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可不必!但张百里显然已经做下了决定,此刻胡乱洗了洗头脸,这才长舒一口气:“诸位,咱们缘分已尽,我便在此告辞了!”一边又捻着湿哒哒的胡须:“我许久不在家家中,老婆子必定急得不行了,还得我去安慰才是……”他挺直胸膛,看着这宽阔的湖边,此刻一股豪情陡然生出——“千里快——”等会儿。他有些恐惧的看回来——“我要回家怎么走呢?”……啊,这是个好问题。所以你出来的时候压根没想起自己怎么回去吗?白麓靠在榕树上不怀好意的笑:“反正你日行千里,东南西北4个方向都试试呗,哪个眼熟哪个就能回家。”张百里呆愣半天,突然又开始哭了起来。“我,我除了去县城参加童子试,从来没有出过远门,我根本不认识路……”这下子,连时阅川都服气了——你一把年纪了,是怎么能这么废柴,还这么有自信的?白麓却警惕起来。“不要看我啊,不要看我,我们是不可能掉转头再把你送回去的!”张百里的呜咽声更大了。而这时,时阅川却问道:“那你不会想一首诗,直接回家去吗?”“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别来半岁音书绝,一寸离肠千万结。”“试一试吧,万一能回呢?”张百里呆愣愣看着他,突然扭捏道:“我……我没有太想家中老婆子的,后头一句不合适。”“那前头呢?”灵甲看着他这虚弱憔悴的模样,也是发愁。他们又不想要人的命,路上就得照顾着,太麻烦了,真想甩开呀。“前头更不行了!”张百里信誓旦旦:“大白天的,怎么好对月思故乡呢?”“那就勉为其难后一首吧!”“不必。”时阅川伸手拦住他:“诗歌无数,你自己随意挑选,不必拘于这两者。”但张百里已经扭捏地吟诵起来。下一刻,风声骤起。……不多时,只见半空中陡然出现一个细小的漩涡,而那漩涡越变越大,越变越大,变得张百里都忍不住惊骇起来!他大声喊道:“不知为何,我现在有种急不妙的感觉——”第190章 你揪他耳朵有什么用?下一刻,那漩涡陡然扩大,一个人影被甩了出来。而后,也不知是一桶什么东西劈头盖脸就泼在了张百里旳身上。“嚯!”白麓等人迅速躲开,跳的远远的。空气中陡然炸开一股恶臭。……炎炎夏日,细细垂柳,浪漫榕树。而这榕树下,臭气被风吹开,四面八方的扩散着。面前的草地上,则晕头晕脑的坐着个婆子,一根扁担横在身侧,两只圆咕隆咚的桶正无力的来回滚动着,里头可疑的粘稠物又往下洒落一点。而在当中的,则是已然石化的张百里。只见他头脸身上全都是稀里糊涂的粪水,此刻连睁眼都是一种罪恶,最终呆滞着麻木了。反倒是地上坐着的婆子反应的快,这会儿一拍大腿:“哎哟,我的粪肥!”再一看眼前站着的男人——多眼熟啊!二话不说便冲过去,熟悉至极的揪着他的耳朵就往湖边转,然后一头摁进了水里!“埋汰死了,赶紧给我洗干净!”等到张百里在水里咕噜咕噜灌了个饱,她又把人揪起,上下看了看,劈头就是一耳刮子抽过去:“你还敢给老娘夜不归宿?还敢不报信儿就跑出去浪摆几天?!你有钱吗?你你吃得上饭吗你?你有那个脑子不被人骗吗你?”——好生凶悍的婆娘!众人慢慢缩在一起,此刻看着张百里,内心暗爽。毕竟,他真的好黏糊。……等到张百里把自己收拾干净,红肿着脸颊,生无可恋的躺在草地上时。这边的老婆婆正将两只桶收回来,重新在湖边洗涮干净了。白麓看着时阅川,时阅川看着灵甲,三人都想:还好他们从不用湖里河里的水做饭吃。但眼前的氛围显然是有些怪,张百里躺在那里生无可恋,这老婆婆洗着粪桶,格外用劲儿,也是一声不吭。时阅川想了想,无人能抗拒的脸上便涌出一抹温柔的笑意来:“这位大娘,敢问可是张老先生的妻子?”他倒是很给面子,此刻没有直接喊出张百里来。然而对方却是冷笑一声,上下打量他一眼,半点不为美色所迷。“你也是读书人?”再一瞧他们这行人,行李少少的,穿的也都是粗布衣衫,队伍里还有个老头,于是长叹一声:“穷人啊,就不该读书。”张百里却豁然坐起:“胡说!越是家境贫寒,越要读书,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不读书,怎么有机会考取功名改换门庭,光宗耀祖呢?”然而老婆婆却只是麻木的扭回头去,又开始洗桶。张百里又要跳脚,时阅川却已经轻飘飘看了他一眼:“你暂且闭上嘴吧。”他的声音依旧平缓,人也照旧温柔,可张百里看着他,陡然想起那天被他治住的情形。此刻一个哆嗦,脸颊抽动两下,又还是闭上了。时阅川走过去,此刻将自己的衣衫袖子往上一扎,也拎了另一只粪桶,放入水中轻轻摆荡。“大娘,我知道你的意思。”阳光炙热,他的脸颊有汗珠渗出,可一双玉白的手自胳膊向下,骨节分明,半丝老茧与暗淡都没有,一看便是养尊处优之人。可如今虽然皱起了眉头,但却也学着扯了把水草,正慢慢的刷洗着那只又脏又臭的粪桶。“做读书人的妻子,总是很辛苦的。”“但这辛苦原本也是不应该的——因为倘若家中男人顶事,不管是做什么,都不至于让您如此操劳。”张百里又一次跳了出来:“我也没有叫她操劳,家里的活也不重……”“啪!”话还未说完,白麓又已经铲了一团粪土糊他脸上去了。“叫你闭嘴你就闭嘴。”一边又心疼的看着时阅川:“你怎么能自己洗桶?我来陪你!”老婆婆看了他一眼,此刻叹口气:“你看,当男人多好,活都有女人来做。”然而时阅川笑而不语,白麓也蹲在了湖边,静静看着他。老婆婆等了又等,终于忍不住扭过头去:“你不是要来陪他吗?”“是啊!”白麓理直气壮:“我不是正在陪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