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许禾整理了一下鸡鸭蛋,这还是头一回出来谈寻拉生意,跟以前在街上叫卖有所不同,但是许禾又觉得大同小异,结果都是推销,只是上门去和在街上罢了,万变不离其宗。虽说没有很理想的谈下许多家,可是他也很满足了,要不是张放远跟这些商户认识或者是有一面之缘,像是寻常老百姓来卖东西的话,别说好言好语的跟你说话了,甚至搭理都不会搭理,门伙计都不会让进,哪里还有机会给人东家谈生意。所幸是他们挣下了些家底子,别人才给三分颜面,其实很多起家的生意人都是如此,有了人脉以后才更能起来。许禾不觉累,反而脸上露出了个笑容:“谈下来了几家要鱼的,这下能安抚下些村民了。”“谈下村民的生意,你倒是比自家生意谈成了还高兴。”许禾抿着嘴,他当然高兴,村民隔三差五的闹腾,若是不安抚下来,以后不知多麻烦。虽说一开始也着实是为着村民们想,但是他们家想借此赚钱也是事实,许禾想求个心安。他想法单纯,张放远却不是这么想的,他心里明白,要想村民都拥附他,听他的,那就得让人看到只有跟着他才能赚到钱,人一旦是有了共同利益就不一样了。现下再吃点苦倒也无妨,他站起身,去牵许禾:“走吧,咱们再谈两家收活儿,中午了食肆来客多,再晚点就抽不出时间搭理我们了。”第89章鱼价低廉,做好了是佳肴,但是用料需繁,算下来价格也不便宜了。城里卖的散鱼五到十文一斤,如果以收购价的话也就只能拿五文左右。不过比起大老远带到城里去卖,坐车出路费,带到城里鱼死了不新鲜低价出售,租摊位的费用,显然是一次性可以卖许多给食肆酒楼要划算许多。老百姓都会算这笔账,谁不想有个老东家,有了米粮果蔬就直接往铺子上送就是,钱可比叫卖赚的多。只可惜城里万事讲究一些勾连关系,若是非亲非故的,人断然是不会见你,只有他缺了东西找你的,没有你主动找上人家就同你生意来往的。张放远跟许禾花了三五日的功夫把城里的大小食肆酒楼几乎都跑了个遍,认识的好说,不认识的打着他们铺面儿的名头携礼见人,皇天不负有心人,可算是拿下了上十家食肆酒楼。这几日陆续都有人要来村里来看生擒和鱼塘里的鱼,他便把消息先告知了村长。村民听说有城里的老板要到村子里来,一大早上张家门都还没有开就到去团等着。人声鼎沸,先前没有加入种桑养蚕的人户前去看热闹还遭笑话了一场。“先时便说了不该去跟这些做生意的老板地主一齐弄些花样什儿,这朝闹得是人心惶惶。先时没有养鱼养蚕的大伙儿多自在,守着几亩地穷是穷了些,可到底也没有饿死的嘛。”“真是想发财想的睡不着觉了,弄些事儿来让人烦恼着就不去胡思乱想了,你说又是何必。”眼看着鱼养大了,桑树也茂盛了,村子里没有多少游人前来,没怎么挣钱本就心慌无主,这朝好不易有点挣钱的苗头,却听人站着说话腰杆不疼,登时也没好气:“催收赋税的时候,可没少你家东奔西走借钱去,明年最好不是这般才好哦。”“嘁,我缴纳的起赋税有闲钱也不干这个。”“越是不干越没盼头。”“只怕是越捣腾越没钱才是。”村民吵了个不愉,来看热闹的被大伙儿撵了出去。张放远自是听到了外头的吵嚷声,一家人还是在屋里吃完了早饭才让武子出来开门。院宅门一开,村民一窝蜂涌了进去:“张放远,这城里的老板几时才到嘛?”“鱼都捞起来放着了,你可别哄我们啊。”“能卖的起多少钱噢?要是三两文的可就没劲儿了。”在屋里的瑞鲤捂着耳朵哇哇叫起来:“好吵,好吵!”许禾把孩子抱了起来:“那跟大宝哥哥先回房间去玩儿会儿。”“四伯公前儿送来了个小木马,二宝不是最喜欢骑了吗?”“好叭。”许禾把两个孩子送进了屋里,让今日休沐没有去书塾上课的小娥和文子看一会儿孩子,自己出门去应付村民。“人定然是会来的。待会儿放心就是,只不过城里来的老板大家可要客气些。”“这是肯定的嘛。”张放远又道:“村长可跟大家说明白了,大伙儿都知道吧。”村民默了默,面上有些不情愿的神情,和被朝廷催缴赋税时的神色大同小异。张放远叉腰站在屋檐下,不紧不慢道:“我这些日子跟禾哥儿没少跑,谁都要吃饭,若是有人还有别的门路全然不必过我这一道门路,但既是要过我这门路的到时候就别掰扯。”他话说的很算直白,但是村民提前受了村长的训,自是晓得什么意思。这城里来的东家商户是他张放远凭着人脉,送礼给请过来的,人费礼费精力,总不可能白干,到时候东西卖了多少,要付一成的钱给引路人。村长如是这般说的。村民骂骂咧咧,都这么有钱了还想着分别人的钱,诸人是一贯的仇富,可是口舌之快逞够了,心头还是有了数。自己没那本事去找东家,依附别人就只能如此。“只要是今儿鱼能卖出去,别的都好说嘛。”许禾闻言松了口气,他就怕到时候村民又闹起来,村民不想吃亏,可他们家也不是冤大头要惯着人自己吃亏去,让人当了软柿子一回,以后都想来捏。辰时末,村道上传来了车轱辘的声音,尘土飞扬,村民心中雀跃不已,赶忙丢了蒲扇从张家出去跑到村道上迎接人。结果这些马车并没有在路上停,一路直接就到了张家大宅。村民又追着马车回去。城里一并来了五个商户,村民在院子头瞧的楞神。村里最有钱的就是张放远家和地主家,但是两家人拾掇打扮的也都十分平易近人,只不过说未曾着补丁衣物,料子大多数还是寻常。而城中商户可是让人大开眼界,头戴镶珠纱帽,绫罗锦衣,腰间缠着软金腰带,富贵逼人。又带着三两个强壮的伙计,村民别说是想上前去说谈,多看了几眼都被虎视眈眈的伙计一记凶悍的目光瞪了回去。村民缩了缩脖子,这朝才晓得张放远是何其好说话了。眼瞧着张放远和这些个商户游刃有余的一番寒暄,说了好些客套话,又要请人进门喝茶,商户都急着想看鲜鱼推了,约定城中再是一聚。村民心中大为激动,就怕人半晌说谈不够。“先时唐家坝寒瓜开园也到这头来闲耍了一番,看了地经没来鸡韭村,竟是不知村子也是别有风采。”“这绿桑绕塘当真有些意趣,前来垂钓倒是闲乐。”“大为欢迎诸位时常来做客。”几个商户屁股没有离开过车子,在村里游览了一番,又去看了张放远的家禽棚。鸡生蛋蛋生鸡,两年光景先前的几十只鸡鸭已经上百只。磨蹭到近午时,几个商户才各自拉了鸡鸭和鱼回去,张放远又送了几人一些土家菜,客气留人到茶棚吃饭,商户虽有心,可怕新买的鱼死了不新鲜就做了别。几大车的生擒鲜鱼从村里拉出去,村子里的大人孩子都围在路边上看热闹,瞧着卖鱼数钱的乡亲嘴都快咧到耳根子,说不眼热是假的。“竟然是给的五文,张老板,还是你会说谈做生意。”卖鱼的村民拿了钱就踏实了,一改先前的凶蛮相,对张放远的态度立马一个大转弯,说话也客客气气的,很有讨好的意思。“往后还得靠着张老板才是。”言罢,一个个都十分主动的把钱提了一成给张放远。一家能拿个几十文,这点对于张家的生意来说无非是蝇头小利,不过张放远跑了这些年的生意,自然晓得苍蝇腿也是肉,堆积起来就不得了。“好说,只要大家勤勤恳恳,以后有钱赚。”村民乐呵呵的,不像张家人见过大世面,银钱几十上百两的从手上流动过,而下一次到手几百文,已经拿的手软了,只一个儿劲儿道:“欸,是,都听你的。”鱼卖完了张放远跟许禾拍了拍手,去了一桩事儿,两口子也准备回了。“张老板。”两口子听着小心翼翼试探的声音,回头见着还有几个村民没走: “大伙儿还不回?”“今日卖了鱼的乡亲倒是回了,眼瞧着开鱼塘是挣钱了,可咱们这些只种桑树养蚕的何时才能挣钱啊?”几个村民跟在张放远的屁股后头,神色忧愁,如今看着有乡亲挣钱了,他们自是不敢再去嚷嚷得罪张放远,只怕是鸡飞蛋打。虽说是不敢再像先前那般,可问问总还是行的。张放远道:“这事儿我定然会给大家留意,自也不光是为大伙儿,也为自己。”“我家里蚕都能吐丝了,要是能快些找上商户是再好不过的,到时候张老板拿两成也是行的嘛。”“蚕丝先收起来,量多才更好找商户,还得是从长计议。”虽也未能得到个确切的答复,但村民还是微微放下些心来,供钱谁都不太愉悦,可从此处看利益绑在一道反而让人妥帖。此后,城里隔三差五就会有伙计来村子买鱼和家禽,村民都暗搓搓的多养了些鸡鸭。大伙儿对张家人也甚是客气,时不时还送点东西过去。张放远在村子里的地位倒是为此拔高了不少。“好多鸭鸭。”“哥哥别去,咬人。”这阵子空闲了下来,城里的商户过来买鱼时常都会带几只鸡鸭去。许禾想着既是打开了销路,索性好好打理着家禽,如此能卖蛋也能卖家禽,也是更多一个进项。老房子这头的院子盖了个棚,这边已经不住人,几乎屋子都成了鸡鸭的天地,不像之前有人住着随时打扫,现在鸡鸭多了又不曾一直看管着,到处都是粪便。许禾有心拾掇,扛了铲子想把粪便归积在一起发酵了给桑树施肥,一并还带了两个孩子过去。小家伙能走以后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家的鸡鸭,大宅子那头干净不曾养这些,就是马棚都是建在外头的。一时间看到成群结队的家禽欢喜的很,追着要去摸,结果被一群鸭子围住嘎嘎叫唤。瑞鲤当即就怂了,不敢再去追,还叫着瑞锦到身边来。“鸭鸭不凶的,他们只是饿了想吃东西。”瑞鲤抱住许禾的腿,一动不敢动:“可是好多粑粑。”许禾无可奈何把孩子抱起来:“罢了,还是请两个人来打理吧。”村里要肯花点工钱请一两个人做事好请的很,给个二十来文壮力男子兴许找不到,但妇人小哥儿多的是。再者孵蛋捡蛋清点鸡鸭这种琐碎细活儿还得要妇人小哥儿干才好。许禾还没把消息传出去,她二姐倒是先上门来了,不是让他娘刘香兰带话,而是自己亲自上门来的。“要做活儿的话……”许禾看了一眼面色不多好的许韶春,本想说家禽棚要人操持,但临到嘴边他还是道:“茶棚客舍那头倒是可以再添个人进去帮忙,另外是老房子那边的家禽要人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