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荣芳听男人说到了自个儿头上去,又转了语气:“说外人的事儿你又扯自己,现你都是半个上门女婿了,哪里还是什么村户,早就是城里人了。你瞧瞧村里哪个男人像你这般体面的。”两口子嘀咕了几句,村里人有两个招呼的也不理,最后还是张世诚看着人喊了一声老六,两口子这才停下。“四哥!”“到屋里去坐吧,大哥二姐都在,好不易团圆一回。”张世诚看见两口子略微吃惊,既见亲人也是真的高兴:“看过了放远两个孩子没,乖巧的很。”“两个?”封荣芳吃惊的呼出声来,只晓得满月酒和进新宅的宴摆一起,却是不晓得一口气竟然生了两个。便是她不喜村户人家,但听说了这样的稀奇喜事儿还是忍不住去看了看两个孩子,见着果然是一対双双,惊的咂舌。张放远跟许禾看着这一房亲戚,有些无奈:“这叫什么,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以后咱们要是常在城里,少不得是有纠缠,不过最好也是我那六婶儿瞧不惯我。”许禾拍了拍张放远的手心:“管那些做什么,咱们只管把自己的日子过好。腰杆子硬了不必求人过日子,怎么也不会不舒心。”张放远收了眉宇间的气,脸色捏着许禾的手脸色柔和了许多。酒席摆的比寻常吃夜饭的时间早,今儿天气好,就直接在院子里摆了桌子吃席。开桌端菜的就一桌上了一大碟子白面馒头,堆叠成三角重的老高,最顶端上放了一朵儿春海棠。这回张家又是大操大办了,比先前的婚宴还办的好,村里人自知是望尘莫及,再拿不出比较的来,一通吃吃喝喝,好不快活。转眼孩子满月酒过了,新房子也进了,家里去了两大件事儿,日子又恢复了安静平和。春来去的快,许禾出月子养好了身子,虽已和往昔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家里多了二宝,需要人时时照看,今年春天连野菜都不能出去摘了。鸡鸭养在老房子那边,二姑和四伯娘也就去照看了,鸭子长得快,除了喂食以外,只用赶去河里就是了,倒也不必多忙活。家里都想周全着他,觉得他跟个大功臣一般,什么都不让他操劳了,他只好全心全意的照顾其两个孩子来。孩子虽小,却是个省心的,吃饱了睡,醒了就两个人躺在床上蹬腿儿,都用不着许禾过多哄。日子就空乏了下来,许禾是最闲不得的人,双手空了发慌,他便只好村里收集了些黄豆辣椒,在家里又做起些装坛子的吃食来。第80章老豆腐切成方墩儿成块,置放于阴凉通风处发酵十日左右,豆腐上会长出一层细小的白绒毛,再将发酵好的豆腐过白酒杀菌,裹上辣子料,依次放入密封的坛子中,再行发酵十日豆腐乳就做好了。许禾以前去吃酒席的时候吃到过一次,就用筷子夹上那么一点,发酵过的豆腐味道就足以遍布口腔。他做了两个料的,一个取用姜末、辣子、花椒粉拌匀而成的辣口的红豆腐乳,另一种未用辣子料裹豆腐,就做成原味的白豆腐乳。在城里见过羊肉馆里有取白豆腐乳放在碗里用肉汤冲开做蘸料的,他没吃过,不过见食客流连羊肉馆中,而羊肉腥臊,用豆腐乳这般口味浓烈的味道做辅料确实容易压住臊味,想来也是不错的一种吃法。他把豆腐乳装在跟泡菜坛一样的小坛子里,不过坛子比大肚子的泡菜坛要小上许多,甚至于可以说袖珍,若是坛子大了,时常开坛夹豆腐乳且食用不完,坛子里的豆腐乳和空气接触的多了,很容易变质坏了味道。先做了两坛子尝鲜,但是他又并不止步于做豆腐乳。既然都开始做坛子菜了,索性就多做些种类,像是糟辣椒、黄豆酱、豆瓣酱、萝卜干儿、萝卜卷儿、笋干儿、酸菜肉末酱、酸豇豆肉末酱……能做的不要太多。以前在许家的时候他做过萝卜干儿和萝卜卷儿,这两样且不说简单,用的料子至多也就是辣椒花椒一类的,自家地里头或者山头就能找齐材料,刘香兰也就不会多说什么。做点小零口来吃,夏日的时候就稀饭,萝卜卷儿一口一个,又脆又香,谁都爱吃,这也是乡野人家几乎家家户户闲暇的时候都会安排上的坛子菜,素日里经过农户的院子,看着晾衣杆或者是簸箕里晒着切成条的萝卜那很可能就是要做泡菜萝卜或者是萝卜干儿。萝卜干儿的做法和豆腐乳其实大同小异,准确来说这些坛子菜的做法都差不多,只是说主料要么是发酵,要么是晾晒,要么就泡涨……豆腐、豆瓣都是要发酵的,晾晒的像是萝卜笋子一类的,需得晒过去水份,这样的萝卜跟笋子才有韧劲不容易坏;像要水泡的就是黄豆了。许禾在宅子外头的大院儿里布了簸箕,又拉了几根麻绳,泡的泡,晒的晒,发酵的发酵,偌大的院子一下就占去了半边。天气好的时候,他就把二宝的小床推到窗户打开的小饭堂里,一头能看着逗会儿孩子,自己手头上也不空着,给新鲜摘回来的辣椒剪荆条,剥蒜,给晒干爆开了嘴儿的花椒去除黑的发亮的籽儿。也不晓得这样的籽儿能不能发芽长成花椒树,许禾索性收集了起来没扔,尽数拿去丢在贴墙处砌起来的长花坛里。他们这样的乡下人家也懂不得多少风雅,空出来种花的地儿尽数让他插蒜头葱头发蒜苗和小葱了,又从山上挖了木姜子树、花椒树……总而言之,很像村宅。张放远也不多说什么,反倒是觉得如此挺好,家里要下碗面什么的,也不必到地里去摘菜了,直接在院子里就能摘齐料子。“呀,都弄了这许多了。”张放远回来的时候看着院子里的豆子笋子,不免也凑上前去抓了一把。“一样没多少,做不得几坛子,不过样数多,凑在一起就多了。”许禾倒了杯茶水给张放远:“今儿你怎这么早就回了?没有上城里?”“去了,伙计铺子照看的好,别的铺子要的货我已经补齐了,又去交待了新的订单,去年在咱们铺子拿货的走货商宋永又来订货了。”张放远吃了口茶:“这回要的比之前还多,想来在别地也是好卖,他把销路展开了。我推荐了不少药膏给他,咱们库房的货补上去就能给他。”许禾应了一声,城里铺子的生意是他们收入的最大进项,只要那头的生意稳,他也就放心了。张放远又道:“我今儿回来的路上,瞧见官道上好多出来采风游玩的城里人,咱们茶棚今日生意好得不得了。”许禾倒也是有些经验,一般来说过节日的时候城里人是最多的,而像是平常日子除了冬天以外,城里人都喜欢出来到城外玩乐,要么是登高望远、要么去道馆庙里烧香,能在寺庙吃斋饭,享住禅院,春日赏花秋时体验农收采摘。只不过往时一般城里的人就会在城外最近的几个村子里体验农桑之乐,除非庙会还是少有到这么远来。张放远道:“我从城里运了些酒和杂货回来给茶棚做添置,听到皂角村的人说是前头的红石村,前两年就开始在村子里种花,什么海棠啊、迎春啊、他们村子桃李花本就是多,初春之时便请了两个书生和说书的,做诗写文章,吹嘘的神乎其乎,这朝便有许多城中人相邀前去赏花游玩。过路在咱们茶棚歇脚。”“虽未过去亲眼瞧着,不过我听返还的城中人也是夸赞说红石村是真做的不错,村子里不仅繁花似锦,又有铲了迎风平地放纸鸢,又有地儿供游人亲自栽花,买花,总之是花样什儿不少。今年哪些城中人都不在城郊的马球场去打马球捶丸了,钓鱼台的人也不甚多,都闻风去红石村了。”许禾一个村户人听到不禁都有些神往了,就更是别提城里那些个富贵闲散之人。“红石村还真挺能折腾。不过地都拿来种花了,不种庄稼了啊?”张放远道:“怎就不种了,只是说没往年种的那般多,又去县衙办了手续,新开了些荒地,县老爷还夸许了红石村,这朝可更是如日中天了。”说着他不免又叹息了一声:“只可惜了咱们村什么出色的都没有,今日村长在茶棚那头喝茶也是这般说。鱼塘三五块,养蚕人家三两家,什么都有点儿却又什么都不多,若是要说让村民集中了从事一样的农桑之事,恐怕也是不肯,如此也就无法拿什么来宣扬供城里人来观赏玩乐了。”许禾道:“那红石村也不是历经了几年准备的,若是诚心去做,未尝不能。”“不过这也是村长该愁的事,我倒是想他能有所作为,如此咱们村也就不至于落在后头去了。”张放远道:“想当初红石村可是咱们泗阳十里八乡最穷的一个村子,这朝游人如织,可不似往昔了。再者出城前来我们周遭的游人多了,咱们也有的是生意做。”许禾眉心微动,看人这么兴致勃勃的样子,不由得问道:“你可是有些什么主意了?”“是微有些想法,若是能成事儿,咱们就把茶棚那边拓宽多修建些房舍起来,最好不过是建个客栈。左右官道边上的地宽,后头又是山,完全能开。”听着倒是极好,可就是怕没人住,他们茶棚那地儿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茶棚虽然通四方是个交叉点,是最好的歇脚地儿,但毕竟距离泗阳也算不得特别远,步行到城里的话可能两三个时辰的路程,但若是乘坐车,慢的两个时辰,快的一个半时辰就能到城中。这样的距离就鲜少会有人在此处住宿,除非是没有车的人,又是下午经过茶棚,走到城里只能天黑了,会将歇一晚上。张放远当然知道这么个道理,为此客栈要想修建起来,那就得想办法让人心甘情愿的留在外头。“啊哦……啊。”屋里传来孩子的奶音,两人止住了话头,张放远匆忙洗了个手擦干,抬腿进屋去看孩子:“是不是又饿了?”俩宝平躺在床里,倒是稀奇了,今日都在摆动着肉肉的胳膊和两条腿儿,盖着睡觉的小被子都被两个合力踢下去了些。“方才都睡了,这下竟然一起都醒了。”往日不是哥哥睡了小哥儿醒了,就是小哥儿睡了哥哥醒了,如此倒是也省事儿些,只用抱一个醒着的哄。张放远能把两个小崽儿都捞起来,一手抱一个毫无压力,大宝被爹抱住就不乱动了,二宝淘气些,被爹抱着小手还是一捏一捏的,嘴里吐着泡泡出来。许禾蹲下身给二宝擦了擦嘴:“瑞鲤太爱流口水出来了。”“没吐奶就没事。”张放远看着乱踢的小哥儿,道:“你这么淘气,是不是在小爹肚子里的时候就是你一直在踢他?看看你哥哥,他都没乱动。”“啊哦。”张放远被小孩子逗笑,抱在怀里拽来拽去,二宝调皮一点,但是精力不济,那点精力耗费的快,张放远都没得抱多久就又睡着了,倒是大宝不怎么乱动,睁着眼睛的时候要多许多,老爹也就多抱一会儿,但就算是不抱,放在床上有人看着他也不会哭。要是小哥儿睡着了,他一个人醒着,床外边又看不见人在就要哭了。下午点,奶娘过来喂了孩子,倆宝吃的饱饱的,躺在床上都不如何乱动了,中午的太阳暖洋洋的蒸的人发困,两口子在屋里守着孩子,跟着睡了会儿午觉。第81章张放远躺到床边靠近窗户那头的塌子上,支着一条腿,看着熟睡的两个孩子。窗外午阳正好,不似开春时那般带着破冬的冷,也不像完全入夏时的炎热,介于春夏之间,暖烘烘的鸟语花香。新宅子里他们两口子住的是大主屋,这朝卧房可谓是宽大,桌椅塌子什么都置放的下。许禾就坐在桌边,正在给孩子缝制衣服。忽得就生出一股岁月静好的意味来,他也未曾出声,就那般静静的看着。打了个哈欠,他微坐起身,偏着头看了两个崽儿一会儿,转而朝旁头的许禾招了招手。“怎了?”“你过来。”张放远见着人只应了一声,并不放下手上的活计,不由得又喊了一声。许禾以为他是有什么要紧事,放下针线过去,却好像似被报复一般一把被人大力拉了过去,他脚下不稳一跟头像鱼一样扎进了男人怀里。“做什么啊!”张放远手扣着许禾的腰,脚往塌子的横栏上一蹬,他便滑到了里头去,空出了一个小位置来,示意许禾躺下。塌子本就只合适一个人躺会儿,张放远那宽阔的体魄往上一躺如何好再睡下第二个人。夜里总是顾忌着孩子,睡的浅且不得两个时辰好睡,现在白日二宝睡觉的时候他也是要午睡一会儿的。他垂下眼皮看着一小团的空地儿,小声嘀咕:“便是以前在许家也不曾留这们小一隅地让我睡。”张放远好笑道:“你这意思还是我苛待你了?”许禾没应声儿。张放远伸手在人的腰上拍了一下:“我说你怎么一点情趣都不懂?”许禾眉头微凝,犹豫了一瞬后还是在那一隅空隙上慢慢坐下,靠着张放远躺了下去。他抬起眸子看向张放远,嘴角微微上扬:“这有什么不同之处?塌子这么小,不小心掉下去了才好看。”张放远在人侧脸上蹭了蹭:“便是因为窄才靠的更近一些。”许禾微吐了口气,张放远的胳膊在他脖颈下头,人一收手,他就更贴过去了些,手掌心隔在两人的腰腹之间。张放远身体结实硬朗,便是侧身斜躺着肚子也不会垮下来,一如既往是平坦而均匀隆起的肌肉。他手指微动,不经意从腹肌上划过,忽而被抓住了手。许禾耳尖一红,感觉像是干什么坏事被抓了个正着,可尚未反应过自己的手又贴了上去,张放远抓着他的手竟然还给塞进了衣服里。肌肤相触,结实又有弹性的触感。男人腹部的体温传到手掌心里,蒸的他一张脸绯红。他不免磕巴:“……做、做什么啊!”“难道你不是想我这么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