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有事便先过去吧,臣有钟小将军作伴,并不打紧。”林都的眼神暗了暗,瞧了那侍卫一眼,而落到钟延玉身上的目光却是柔得出水了。钟延玉听他这般说,只好道:“那让大哥,先陪陪师兄吧,待会儿我在过来与你叙叙旧。”大厅内,不是景孤寒的亲信,就是钟家心腹,香薰袅袅,茶水氤氲着雾气,而景孤寒脸上却布满寒霜。箭拔弩张的气氛,让徐沉战战兢兢,他不明白皇上和钟老将军究竟在书房中商谈了什么,出来之后就一直冷着个脸。这会儿,皇上又差人去叫皇后,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其实这火已经烧起来了。钟楚荀还是先低下了头,请罪道:“方才是老臣行事不周,冒犯了皇上,还希望皇上不要怪罪到皇后身上去,此事他还蒙在鼓里。”景孤寒闻言,抿了抿茶,“钟老将军这是说得什么话,还请起来吧,若是延玉看到了,说不定还以为朕欺压了你呢。”他的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那身上位者的威严让人敬而远之。钟楚荀不说话了,他坐在了旁侧椅子上,空气中多出来一股尴尬的氛围。景孤寒为什么拒绝了他的提议,是防着钟家,还是不想放过玉哥儿?他未想多久,钟延玉便走了进来,青年风华正茂,凤眸清凌凌地看了两人一眼。“父亲,陛下。”他打了声招呼。景孤寒抬起眼眸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应了一声,一时之间相顾无言。“今日下午便回宫了,你跟钟老将军好好叙叙旧吧,朕手头上还有其他事情,便不打扰你们了。”景孤寒看出了两人的拘谨,抿了抿薄唇,随后离开了此处。钟府院子内,钟延清领着林都到另一处说话,虽然钟延玉不在这里,但两人谈论的话题却是围绕着他展开的。林都听闻近日钟延玉的处境不好,不由得垂下眼眸,阳光灿烂,落在他身上却偏显阴冷。“钟师弟是个不错的人。”一道明黄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们的对面亭子,林都愣了一下。“皇上随延玉一起过来钟府。”钟延清也注意到了对面的景孤寒,便领着人过去。林都联想到当初钟延玉坚决要嫁给景孤寒的态度,眸中划过一缕嫉妒,随后掩盖下去,又是那淡雅如竹的君子模样。“陛下。”景孤寒转身看向他们,视线落在了林都身上,“这不是林侍郎家的嫡公子吗?怎么在这里?”林都的父亲是户部侍郎,而且和钟延玉同出于国子监墨渊大师门下,雅称“青竹公子”,名气与延玉比肩而立,是难得的少年英才。林都对上他打量的视线,面不改色,“臣今日有事和钟小将军说,便递了折子进来,无意打扰陛下。”“是吗?”景孤寒挑眉。林都低下头,“臣冒昧打扰钟小将军了,但绝无心叨扰陛下。”景孤寒看了他一眼,却眼尖地发现他腰上的荷包,那针线图案竟然和钟延清身上的那个极为相似!“说什么叨扰,今日就当寻常见客罢了。”他侧目而视,“不知林公子可有婚配?”林都不明白他为何这般说,淡淡地回答,“臣尚未婚配。”“若是朕记得不错,你都及冠不长时间了吧?为何还未婚配?”景孤寒突然笑了笑,“你这荷包倒是别致,不知道在哪里买的?”“这是先前师弟做给我的及冠礼物,婚姻大事还需要父母做主,况且臣并不着急。”林都悄悄看了眼景孤寒的脸色,他感觉到对方话里有话,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直到看到了钟延清身上的荷包……晦气!景孤寒看着这一个两个的,直接甩袖离开。两人目送着他远去。而此时的大厅当中——钟楚荀没把和景孤寒交易之事告诉钟延玉,他整理了一下自家小儿子的衣襟,“我让人做了你最爱吃的糕点,待会儿一起带回宫中去。”钟延玉拉着他的手臂,深色担忧,“爹爹,是不是景孤寒又威胁你了?”钟楚荀摇了摇头,“你不必担心这些,但你告诉爹爹,你是真的想离开皇宫吗?哪怕以后再也见不到景孤寒一面,甚至再也回不到京城当中?”钟延玉点了点头,瓷白的脸上微微蹭了蹭自家父亲的手臂,态度亲昵,但又提醒了句,“这件事情儿臣会处理好的,爹爹别cao心,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们,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你们不用为我担忧。”“我已经想了计策,景孤寒那边我也会解决。”他微微勾唇一笑。钟楚荀拧起眉头,年过六十的他都想不出万全之策,自家小儿到底打算怎么办??第三十六章 神女有心,襄王无梦“你若是有事,直接唤爹爹,再怎么样,你也是钟家的人,景孤寒想要欺负你也要掂量掂量钟家兵权。”他揉了揉小儿的脑袋,微微叹了口气,“若是你之前不嫁给景孤寒就好了,其余的随便什么人爹爹都可以给你做主和离了。”钟延玉已经知道错误了,上一辈子惨痛的代价的告诉他这次决不能坐以待毙。“爹爹,我确实是有事和你说。”他挥退下去仆人,那双眼眸正色起来,在钟楚荀耳边低语。不过一会儿,钟楚荀的瞳孔放大,愣在原地,“你这样做的风险极大,若是被景孤寒看破……”后果不堪设想——钟延玉知道,但他更不想亲眼看着上辈子母族流放千里的悲惨重演,“爹爹,若是真出了事情,你咬死都说不知道此事,这件事情也不要告诉大哥,多个人知道就多份危险。”钟楚荀放不下心,老泪纵横,“我们就不能以兵权换取你的自由之身吗?”这可是芸娘拼死生下的孩子,自己却不能护他周全……钟楚荀心如刀绞。钟延玉拿帕子拭去他的泪水,鼻尖酸涩,“我曾和景孤寒求过,没有用处,他不想放人,我就是质子罢了,他信不过钟家,不会放虎归山。”“爹爹抚养我长大成人,儿臣却不能敬孝,该是儿臣的错,爹爹以后若是孩儿真出了什么事情,您一定要好好听大哥的话。”钟楚荀红了眼,抱住了自家小儿。“若是你真逃出皇宫,便来边关玄湖城找爹爹,来福客栈有钟家的人。”钟延玉点了点头。既然小儿意已决,钟楚荀只能尽力为他准备好一切,两人谈论了两个时辰。直到天色快要黑下来,外面来人敲门,“老爷,皇上已经在马车上了,问皇后娘娘什么时候准备出去。”钟延玉立马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眼含泪意地给爹爹告别。马车华丽,而他看到车中冷峻男人,内心却是千疮百孔。不过很快他就可以离开这个男人了。钟延玉不想把钟家掺和进此事,他的手中还有其他底牌没有告诉爹爹,而他离开皇宫的几率起码有七成。相比较有准备的钟楚荀,都是萨斯更好奇,钟延玉会怎么走出皇宫呢?自从景孤寒成为新帝之后,加固了宫墙,城内城外一片森严,重重的锦衣卫暗中监视,加上实行宿岗制的禁军把守,每日每夜,哪怕轮班之时,禁军也是在原地等着下一批人到来,不会离开岗位,导致根本毫无空隙可钻。熙正二十一年,景帝方登基为皇之时,四海叛乱,起义如潮,几乎每日宫中都有刺杀,最多之时,一日甚至可达二十多次,几乎是吃个饭的功夫,都有五六波刺客谋杀。而锦衣卫就是景孤寒在这时一手创立出来的,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完全听命于皇帝,行事谨慎,无人知晓内部成员身份及其结构。这支队伍横空出现,斩杀大大小小的刺客不计千人,甚至那些刺客未来得及行动,便被他们所绞杀。有这支队伍的存在,加上日益坚固高垒的城墙,森严的禁军壁垒。别说是他了,恐怕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他甚至难以想象,钟延玉真的能从宫中逃出来。萨斯喝下手中烈酒,眼神玩味,若是真有办法,那对他来说不是好处吗?宫中女人闻风而动,她们都知道皇帝对钟延玉的宠爱了。聪明的人已经知道讨好钟延玉,但她们通常都是位份不高的贵人、答应,更多地想利用钟延玉作为跳板,赢得一个侍寝机会,早日怀上龙种。乾清宫内,钟延玉的眼眸闪了闪,看这些在自己面前花枝招展的女人们,也辛苦她们大早上就起来梳妆打扮了。“琉青,你去问问徐沉公公,乾清宫加了几道陛下爱吃的菜,但不知道要不要多添副碗筷。”不能白白浪费了这么多人的勾心斗角,主角都不来,怎么唱戏呢?这句话,不止是说给琉青一个人的……钟延玉状似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众人,“各位妹妹,时辰也不早了,既然都聊到中午了,不如留下一起吃个午膳,就设在栩兰亭中如何?”熙嫔和康嫔立即对视了一眼,两人如今都是同一阵营的人,自然应了下来,“皇后娘娘仁慈,臣妾自然恭敬不如从命了。”但在场的人想着的都是景孤寒。果然不出所料,快到午午膳之时,栩兰亭中远远就见到了那道明黄色的身影。熙妃立马整理了一下衣冠,露出姣好的面容,站在最显眼的地方。“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景孤寒看到跪了一地的女人,视线落在为首的白衣青年上,眼眸微闪,“爱妃们请起吧。”他只上前扶住了钟延玉,惹得熙妃又是一阵嫉妒。“陛下,臣吩咐了御膳房做了些你爱吃的。”钟延玉给他弄了鱼刺出来,送入他的碟中。“不错。”景孤寒脸色柔和。钟延玉笑了笑,“这些妹妹们好些时日未见陛下了,臣便邀请她们一起用膳,陛下不介意吧?”景孤寒摇了摇头,若青年真这般大度……他不敢想象。“那便用膳吧。”主导这场宴席的人不知不觉变成了钟延玉。午膳过后,他微微眯起来眼眸,提议道,“陛下,这些妹妹们才艺出众,不如让她们展示展示风采?”景孤寒看了底下神色各异,但都兴致勃勃的女人,总不好拒绝,便点头应允,“朕记得江才人的琴艺不错,便让她先来吧。”熙妃闻言,抬起头来,瞪了对面的江心月一眼,她正想毛遂自荐呢!晚了,怕没有机会,结果景孤寒却点名要江心月,这说明什么?江心月在景帝的心里肯定是有比她们更重的分量!江心月听到景孤寒的话,欣喜地摸了下脸颊两侧的碎发,“陛下谬赞了,臣妾琴技比不上大师,但陛下都这般说了,臣妾便斗胆弹一曲,给大家助助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