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这才悠悠转醒。此刻瞪着给他们穿鞋穿的满头冷汗的祝源炳,呵斥道:“枉你还读圣贤书,如今竟做出这样为虎作伥的事,实在叫人不齿!”然而祝源炳吃够了苦头,已经有破罐子破摔了。此刻也低声嘲讽道:“两位圣人若是不想受此屈辱,先看看这周围的柱子吧。”不得不说。今日文会,这柱子竟成了最大赢家。……程朱二人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对着白麓等人怒目而视:“小小女子,休要猖狂!这世间绝容不下你们这等毫无廉耻之人。”白麓唇角微翘:“关你屁事。”而后又看着外头被太阳灼热烤着的大地:“这莲苑湖光美景,长廊春阶。大伙在这站着干什么?出去跑跑啊!”“毕竟今日文会,大家忙于求学,恐怕都没有什么心情赏景……不如先就围着园子跑两圈吧。”书生们却并不动弹。大伙儿站在一起,互相对了个眼神,便仿佛横生了许多勇气。为首一人,昂首挺胸:“我等,绝不屈服。”白麓冷笑一声,伸手抽出那细白长颈瓷瓶中的一枝垂柳。细嫩的枝条在她手中绕了个圈儿后,便呼啸着狠狠挥出,正巧抽在那说话之人的背上!……只听“啪”的一声,明明嫩绿枝叶都半点没破损,可对方从外衫到里衣,却都已被狠狠抽出了一道裂痕,里头隐约透出些红色血迹来!再瞧对方猝不及防狼狈跪趴在地的姿态,在场所有书生又缩成了一团。而始作俑者还在那里淡定微笑,一派宽容大度。“没关系,我不强求。”“只是我这柳条使的不好,若是一不小心抽到了脸上……我听说,毁容、身有残疾者,不能参加科举是不是?”所有人都狠狠打了个寒颤。门外蝉鸣阵阵,越发聒噪,盛开的莲花正随风摇曳。而眼前却仍是一派寂静。终于,有人眼珠一转,此刻一扭头便直接朝那莲湖跳去——“我宁死也不受你们的摆布!”可看那跳跃的姿势,明摆着是熟知水性的。惜月冷笑一声,不待白麓动手,直接跑到湖边,伸手便拿出一旁船上的长竹蒿,将人狠狠往下一杵!而白麓则在一旁温柔鼓掌:“果然是很有骨气啊。”第148章 苟且偷生大家本就站在长廊不远处,那书生跳水的的英姿才刚将人心振奋,那狠狠捣下的长竹蒿便彻底打碎了妄想。只稍一探头,众人便能看到那在水里扑腾的身影。水花“哗啦啦的”,那书生只要露出水面,长竹蒿便杵着胸口狠狠下压。等到好不容易将将挣脱又将上去换气时,那竹竿则又如同如影随形的降魔杵,根本不给他丝毫换气的机会。水中的人拼命挣扎着,湖底的淤泥都渐渐翻腾起来。书生们激昂的热血慢慢冷却,瞧着泥水中不得呼吸的同窗,心中都有了淡淡的酸楚感。而最可怕的便是这群女子。。个个脸上带着甜美的笑意,可那竹竿往下杵的时候,根本半点都不放松。白麓甚至还在一旁赞叹道:“我从未见过如此有骨气的男儿!”“惜月姑娘,还请你务必要成全他宁死不屈的风采呀。”而惜月则笑盈盈一点手中的长竹蒿,死死往下压制,但声音却是柔软的。“恩人放心,书生宁死也要维护的名誉,我绝不会破坏的。”而说话间,湖面渐渐平静下来,只能隐约看到那荷叶下浑浊泥水中慢慢产生的咕嘟嘟的气泡。……蝉鸣聒噪,烈日炎炎,然而在场书生们之间,只能听见越发急促的喘息之声。再看他们的眼神,个个再无之前的优越与骄傲,反而是满满的畏惧。但这还不够。教训还未真正开始,只停留在杀鸡儆猴阶段的威慑力,初时会让人畏惧,可时日一久,人心复萌,恐怕还会变本加厉!到时候不光是在场的女子,恐怕其他不相干的女子也会遭受无妄之灾。白麓可不是行事虎头蛇尾的人。既然出手了,当然是要到位才行。再探头看看湖底,她五感灵敏,知道这会水的书生还有还能撑一撑,于是便装模作样的叹气:“大家果然叫我见识到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话一说,大家便知道,湖底的那位……怕是没命了。……只有惜月看懂了白麓的眼神,此刻丝毫不慌——退一万步讲,就算今天自己手上真有了人命,可,若叫他们再说下去,自己原也是活不成。还不如一命换一命。那跳水的的书生,之前在台下堂而皇之讨论女子身躯,她已是忍得太久了!如今,也叫这些男人们知道——逼急了,女子也敢杀人的。越是这样想,惜月的神情就越镇定。而她越镇定,书生们却越是畏惧——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啊!到底是她本性凶狠,还是真的被逼急了?大伙再想想之前两位圣人指责她的话,如今不由打了个冷战。是啊,都被说成那样子了,对方临死拉个垫背的,有问题吗?想明白了这点吗,大家的神情就越发畏惧了。……白麓将众人神情看在眼里,再听听水下的动静,此刻便装模作样道:“唉,这位君子一心求死,我也没有办法——惜月姑娘,手上松一松吧,也给人家留个体面的全尸。”“你也不要怕,这里君子那么多,大家集体求死,也不是咱们的错。”“倘若真有人觉得是咱们的错,那……反正杀人偿命,姑娘们拉个垫背的,随便说些情感纠纷……就算官府不信,百姓们也是爱听的。”书生们只觉汗毛直竖!这姑娘……究竟是何人?!还是说,这世间女子,原本就这么豁得出去又如此聪明的吗再联想到自己,苦读多年,功名未成不说,诗书也比不过惜月。如今看来,连脑子也比不上这女子了!这一认知弥漫在众人心底,不知不觉中,大家看待女子的眼神都又不一样了。……再想想湖底的同窗——唉!生死是多么恐怖?!他们只是看着人慢慢死去,就已经提不起反抗的勇气了。那这些姑娘们呢?她们当初又经历了什么?众人便又将眼神看向祝源炳:“你……当初因何要卖你妹妹才能凑够束脩呢?咱们赤霞州不是每季度稚童大考,前百名都免费吗?”这么一想,大伙又都表露出不可思议来:“莫非……莫非你连大考前百名都进不去吗?”他们赤霞州,每季度同学龄考试,最多也才有一百二十余人啊!这文化普及率,还是因此处文风鼎盛才有的!祝源炳感受到众人的神色,不由冷笑一声:“诸位还是先别光说我了。之前在台上附和圣人辱骂女子时,你们也没少说话。”所谓狗咬狗一嘴毛,不外如是。“我是卖了妹妹没错,可你们家中父母姊妹吃糠咽菜的供养尔等,莫非就又比我高尚许多?”这句话便戳中了大多数人的痛脚,一时间众人除了满怀对女子的畏惧之外,竟又一次陷入了内讧之中。……白鹭心满意足的瞧着,着重记下几个人来,准备多花钱重点描述。这会儿她将惜月手中的长竹蒿接起,斜刺着探进水里用力一挑!只听“啪嗒”一声,便将一人甩在岸边。这个震动似乎是叫他苏醒过来,对方狼狈的翻转身子,拼命的呛咳着。仿佛要将黑心的烂肚肠都吐个一干二净。而看着慢慢走近的白麓,他毫不犹豫的挣扎着跪趴在地上,拼命磕头:“姑娘饶命,姑娘饶命!”“我贪生怕死,我苟且偷生,我不知廉耻!我只想活下来!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我只想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