白脸”这个词,也就没再喊他师妹了——改喊蠢货了。
蠢货就蠢货吧,怎么说都比师妹好。
贺擎川前半生的记忆里,就是永远来去匆匆的关之羽,她提着刀,回到宗门的时候,有时穿着灰扑扑的衣衫,有时披着黑色的斗篷。
关之羽这个人,温柔,优雅这些词都和她搭不上边。
她是提着刀的疯子,会在半夜的屋檐上喝酒,一坛一坛,烈得不能再烈的酒,喝完了就把酒坛从屋檐上往下扔,一个不落,全砸到贺擎川的院子里。贺擎川在院子里练刀,习以为常地迅速把一个个酒坛子挡开。
“蠢货,右边轻了。”
“左边。”
……
关之羽就是这样一个人,满身江湖气的疯子,亡命徒一样地喝酒,街头无赖一样地说话。
醉时舞剑,醒时痛饮。
这么嚣张,又这么强大的一个人……怎么会这么安静地坐在一个地方呢?
作者有话要说:贺擎川:从一个风度翩翩的白面公子到横刀立马的威武男子,鬼知道我经历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