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航觉得自己懂了, 又好像没完全懂。“什么……意思？”他说：“我不可能怀孕。”蓝因解释：“鲛人的求偶期是为了能顺利怀上后代，如果一直不能让伴侣怀孕, 雄鲛会进入一段狂躁的时间段。”夏洱：“说白了, 就是怀疑自我。”云航：“……”“这段时间，雄鲛会模拟宝宝出生的各个阶段，正常情况下熬过去就好了, 像沧月这种会失忆的情况还是第一次见。”蓝因猜测是因为战神的血脉, 让沧月的诸多行为远超普通鲛人。“他估计把那个白色绒球当成你们的宝宝了，所以夏洱碰一下才会发脾气。”普通鲛人都对自己的幼崽看顾得十分严, 更别说沧月。蓝因看了夏洱一眼, 满脸都是“你命可真大”的感叹：“没有当场把人宰了，已经很克制了。”夏洱脸色后知后觉发白，跟着苦笑：“又捡回一条命。”云航彻底说不出话了。回顾沧月之前的表现，好像……确实挺像在孵蛋？怪不得总听他肚子的动静, 抱着毛绒球不肯撒手，对鲛人幼崽那样温柔。一切都说得通了。云航觉得头痛。“可我又生不出来。”“你们可以去义务所看看。”蓝因建议道：“政府出台了很多鲛人保护政策, 没有父母的孤蛋都在义务所养着，你们可以领养一只回来。”过了这么久沧月都没有结束狂躁期，未来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 是福是祸都不好说。送走蓝因和夏洱后, 云航脑子一片乱麻。并不是不愿意去领养，而是……他还没有准备好成为一名父亲。如果只是为了解除沧月的孵化期而将宝宝领回来, 那太不负责了。云航回到卧室，沧月不在, 他转头去了球球的屋子, 沧月正坐在小窝旁, 毛绒球静静躺在他的鲛尾和小腹之间。见到云航进来, 他抬头，鲛耳动了一下：“航航。”“嗯。”云航走过去陪他坐下，戳了戳毛绒球。沧月立马护住，眼神隐隐带着委屈和责怪。云航：“……”这还没从孵化期里脱离出来呢。他没有见过沧月这个样子，忍不住有了逗弄的心思。“你这样捂住它，它会不会热啊？”“他要是热了，你会把他放进水里吗？”“还有多久才能孵出来呀？不会要很久吧？”云航自己都觉得聒噪，沧月耳朵已经垂下来，恨不得用东西捂住，干脆转身不理他。云航：“可以给我抱抱吗？”沧月犹豫了一秒，还是转回身子，把毛绒球捧在掌心里递给他。云航心都化了。他把毛绒球小心接过来，十分配合：“真可爱。”沧月耳鳍欢快地抖动，跟着露出一个笑，比自己被夸奖了还高兴。云航抚着手里的毛绒球，眼睫低垂：“很喜欢吗？”沧月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但是航航的问题他都会回答，于是点了点头。“这样啊……”云航微微笑着，看着手中的毛绒球，眼睫颤颤。最后，他抬头看向沧月：“那你以后要很辛苦了哦。”沧月已经做好了准备，他好像没有理由阻止了。-沧月清醒后果然不记得在球球房间做了什么，他脸色凝重。作为鲛人，他当然知道自己身体出了状况，想到自己最近莫名其妙的精神状态，沧月有些懊恼又给云航添了麻烦。他很想不再理会那个毛绒球，可每次看到都情不自禁。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欢，根本无法抗拒。云航安慰他：“只是一点小毛病，很快就治好了。”彼时他们正坐在车上，窗外风景飞快往后倒退。“我们去哪里？”沧月问。云航握着他的手，没有立即告知。车子停下，沧月看见“义务所”几个大字，面色疑惑地看向云航。“到了。”云航拉着他往里走，心情很好的模样：“去里面看看。”他提前做了预约，还特意让云江帮忙打过招呼，早有义工在门口等待他们。两人被带到了一个房间，在外面进行过繁琐的消毒程序后工作人员才放他们进去。义工抱歉地笑笑：“有个宝宝的状况不太好，为了避免交叉感染，请理解下。”来之前云航收到过义务所发来的资料和照片，并没有听到这件事情，他不免讶异：“怎么回事？”“是昨天突然不好的，这个宝宝的父亲是个人类，可是在伴侣怀孕的时候他意外去世了。”义工说：“他的伴侣受不了打击，在产下宝宝后一起走了。”云航喃喃：“怎么会这样……”义工叹息：“大多数鲛人一生只有一个伴侣，你懂得，这枚蛋被产在礁石缝里，被我们救护巡逻员发现的时候，已经独自呆了一周了。”刚出生的鲛蛋十分脆弱，一周没有父母的呵护还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了。这枚宝宝被带回来后，经过救治原本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各项数值也很正常，昨天却突然心跳衰弱，体能数值疯狂下降。义工怜悯地摇摇头。果然，出生后就没有父母呵护的宝宝还是不行的。说话间几人已经到了宝宝室。因为过去政府不重视鲛人一族，能存活下来的鲛人并不多，宝宝室里的鲛蛋数量比想象中的要少。大多数被放在孵化箱里，只需要模拟被父母环抱住的感觉就好了。只有一枚比较特殊，它被放在装满海水的特殊透明箱子里，里面还有许多仪器在运作，旁边有个小屏幕在监视它的情况。云航看见上面有个影子，蜷缩成一团，模糊能看见堪堪成型的鲛尾。他转头看向旁边：“沧月。”从踏进这个房间开始，沧月整个人都是呆呆的，这里到处都是鲛人宝宝，他看得眼花缭乱。他耳鳍来回不安地煽动，连步伐都放轻了很多。听到云航喊他，整只鲛都是懵懵的。云航说：“我们带个宝宝回去好不好？”沧月看着他的眼睛，耳鳍疯狂抖动。云航被他差点逗笑，但忍住了：“带个宝宝回去，你和我的宝宝。”沧月张了张嘴，下颌因为紧张绷成一条线，好半天才出声：“我们的……宝宝。”“嗯。”云航抱住他，眼神发亮：“要不要？”沧月几乎呆滞了。他一直以为自己和云航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然而种族本能又让他十分渴求，所以就算有强大的血脉，仍躲不过孵化期。可马上，他就要和云航有自己的宝宝了。沧月的呼吸都乱了。他忽然一把紧紧将云航抱住，没有任何犹豫地点头：“要。”云航感受到他颤抖的身体，庆幸自己做了这个决定。抛开已经被预订领养的宝宝，他们选择的并不多，义工给他们留了半天时间和宝宝相处。不仅是他们在选择宝宝，宝宝也要选择他们。沧月观察得很仔细，连蛋壳上的花纹都不放过，他要找到他和云航的宝宝。可是蛋壳都是纯白的，纹路也差不多，根本看不出什么，沧月伸手小心去触碰，可惜并没有得到回应。宝宝们就像睡着了般，根本不搭理他。沧月耳鳍垂下来，无助地看向云航。云航上去和他一起和宝宝互动。或许是感觉到两个爸爸都在，终于有一枚蛋动了动，晃了两下后碰到沧月的手指，像是在亲吻。沧月缓缓瞪大了眼睛，愣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知所措了。云航笑笑：“它好像很喜欢你呢，问问它要不要跟我们回家？”沧月抿着唇，轻声问：“回家吗？”鲛蛋又晃了晃。沧月的眼睛“唰”地一下亮了：“它同意了，航航。”像是不敢置信般喃喃自语：“它同意了……”云航被他的情绪感染，跟着笑：“嗯，看见了。”确认领养后并不能马上将宝宝带回家，义务所还要为即将离开的宝宝们做更全面的检查，定制合适的养育方案，再加上办理手续，最快也要明天。虽然心情很迫不及待，但即将成为人父的两人只能忍耐下来。要离开时，海水箱子里的鲛蛋突然动了动，洒出一些水渍来。义工面色立马变得严肃起来：“不好意思，我过去看看。”云航想去看看，可是工作人员不允许靠近。过了没多久，医生也来了。听着他们之间的谈论，那枚蛋的状况似乎更加不好了，其中有个医务人员眉头都皱了起来。“模拟的果然还是不行，如果有鲛人愿意带回去就好了……”“状态太差，带回去也不一定能活，风险太大了。”“可再这样下去，都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明天……”仪器在滴滴做响，仿佛在为生命倒计时。云航突然说不出来的难过，他看向旁边的人：“沧月。”沧月看着那个箱子，眨眨眼，而后说：“一起带回家？”听到云航要带两个宝宝回去，义务所有些犯难。为了鲛人的生存环境，一般是不会同意同时领养两只的。何况其中一只生命垂危。但云航和沧月的情况不一样，云航家庭富庶，沧月又是战神的后代，这让他们又有些犹豫。所长亲自过来，叫来非人类种族管理处的工作人员，再三确定两人会对两个宝宝一视同仁，才答应了他们的请求。关于生病的那只宝宝，医生建议最好直接带回家。“它现在有了鲛人父亲，得到同族的抚慰，对它来说非常重要。”可这只带回去了，另只还留在义务所，工作人员担心他们反悔，不肯同意。双方起了一点小小的争执。最后非人类种族管理人员开口：“一起带回去吧，手续明天再说。”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云航没有任何意义。两枚鲛蛋被装在特殊定制的盒子里带到车上，盒子被沧月紧紧抱在怀里。车厢内充满了海潮气息，温和的，带着小心翼翼的安抚。手被抓住，沧月拉着他和自己一起护着盒子。他甚至想此刻就变出鲛尾。云航这才有了实感。他和沧月有了自己的宝宝。手指轻轻从盒子外面抚过，指尖触到一点点颤动，似乎是里面的鲛蛋在同他打招呼。云航屏住呼吸等待了一会儿，可又什么都没有了。过了几秒，他忽然觉得有点好笑。之前还觉得自己没有做好准备，但现在又因为有了宝宝而充满期待。他低头，继续轻轻抚摸盒身，悄声和里面的鲛蛋说话。“宝宝，我是爸爸。”“以后请多多指教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