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唇相对。唯襁褓里的小宁环忙着乖乖填饱肚子。大人的世界,她怎能看懂呢?蜉蝣岛。霍倚芝光着脚丫坐在岸边,不时晃动细白的小腿,温纤安安静静坐在她身侧,不时喂她新鲜瓜果,果肉鲜美,她最喜欢看芝芝满足时眯起的眼睛,很可爱。一日比一日可爱。纤纤,今晚要不要吃鱼啊?温纤放下果盘,好。我去下海捞一条银梭鱼,吃了对身子好。啧。多少年了,道长这张小嘴还是一如既往地甜。阿芝轻抬下巴,我想想是要红烧味的,还是椒盐味的,又或者麻辣味的也行?那就每种口味来一条?真乖。阿芝催促道:去罢。我等你。温纤下了床,便是实打实挨欺负的老实人,芝芝越欺负她,她越快意,左右这些她的芝芝都会在其他地方还回来。她喜欢喂饱她。各种意义的喂饱。老实人耍起流氓是什么样,阿芝最有发言权了。她晃着小腿坐等被投喂,身为长女同样是老实人的温绵,此刻正一脸严肃地处理道观事务。花一师姐不爱理事,折卿师姐为了飞升上界追未婚妻,一百多年没出过门了。表妹宁瑄忙着哄她的小白脸夫君,温绵心里苦,但温绵不说。可她已经在暗中物色接班人了。只等着把担子丢给亲传,早点得道飞升见到师父,然后润物细无声地告一状。她庄持沉稳,单从脸上看便是她亲娘都看不出她心里正憋着坏。一应麻烦事吩咐下去,门外忽然有弟子进来:回师父,外面有人说是道尊师姐,将此物送了来。一指长的长灵木盒,四个袖珍盒子,打开,是四支颜色不同的香。温绵猛地忆起师父当年和她们提过的习香师伯,脸色一变,急急追出去,人早已没了影。来人怎么说的?那名弟子入门晚,不知其中干系,急忙道:那位前辈只说是送给小辈的见面礼。这是道香。温绵生出淡淡遗憾,定是习香师伯了。师伯过道观而不入回禀师父,山脚有人送来此物!温绵这次长了心眼,身形一晃来到山下。长风寂寂,雁过无痕。玉盒打开,是四枚道韵缭绕的铜钱。铜钱霍。这也是一位师伯。三天后。阮礼气急败坏地追在后面,霍曲仪!有胆子你这辈子都不要见我!霍曲仪一身长袍,回眸,冷呵:你算哪根葱?也值得本座避让?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好,好!阮礼咬牙,眼泪不要钱的往下掉,一边哭一边委屈,扬手欲拍在天灵盖,不就是饮了沉仙醉做了点坏事嘛,你不也讨了回来?你不待见我,我追了你五百年,五百年!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罢,你心里没我,我是死是活,你定也不在意了!她哭得凶,眼里闪过一抹厉色,毁灭性的一掌愤而拍击头颅!霍曲仪素来知她爱哭,料定她不敢真的自尽,刚要抬腿,一颗心倏地下沉,她骤然回眸:你疯了!你字未落,她人已拦下发疯的阮礼,喉咙涌出一口血,强忍着没吐出来。阮礼脸色惨白,借机死死抱着她腰,哭求道:别走了,别逃了霍曲仪被她抱着,僵在原地,一颗心砰砰跳动,心有余悸。她怕这一走,阮礼真会寻死,到时没人拦着,人死得骨头都不剩,她连收尸都来不及。那多可怕。那多可怕呀。她双目无神,指尖一直在颤抖,你她喉咙喷出一口血,阮哭包,你能不哭了吗?做了坏事的是你,哭得最凶的也是你,死缠烂打的是你,寻死觅活的还是你。我是欠了你的不成?一枚丹药被喂到唇边,混着血水咽下去。霍曲仪后知后觉地凛了眉,阮礼指天道:这次绝不是沉仙醉了!这是疗伤圣药!你信我!我就是信你,才被你她又要翻旧账,于是阮礼脸一垮只能继续哭了,我、我做错了,但我不后悔再来一次,我还一只手及时捂了她嘴。被捂了嘴,阮礼犹不忘打了哭嗝。说风就是雨,哭戏要多逼真有多逼真。服下丹药,霍曲仪脸色好转,松开她,独自坐在苍穹下沉吟。许久。她道:我不走了。你消停会。阮哭包破涕而笑,曲仪,以后不管多远,走到哪都捎上我,好不好?她扯她衣袖,胡搅蛮缠。霍曲仪被烦得拧眉,耳根子嗡嗡的不得清净,却没像往常一般将人推开,她淡淡道:好。清风十里,两人一时无话,呼吸清浅。阮礼乖乖坐在她身边,同她一起静默吹风。这样就很好。能相守就很好。倏尔,天生异象。千里之外的朝天观,封闭百年的门突然开启。从门里走出的女子白衣黑发,清冷如天边皎月。她看向闻风赶来的嫡亲师妹,音色清冽:道观,就交给你们了。数枚悟道玉简从她掌心飞至不同方向。稍顷,晏折卿白日飞升。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24 21:26:53~2020-11-25 01:41: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北冥有鲸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很烦很暴躁 20瓶;(wwt)酸柠檬的我 10瓶;秦唐盛世、e.soooo、琉特 5瓶;21368384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115章道源上界, 仙灵道池,视线遮掩,轻薄如纱的灵雾交织迭起, 花香笼罩, 细腻婉转的吟.声如美人的手满有风情地拨开云雾。层层迭荡,又如被春风拂过的天河水, 轻柔慢转, 于尾音处腾起细浪涟漪。蛊.惑神魂,催人折腰。余音未绝。手弹琵琶,弦音四颤, 仙音妙乐总是能激起人心深处蠢蠢欲动的贪婪欢喜。须臾,一滴泪溶于池水, 水波荡开,摇晃万种情致。花香渗入道池, 同样渗入苏玙雪腻肌理,她笑而不语, 故作轻.佻地捏着女子下颌,问:怎么不看我?薛灵渺喘了口气,沾染情.韵的脸颊再度浮起好看的红晕,别说, 她还当真不敢看苏玙。阿玙这双眼, 怎么说呢?她身骨舒展, 累得阖上眼,眼尾悬着浅淡绯色, 苏玙松开她,一声不吭将人抱起。由着她胡来,灵渺姿态柔顺地趴伏在池壁, 神情慵懒,像只懒洋洋晒太阳的灵猫。她知道还没够,可她喜欢阿玙使坏又热情的摆弄,仿佛一切不需要她再做什么,只需偷偷地、乖乖地、怀有羞涩与期待地,收下她给的全部。肆意也好,妄为也好。这是她们的天地。谁又能说什么。她惬意地哼了哼,蝴蝶骨传来细细密密的痒,她忍着没回头。总想在这时候说点什么。她喜欢这样的气氛,尤其在不可抗拒时,和阿玙说一些家常小事,已经成为她近千年来非常喜欢的习惯。卿儿要来了。她道。苏玙声音裹了戏谑,所以你让元儿去看守接引台?嗯好一会儿,将说的话碎在喉咙,重新聚起力量,收回被捣散的精力,她忍着嗔怪,你说元儿会喜欢卿儿么?苏玙左思右想,来来回回比对几番,发现她更喜欢某人支离破碎的说话方式,又生动又可爱,弱不禁风,偏偏柔韧地教人心惊。她眼眸微亮,装出好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沉吟一二,总要给孩子相处的空隙,你我当初不也指腹为婚么?你看你,你那么坚持,不肯放弃我,拄着竹杖来边城寻妻,若无你这份坚持,哪有我们的今后?若非你来寻我,纵我晓得有婚约在身,我也不会薛灵渺心口一滞,不会什么?苏玙在这事上不想骗她,待她越发温柔细致,你不来寻我,没有那段时日的朝夕相处,没有感受到你的纯粹无伪,我不会那么快动真情。从长辈指腹为婚的那天起,我们就有了干系,从你决定来边城寻我时,才算是握住了你我之间的缘分。缘分一旦开始,我无可抗拒,心甘情愿栽在她身上。你我情路说平坦也平坦,说崎路也有些坎坷,中间稍微差一环,结局便是你我不相配。在我走犬斗鸡的年岁,谁能想到我的渺渺有朝一日会踏上仙途?我心性不琢,一味沉迷享乐,哪怕相爱,你我也会越走越远最终背道而驰。你我如此,卿儿和元儿也如此。从卿儿答应继续等下去时,她们命数已经缠在一处,千年修道,她肯追来,那么不论元儿对这婚约是怎样的态度,她都欠了卿儿的债。就如同我当年欠了你的债。等一个人,寻一个人,追一个人,人情债,得拿人情来还。卿儿只要来到道源界,她们的缘分也就开始了。姻缘开启,她做了她能做的,且做到了最好,剩下的,就要看我们女儿有没有本事。不过她话音一转,贴着灵渺耳畔,不需要多,她有你三分哄人的本事,卿儿这辈子就逃不开了。我不就是被你哄来的么?她前一段还在说正经事,听得灵渺暂且忘记磨人的感觉,正经了没片刻,又开始油嘴滑舌。灵渺忍不住转过身来,身子下滑,背靠池壁,柔软的手臂爱怜地扣在她后脑,而后仰了头。她轻声道:她她们不会嗯、不会打起来罢?身为晏折卿师父,灵渺还记得当初折卿说过的话,要比她强。强才肯履行婚约。至于强不强,打一架是最好的方式了。苏玙绕着花样逗她,笑意横生:我的乖渺渺,还是先操心操心自己罢。灵渺被她一挤兑,睫毛微眨,竟也跟着笑了。上界接引台。十三四岁的少女明媚娇妍,一身深绯长裙,腰系流云带,小脸完美继承了两位娘亲的优点。同她精致秀丽的长相相比,唯一违和的是噙在唇边似笑非笑、玩味十足的神情。她端坐在接引使的位子,信手一指,你,过来。被她点名的道侍脸登时惨白,谁不晓得上界这位小祖宗惹不得呢?上有界主宠着,下有两位少尊疼着,中间一批批能言会道的道尊奉承着。小祖宗想一出是一出,昨儿个发脾气无意砸碎少尊送给另一位少尊的白瓷瓶,这不,被发配到接引台做劳力。她心气不顺,找人撒气什么的,简直和家常便饭似的。苏元元妥妥没长大的孩子,有着最青涩纯真的外表,心里堆着座小火山,说不准哪天喷发。一言吓坏了道侍,她秀秀气气地挺直脊背。她的仪态是祖母所教,又得阿娘言传身教,只要不捉弄人,单凭长相谁敢相信她是道源界惹都不能惹的混世小祖宗呢?道侍苦不堪言,苏元元掀唇淡笑,怎么,怕我?怕什么?我又不吃人。我渴了,你帮我沏杯茶来?道侍点头如捣蒜。末了被小祖宗一句辛苦了吓得险些跌倒在地。少女规规矩矩坐在位子,笑声动人。蓦地,手边玉牒亮起光,接引台白光闪烁,明耀如星。少女眨眨眼,轻咦一声,哪来的漂亮姐姐?晏折卿初来乍到,被上界景象迷了双眼,只一瞬,道心清明,她容颜清丽,气质与祖母有三两分相似。见惯了真正的冰山,苏元元竟觉这位姐姐颇为亲切。她打量晏折卿,晏折卿在看到她时,心神也被她吸引。只一眼她便相信,世间所有的光华明媚都抵不过少女一笑。上界而来见到的第一人是如此殊色,晏折卿自然而然生出好感。接引玉牒在掌心不断升温,少女索性将其丢开,竟忘了瞥一眼,看一看她的来历。少了这一眼,她欢欢喜喜走到漂亮姐姐身边,慢悠悠围着转了两圈。她如此行径,晏折卿不觉轻浮,反而喜欢她的天真明媚。只不过,所有的好感都被她三言两语打消了。苏元在上界活脱脱是生活在美人堆,饶是如此,她还没看腻味。美人有不同风情,她自己也是美人,但她绝不敢与家里那几位比美。其他的,她又觉少了几分韵味。是以看到晏折卿,她脱口而出,姐姐,我美吗?活了近千年,还是头一回有人将这话摆在晏折卿跟前。少女既有此一问,她不免多看了几眼,细细欣赏。从头到脚,从每根头发丝到心口衣襟绣了阵法图的每条灵线。这定是此界得罪不起的贵人。晏折卿如实道:美。你看了这么久才说美苏元不满地扬了扬眉:你有心上人吗?心上人晏折卿眸色渐深。她不言语,苏元又道:我的未婚妻就是我的心上人,可她太老了,但我有什么办法呢?她苦巴巴等我多年,等得花都谢了,我若不要她,她得多可怜?再说了,婚约是母亲和阿娘定下的,要我娶一个老女人,咳,老女人就老女人罢,好歹也是为我白头的,可我得等到什么时候?她死活上不来,万一我有了其他的莺莺燕燕,你说我是从还是不从?她啧啧两声,我看你就很好。漂亮姐姐,你为何这般看我?晏折卿不爱笑,可她此时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容像一把把冷刀子漫天而下,她音色温柔,未知道友名讳?我姓苏。姓苏晏折卿垂眸,好姓。说时迟那时快,她骤而发难,浩荡仙气化作凛冽杀气奔涌而来!苏元元大吃一惊,瞪圆了眼,心里想着这姐姐长得漂亮,说了没几句话就要喊打喊杀,八成是有病的。嘴上不忘质问,我哪里得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