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暗卫的汇报,景孤寒的笔尖重重落下一撇,穿透了奏折纸张,目光惊疑不定。“朕要去乾清宫一趟!备车辇,徐沉你把这些奏折收拾收拾,让丞相先行处理。”他的心乱如麻,内心深处升腾起浓浓的无力感。他到底要怎么做,钟延玉才能重新回到他身边。或者是他做什么,钟延玉都不会看见——乾清宫中,明黄色身影越过仆从,目光在落到青衣少年之时,才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延玉,今天天气不错,朕陪你去御花园赏花好吗?”景孤寒快步上前,在他旁侧坐下,低声询问。钟延玉兴致缺缺地摇了摇头,“不必了,陛下安心处理国务便好,不必陪臣。”他的眼神有些倦怠,眼前珍馐美馔没动过几筷子,山珍海味摆在眼前,人确是越发消瘦了,脸颊都没了肉。景孤寒心头发苦,勉强挤出一抹笑意,揉了揉他的手。“没关系的,宫中乏味,朕理应多陪陪你的,你不喜欢吃这些是吗?朕记得你最爱吃……”他的话语一顿,突然看到了那碗鸡汤,钟延玉也是一点都没有动过。“延玉,多少吃点东西好不好?”男人卑微地祈求道,他也消瘦了许多,钟延玉吃不下去,他更是味如嚼蜡,咽不下去。钟延玉折磨的不止是自己,还有他。他宁愿以前那个和他争锋相对的青年回来,鲜活灵动地站在他的面前,他多想回到太子之时,没有所有的欺骗和陷阱,哪怕只是简单地和延玉聊聊天,就可以开心一整天。钟延玉把他的心都带走了,如今却又弄成这副憔悴的样子。“陛下,臣累了,想要休息。”钟延玉抽出手,凤眸疲惫。青衣略显宽大,想必过不了几日又要再改改尺寸了……景孤寒让人将饭菜撤下去,“吩咐御膳房重新做份鸡汤送上来。”他抱起钟延玉往内室走去,将人放到床上,然后捧起青年的脸颊,对准薄唇就吻了下去。“陛下,臣只想休息。”钟延玉撇过脸去,不想看他。景孤寒心尖刺痛,“那朕陪在延玉身边。”他抿了抿薄唇,缓缓抱住少年修憩。知了在宫外叫唤,江心月打翻了一桌子的茶盏,她必须要尽快得到景孤寒的垂青。时间等不及了——女人的眼眸滑过一丝暗色,而天空中一只飞鸟被暗卫半路拦截。钟延玉听闻,义顺王爷设计造反,与蛮夷私交沟通叛国之时,已经是半个月过去了。这消息他还是从影六的口中知晓的。“昔日娘娘在江南遇刺,也是义顺王安排的,景孤寒查到这里的时候,生了很大的气。”影六轻轻推着秋千。“义顺王府全家被贬为了庶民,义顺王被判处斩首示众,其余主谋家眷皆要流放,娘娘可有解气?”钟延玉神色倦怠,清咳了几声,“咎由自取罢了,谈不上解气不解气。”毕竟他当初就猜测出是谁了。影六抿了抿唇,双目微沉,宫中还有些变动,但他不知晓要不要告诉钟延玉。但想了想,还是不要烦对方了,景孤寒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他又何必多此一举。不知为何,影六知道得越多,便越来越心疼钟延玉了。他本不能对雇主带上感情的……“娘娘,臣扶您回去?”影六见他眼中倦色,低声询问。钟延玉点了点头,只是起身之时,眼前一黑,快要跌倒,被影六眼疾手快地拉住人,将他抱在怀里。“娘娘?”钟延玉晃了晃脑袋,刚想说无事,远处便有一句怒喝传来。“你们在干什么?!”景孤寒怒气冲霄,快步上前。影六将青年半抱在怀,俯下身来,嘴唇都快要碰到青年的额头,举止亲密,宛如一对璧人般亲密无间。他专门赶过来陪钟延玉用膳,不是要看到这副画面!影流的位置本该是他的!景孤寒将影六的手狠狠拽下,抱起来青年,冷声说道:“以下犯上!你去乾清宫外跪着!没有朕的命令不许起来!”外面太阳毒辣,跪几个时辰还不中暑?钟延玉看不下去,拉住他的袖子道:“方才是臣身体不舒服,快要摔倒后,影流扶住了臣,你别怪罪他。”“若是你罚他,那臣也自知其罪,便随他一起去外面跪着吧。”他在男人的怀抱中挣扎,言语间却维护着另一个男人。景孤寒心如刀绞,却不得不看在钟延玉的面子上,放过了他,“你回去,不准再来这里。”冰冷的命令砸下,影六捏紧了拳头。他不敢企图和钟延玉发生什么,可景孤寒却得到了他得不到的人,这种憋屈更让他愤怒。钟延玉本该如玉宴般翱翔在天空,而不是被困在这深宫当中!?第九十三章 钟延玉不可以不跟他好了,不可以一辈子都不想见他床幔飘动,钟延玉并不在意生病之事,景孤寒却亲吻着他的指尖,缓缓道:“延玉,朕最近处理完殿试之事,便有空闲时间出来了,届时朕陪你一起回钟府看看好不好?”边疆无战事,钟延清和钟楚荀如今都赋闲在家,倒是兵符给了他之后,那些军中事务也压在了景孤寒的身上。他变得忙碌了不少。景孤寒捏了捏自家白猫的脸颊,“延玉倒是悠闲,还每天让那个小白脸过来弹琴。”可是目光落到少年消瘦的脸颊上,他又有些心痛。“延玉,你对朕多笑笑好不好?”他的手微顿,转而将青年抱在怀中。他从怀中拿出一条红色玉石手链,虽然样子略丑,但制作可以称得上精细。男人轻轻地给青年戴上,“朕第一次看见它的时候,便它觉得很适合延玉,延玉看看喜欢吗?”红绳系相思。他亲手做的不是红绳,是化作了实质的思念。钟延玉只觉得他烦,看都没看一眼,“臣天生不爱这些东西,陛下下次别费心思了。”红绳扯断,红玉珠子掉落一地。景孤寒愣了一下,随后他略带些慌张失措,捡起地上珠子,“那改日……改日朕再做些延玉喜欢的。”钟延玉也没想到这链子这般脆弱,但更不明白景孤寒做出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给谁看?他难为对方了吗?还是把他怎么样了?“陛下,您是一国之君,用不着扌喿劳这些小事,多去御书房处理公务吧,不用整日来乾清宫……”“朕不要!”景孤寒打断他的话,眼眸发红,使劲兜着眼泪。说完,他快速低下头颅,捡起红绳和珠子,哽咽道:“延玉,你不喜欢朕的哪里,朕都会改,但是你不能不见朕。”钟延玉不可以不跟他好了。不可以一辈子都不想见他。他的鼻尖酸涩,越想越难过,“延玉,你能不能不要赶我走?”他趴在青年的膝盖上,抬起头看他,“我真的很努力变好了,只要给我点时间,你想要的东西,我都会给你。”钟延玉转身,阖上眼眸,连膝盖都不给他枕,“那等陛下给了再说吧。”景孤寒在床侧盯着他毫不在乎的神色,捏紧了手指,“延玉是不相信我?”钟延玉叹了一口气,“陛下,您真的要一直追寻这种没意义的问题吗?”景孤寒哑口无言。怎么会没有意义?钟延玉的不信任像是往他头上浇了盆冷水,在他心里扎了根刺。“可我真的很喜欢延玉。”他上了床榻,细细地亲吻少年雪白的脖颈,忍不住抚摸着钟延玉瓷白的肌肤。“最华美的宝物,最漂亮的衣裳,最好吃的珍馐美馔……朕天天都让人送至乾清宫。”景孤寒吻上那片红唇,小心翼翼地按住少年的肩膀,骑在他的身上,“延玉,用不了多久的,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他微微喘息,修长的手指按在了青年的衣带上,眼眸含情,“延玉,你给我抱抱好不好。”钟延玉无情地推开他的手,“陛下去找宫嫔,别烦臣!”神情是毫不掩饰的厌恶。景孤寒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被拒之门外,钟延玉看都不想看他一眼的一天。宫人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威严含怒的帝王是深宫中最危险的存在。许久,景孤寒才离开此处,只是脸色阴沉了许多。江心月身后跟着婢女,手持食盒,一行人走在皇帝的必经之路。倘若询问宫中之人,谁打探得皇帝最深,那非江心月莫属,前两年掌中宫之权,她也得到了不少捷径和权利,打探到许多景孤寒的喜好。虽未获得过景孤寒的宠爱,但大抵挑不出差错,她抚了抚鬓角的碎发,步摇晃动,在瞧见那抹暗色身影后,立即问道:“春桃,皇后娘娘怎么又把这鸡汤退回来了吗?是做得不合口味吗?”春桃努起嘴巴,颇有些愤愤不平,“娘娘,您何必天天亲自下厨,如此讨好皇后娘娘呢?皇后娘娘领都不领您的情,这鸡汤别说尝一口了,就连看都没看过一眼,您可是盯着火候,每天都熬了两个时辰呢。”“春桃,休勿乱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