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川伸手敲了下门,里头的声音一停,随即说:嗯,有事随时找我,进来。什么案子还没尘埃落定?你跟陆衔洲搞什么鬼?商业机密。我又不窃取你商业机密,咱俩都不是一个圈儿的,难不成我还能把你项目拿过去拍成电影?你别当总裁了,当编剧吧。祝川嫌弃,被人拽了一把跌在他腿上,惊吓之余下意识勾住他脖子,犯什么病?薄行泽脸上泛着不太自然的红,额角有点汗,处处昭示易感期。你别一到易感期就黏人,不符合你霸道总裁的人设,好好工作别想有的没的。祝川坐立不安,却被他掐的动弹不得。有的没的,是你吗?这话听着活像直男不会说情话而硬撩的土味,听这话的人千帆历尽,什么样的手段都见识过,偏偏就耳朵一麻。薄行泽捏着他的手腕,从后面将他整个人都拢在怀里,清酒味逐渐漫过来,像是一汪沉静又汹涌的海,密不透风。背还疼吗?树皮粗糙磨出血丝,今天早上已经消了点,但破了皮的地方结痂了更显凄惨,听出身后的声音有些内疚,祝川决定添点儿油。疼啊,我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罪。薄行泽也知道自己易感期的时候是没有理智的,虽然他在合同里写了一周不低于一次,但这种时候他不能找。他不想在失去理智的时候伤害他。beta的承受力没那么强,万一他再觉得无法接受而离开他,还不如自己受着,那个山林没什么人,熬一熬就过去了。他没想到祝川会找过来。严弦说他愿意和自己结婚,肯定是喜欢的,没有人愿意和不喜欢的前男友在一起。薄行泽将他转过来面对着自己,视线放的很沉,盯着他的眼睛认真而缓慢的开口,我喜欢你,这八年来没有一刻放弃过喜欢你。我知道你可能不喜欢我了,我不会强迫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跟我分手,也不会强迫你像我喜欢你那样喜欢我,但是能不能给我个机会,一点点也好。他眼睛很红,额头全是细汗,不知道是因为易感期还是因为紧张,声音都有些许颤抖,带着不确定,还有一点卑微。祝川听愣了,只觉得与他交叠的掌心滚烫,带着汗湿。当年两人直到分手,他都不知道薄行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更没有听他说过这么长一段关于表白的话。现在说来。薄行泽捧住他想转过去的头带回来,一只手捧着另一只手依旧与他掌心相交,可以吗?或者你不用很喜欢我。别离开我,别说不要我,这样可以吗?他不是这样的,祝川从未见过这样的薄行泽,仿佛卑微到尘埃里。他像是一个乞讨者,衣衫褴褛的拽住一个穿着光鲜的路人,用他颤抖的手和沙哑的嗓音,哀求对方施舍一点点的爱意。把尊严和感情放在地上随意他践踏,只要他肯施舍一点点,怎么样都好。哪怕把他囚禁起来,也甘之如饴。祝川眼睛泛酸,飞快的眨了下别过头,仰头轻吸了口气硬生生将那股酸涩咽回去,补了个笑。薄行泽不是这样的,刚认识他的时候他那么穷,却还是一身折不断的傲骨。重遇之后他是红叶集团的总裁,人人巴结还来不及,随手就能让无数个他手底下的小作坊原地破产。他不应该是这么卑微的,应该是带着一身骄傲用合同压得他说不出话喘不过气,以冷漠面对自己的主动,然后在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反手丢掉。薄行泽见他不说话,伸手勾住他的掌心,试探着把人拉进,凑过去略微低下头,尝试着找他的唇。祝川觉得喘不过气,交叉的十指根部汗津津的,像是把他置身于一个热烈的火炉之中,熊熊燃烧之下清明崩碎,连理智都寸寸化为灰烬。那段话和语气太过迷惑人,祝川把他当做易感期的特殊情况,等过去了,这座冰山就会恢复如常,雷打不动。良久,祝川抵着他的肩膀轻轻喘气,别来了。薄行泽轻抚着他的后背,像一只餍足了的猛兽,声音里都是满足。我抱你休息一会。他太喜欢把这个人满怀抱着的感觉了,最好就是全部圈住,一丁点儿都不要撒开。嗯。祝川靠在他肩上喘气缓神,猛烈的攻击让他灵魂都要跌碎了,薄行泽不像外表看上去那样高冷,他历来不是。这两天下来,家里的阳台、厨房、楼梯,现在连办公桌都已经不能幸免于难,他算是看明白了,不能跟他处在同一片屋檐下。他张口狠狠咬了结实的肩膀,如愿以偿的听见一道痛极闷哼声。活该。薄行泽轻轻拍着他的背,没有挣扎,反倒是温柔哄他,饿不饿?我去做饭。你觉得我饿吗?笔记本电脑的视频电话邀请跳出来,两个人对视一眼,现在这个状况,怎么开视频?我自己去,你忙嘶。祝川拧眉骂他,你他妈出来啊你!薄行泽舍不得出去,按住他眉目疏淡的好像平常,伸手点了切换为语音,然后冰冷声线开口,说。严弦公式化的嗓音响起,薄总,下午陆氏的宁助理过来送一个企划书,这是当时您跟陆总谈好的,因为继承人之争您搁置了一段时间,现在陆氏提出重启。告诉她我这两天请假,我会跟陆总亲自联系。好,还有分公司的年中汇总我发在您邮箱了,上次那个并购案的资料以及上次的抵押估算表我也一起发给您了。好我知道了。薄行泽挂掉电话给陆衔洲拨了一个,接的有些慢,传过来的声音带着点无奈,不好意思,乔乔孕期脾气不好,太会折腾了。祝川嗤了声,老东西,得了便宜还卖乖。陆衔洲一愣,哟,你也在呢。怎么着,有老婆了不起?你儿子生出来那不也是我儿子,好好伺候我们小乔乔,不然到时候让他来我这儿住吧,我不会不耐烦,甜甜的小宝贝谁不喜欢。陆衔洲笑着捅刀,之前你答应乔乔的事,估计快能兑现了吧。办公的时候都在一起了,这还不是指日可待?你让乔乔醒醒,玩具车我倒是能给你儿子买,超跑算了吧,这辈子都不可能。你告诉他,小朋友不要开车,不安全。薄行泽没听明白,陆衔洲好心解答:上次他给你买西装的时候遇见乔乔,跟乔乔打赌说如果不跟你离婚就输给他一辆超跑。薄总,这辆车什么时候给乔乔兑现?薄行泽低头看当事人。祝川磨牙,明天就离。你说什么?薄行泽阴恻恻开口。祝川被他的表情冷得发怵,硬是把剩下半句咽了回去,改为:你们不是谈生意么,我不打扰你们商业机密了,走了。薄行泽收回视线,冷静嗓音像是完全没伸出作案工具似的,淡定和陆衔洲谈论合作项目。数亿项目两个人你来我往的交锋,争取自己这边最大的利益,祝川放弃挣扎,靠在他怀里侧头,耳中略过温凉嗓音,指尖点在他右手的婚戒上。他还戴着。好像从结婚那天开始,他就一直戴着,祝川恍然记起那个与他手指严丝合缝的婚戒。那时候他们一起逛街,他爱玩,拉着薄行泽去了一个卖首饰的地方,有一对戒指设计非常独特,硬是强迫他试了试。不过最终没买。他还记得当时量的尺寸?祝川随即被自己弄笑,过了这么多年,手指的尺寸早已经发生了变化,戒指不像是其他的饰品,一点点变化都戴不了。就像爱情。只要发生一点点变化都无法再继续下去,强行之下,伤着的不是自己,就是对方。在想什么?祝川抬头,看到已经按下去的电脑,忙收回思绪没叫他看出异样来。谈完了?嗯。那么谈完了,您吃饱了吗?祝川问他,眼底全是讥诮,别人都说薄总高冷禁欲,原来在谈公事的时候是这么谈的,重新定义高冷?薄行泽噎了噎,缓慢退出来,耳朵根泛着一点红。?你还脸红了,你刚才跟陆衔洲你来我往谈生意争取利益的时候怎么不见丝毫手软?我帮你。不用了,我自己来。祝川拽了点纸随便擦了擦,正理衣服的时候听他喊自己,头也没抬的嗯了声。手给我。干什么?手给我。祝川被他重复烦了,左手右手。右手。祝川忙着理衣服,没多想就把手递给他,下一秒烫着一般将手缩回来,无名指上已经带回来一枚戒指。严丝合缝。并不是原先那枚。不许摘!薄行泽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将他拉回怀里,一只手扶着他不让后背的伤抵到桌子,另一只手掐住下巴,不要摘,听话。管戴不管摘,你这是强买强卖?我用全部身家和一辈子的承诺,买你,够吗?薄行泽低下头抵住他额头,呼吸里还带着浓浓的清酒味,像是喝醉了又像是很清醒。祝川觉得自己快被清酒熏得醉了,少见的结巴了下,哪儿弄来这么多土味情话。薄行泽在心里把严弦唾弃了一遍,都怪她发的视频水准不行,就不能找些清新脱俗的吗?远在公司的严弦:阿嚏。严弦姐你感冒了啊?严弦脊背发凉,应该吧,没事你忙吧,我一会多喝点热水。祝川看着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左手根本动弹不得,薄行泽也没给他摘掉戒指的机会、再说吧。薄行泽知道他这个是愿意给自己一点机会,让他有希望去努力的意思,兴奋的低下头就要亲他,被一只手捂住,别来了啊,我还不想那么早死。他有些失望,在柔嫩掌心上亲了下,用眼神委屈巴巴的说了句,好吧。祝川被他这个眼神弄得无奈,收回手,蜻蜓点了下水,乖,你先忙工作,易贤找我下午过去谈个生意,我晚上回来吃饭。薄行泽拧眉,他又找你谈什么工作,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解决?又要去檐上月?你连他的醋都要吃?薄行泽十分不乐意,他整天霸占你,八年前就霸占你,霸占了八年。别这么小气,我谈完了就回来,你自己在家不舒服就打一针抑制剂,别硬撑着。祝川看了下时间差不多了,转身去浴室洗个澡收拾一下出门。祝川到檐上月的时候易贤已经等了很久了,旁边坐着一个男人,健谈随和,隐隐透着一股精明。你们还不认识,我帮你们介绍一下。易贤起身给两人介绍完,握了手就算认识,祝川又叫了点酒送进来。男人叫廖一成,这些年都在国外发展,科技行业算是比较知名的公司,祝川也略有耳闻。他这次要商讨的却不是科技而是关于基因方面,他的意思是不需要投资,只吃分红。祝川三言两语便明白了,这样的合作不是没有过,他这些年下来凭着圆滑手腕,在平洲哪个行业都能说得上话,有些不能公开的生意也找他搭过线。基因学是很敏感的话题,这个线我不能乱搭。廖一成温柔儒雅,说起话来也自带三分退路,我知道,我虽然身处科技研发,但大学时读的专业也是基因有关的,这些年一直也很心系基因学的发展。您有这样的顾虑我很理解,也尊重您的意愿,这是我亲自写的资料,还有关于未来研究新型抑制剂的可能以及方向。祝川拿过来看了会,他手底下资助了一个吃钱的基因研究所,每年不知道往里投多少钱,这个项目对他来说,其实是有益的、我先考虑考虑再做答复。廖一成颔首,那是自然。现在虽然alpha和omega、beta平权的意识越来越高,但性别带来的不便和压力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我希望能把这样的压力减到最小,每个人都是最自由的。祝川有些意外,一个天生站在性别顶端,享受独属于alpha利益的人,居然这么体贴omega的权益?廖先生倒是很像我一个朋友。廖一成笑意僵了一秒,随即恢复如常,那我真是很荣幸了,能和祝先生的朋友这么相似,那我是不是可以不要脸一些,希望以后也能做您同样好的朋友了。我看悬。这个世界没有第二个人能做他先生了,只有一个薄行泽。廖一成有些尴尬,祝川伸手端起酒杯朝他晃了下,开玩笑的,希望我和廖先生也能变成很好的朋友,也希望有朝一日能合作。易贤对这个行业不熟,一直没接话,静静坐在一边喝酒玩手机,等廖一成走了才说话。你觉得他怎么样?祝川让人进来把酒杯收拾了,换了点茶进来,懒洋洋靠在沙发背上朝易贤睨了一眼,什么怎么样,我又不是来相亲。生意合适就做不合适就不做,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我哪里紧张了!祝川靠着椅背轻舒了口气,很久没在这儿逗留了,总跟薄行泽在一块儿腻歪,这才出来一会就有点想回去了。易贤给自己倒了杯酒,好半晌才说:那个,虽然你也是基因学毕业的,但是这么多年都没碰了肯定也不睡,要不然你找傅教授问问?他在这行业比较严谨。嗯。易贤端着酒杯,灯光落在玻璃杯上折射出光线,他动了动手指,光线像是活过来一样,有点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