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扭头走了。院子里一众婢女都捂着嘴轻声笑着。韩氏心情舒畅,拍拍手,叫人把满院子的东西往库房搬。春桃跟冬竹打趣:“大姑娘可比她娘硬气多了。”孙氏要是听到随便拿这三个字,那便是什么都不管了,脸皮比城墙还厚。妯娌间关系差也不妨碍孙氏爱吃白食。陆明鸢就不同了,身上有一股傲气在,才不大点的时候就叉着腰,童声清脆道:“我想要什么都能自己争取,用不着你可怜我。”即便对方并没有恶意,她也觉得对方是在施舍她。孙氏是脸皮太厚,陆明鸢却是过分高傲。韩氏忙着记录入库,核对账目。等她忙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才发现天色已有些暗了。从房里出去,一打眼就瞧见陆夕眠还坐在院子里。韩氏紧走过去,拉她起来,“哎哟我的祖宗,你就在这坐了两个时辰?”陆夕眠这才恍然抬头,“嗯?”韩氏操心道:“少看一会,小心把眼睛看坏喽。”陆夕眠看清对方的嘴唇,心虚地抿唇笑了,“眼睛是有些酸了,我不看了。”她耳朵不好用,只指望着眼睛读唇语,若是连眼睛也糟践坏了,那才是真的糟糕。陆夕眠缓缓起身,一边揉着后颈,一边往屋里走。“我瞧瞧姑娘看什么呢?”春桃抱着书,“咦,这回不是讲书生的爱情故事了。”冬竹也凑了过来,“南楚纪事?是什么?”“听上去是讲地方风土人情的。”陆夕眠走在前面,背对着她们,并没有听清楚议论。她没答,两个婢女也只是随口一问,很快就忘到脑后。傍晚,猝不及防地又下了一场瓢泼大雨。春桃一边抱怨着多变的天气,一边手脚麻利地把晾在院子里的被子往屋里收。陆夕眠躺在床榻上闭着眼睛休息,冬竹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床边,对着陆夕眠的左耳,轻柔徐缓地念起了下午没看完的书。春桃抱着被子进门,险些被这一幕给笑死。冬竹无奈地看着春桃,解释道:“姑娘说她怕眼睛不好,让我给她念。”“就是那个南楚纪事?这么好看吗?”春桃调侃道,“姑娘您小时候读书的时候都没这般用功。”冬竹道:“我刚念了两页,确实挺好看的,虽是讲述人情风土,却并不枯燥,描写得生动有趣,引人入胜。”“正好讲到了蛊虫,还挺有意思,你要不要来一起听?”春桃的兴趣被勾了起来,加快了干活的动作,“这个好玩,等我下。”雨声越来越大,渐渐的干扰了冬竹的读书声。陆夕眠眼皮愈发沉重,在雨声的催眠下,很快进入了梦乡。她睡得踏实,有些人却是不得安稳的一夜。自从养在御司台的毒蝎有一日逃窜出来以后,卫惩便把那盒蝎子带回了王府,找了个更牢靠的笼子锁上。笼子虽有缝隙,但孔隙不大,跑是不可能跑的。他找了擅长养蝎的人照看着,每晚他下值回府,检查一下蝎子的死活。虽然不知他家殿下为何要养着这些小东西,但以殿下老是往家里回收“证物”的爱好,做出什么都不奇怪。“我记得咱们之前把这些毒蝎带回来时,是三十个吧?”卫惩犹豫道。有下属点头,“不过上个雨夜跑了几只,被兄弟们踩死了几个,还被殿下捏死一个……从司衙里带回来时,就剩下二十四只了。”“二十四?”卫惩皱眉,“可是现在就只剩下十五个。”下属又点头,“大人您前段时间离京了有所不知,这些日子天天都要死上一两只,”“每天?”“是。”卫惩眉头拧紧,“殿下可知道?有说什么吗?”“殿下都知道,他说没事,死就死了。”卫惩哦了声,“殿下不生气就好,仔细些,别再死了。”下属得意笑了,“大人您放心吧,饲养的师傅改良了蝎子的伙食,说是以前可能是水土不服吃错了东西,这回已经有两天没死过了。”卫惩松了口气。两人从养蝎房里离开,各自回房睡觉。一夜过去,狂风折断了院中的杏花树枝,雨打落了一地茉莉。薛执换好官服,从房中走出。院子里压抑的议论声清晰地传进了他的耳中。“坏了坏了,我这乌鸦嘴真的是,昨儿还说不会死,今儿怎么又死两只。”“怎么办,殿下会不会觉得咱们废物,连个蝎子都养不好。”“嘘嘘嘘——”“殿、殿下,毒蝎——”薛执走近,下属瑟缩噤声。男人垂眸看了一眼那两只已经失去活力的毒蝎,又淡漠地挪开视线。清晨起来的他看上去更加孤冷,像是还未被朝阳捂暖的冰,有些不好接近。“死了便死了。”他淡声道。匆匆向前的步子踏在脚下,宽大的袖袍随风舒展。衣袖掩住垂在身侧的手臂。也遮住了手腕处,几个针孔大小、猩红血点状的伤口。作者有话说:记住那本《南楚纪事》以及那几只蝎子。请继续往后翻,后面还有一更哟~——感谢在2022-06-17 15:02:35~2022-06-19 20:54: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酒个木 26瓶;江与川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25章 似乎心动七月初六一早, 陆夕眠被陈筝拉着一起进了宫。“你身子好些了就该多走动走动,我姑母惦记着你呢,非要亲眼见见你。”自从一个月前陆夕眠受伤回家,到今日, 陈妃一直没得着机会亲眼见见她。陈家跟陆家的府邸在一条街上, 虽然没有苏相家离得近, 但陈陆两家关系却比苏陆两家关系好。陆夕眠的生母刚嫁到陆家的时候,陈妃才十四岁,那时她们的关系就很好。两年后陆夕眠和孪生兄长陆长缨出生,陈妃还未入宫, 她那会就很喜欢陆夕眠,每日都要往陆府跑, 抱一抱乖巧水灵的小娃娃。后来陆夕眠的生母过世,陈妃难过了许久, 她时常往陆家送东西, 还拜托自己的的嫂嫂——陈筝的母亲姜氏,多多照拂陆夕眠。也因此, 陈筝从小就跟陆夕眠玩在一处, 情同亲姐妹。陆夕眠昨夜听那本南楚纪事太入迷,睡得晚了, 此刻困得直打晃。“可我明日会入宫参加三公主的生辰宴啊,到时候会见到的,”陆夕眠艰难睁眼,嗓音娇娇糯糯,“还是说明日陈妃娘娘不去?”“姑母自然会到的, 只不过她怕明日人多眼杂, 不好同你讲话。”知道陆夕眠的听力受损, 怕明日吵吵嚷嚷的,给她造成负担。陆夕眠笑了笑,“娘娘真好。”人太多的时候她的确会感到难受,陈妃是出自真心爱护她,所以才会事事为她着想。“借我肩膀靠靠,我好困。”陆夕眠抱着好友的胳膊撒娇。陈筝与她同岁,身量比她还矮一些,此刻却被人挂着,抱了个满怀。“昨夜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儿去了?”陈筝挺起背脊,努力坐直身体,让陆夕眠靠得更舒服些,“困成这样,早知我就不叫你了。”“读书……”喃喃两字,再没有声音。--和陈妃待了一上午,两人从寝殿中出来,又去偏殿找二公主说了会话。用了午膳,陈筝困意上头,被二公主拉着去睡了。陈妃带着羹汤去找皇帝,一时间回不来。陆夕眠无所事事,坐在殿中发呆。她早上在马车里补过眠,此时并不困。实在太无聊,她跟陈妃身边的嬷嬷说了一声,便带着宫女出了门。才出了宫门便后悔了。七月正是暑热天气,夜里又刚下过一场雨,现在大太阳一晒,潮湿闷热,蒸得人像是霜打的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