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来如山倒。
沈予知前一天还活蹦乱跳, 后一天便躺在了重病监护室。
他的情况很糟糕,原本好转的病情以最快的速度恶化,同时伴随多种并发症, 别提说话,就连睁眼就费力。
沈妈妈不眠不休陪在他床边,她想不通孩子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 不但她想不通,就连医生都不明白情况为何如此诡异。
沈予知闭着眼,陷入一场浑浑噩噩的梦境。
梦境里有顾明音,也有曾经, 最后所有的画面归为一场虚空。
他知道, 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昏迷后的第三天,沈予知苏醒。
“知知。”沈妈妈握紧他的手, 眼泪长流, “知知好些没?”
沈予知以双眼描绘着母亲的面容,片刻露出一个笑:“妈……”
沈母心痛如绞, 边哭边点头:“妈妈在,妈妈在……”
“我快死了。”
“别胡说,你不会死……”
沈予知闭上眼睑。
他看到了自己的死期, 曾经所惧怕的东西在此刻成为最渺小的存在,他思绪平静:“我所有的卡,房子,财产,都转移给顾明音,能变卖的就变卖, 不能变卖的你们自己留着。”
“知知……”
“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过你们, 一年前我签了遗体捐赠, 想着生来世间做点好事,也算没白走一遭。”
“你别说了,妈妈不准你说……”沈母泣不成声,死死攥着他的手;她这么努力的把他带到人世,用了最大的力量把他抚养成人,绝对不允许命运把他摧残后又将他带走。
心脏已经疼到麻木。
他感受着生命流逝,如即将干涸的溪泉,沈予知不觉得怕,甚至有些庆幸,他用最温柔的声音说:“母亲,谢谢你把我生下来。”
他曾厌恶过自己的生命;也曾憎恨过自己的存在。
后来沈予知才明白,对这个世界来说他是错误的;但对父母,他是那份独一无二的骄傲,是最自美好的存在。
可是他很糟糕,因为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好儿子。
沈予知回握住沈母的手:“你和爸还年轻,不行的话再要一个吧。”
沈母气不过想打他,然而看着那张削瘦苍白的面庞,最终不舍得下手。
“对了,明音应该不知道我的情况,那些钱您就让赵小叔帮忙转交,别说是我给的,然后告诉她我出国了,她不会怀疑。”
沈予知深吸口气,疲倦地闭上了眼。
梦境不会作慌。
它说世界之子一旦厌恶他或者不需要他,那么世界会再次启动修复程序,他就像取悦世界之子的玩具,而世界是一位母亲,如果孩子不喜欢这个玩具,或者这个玩具让她的孩子不开心,她会立马破坏掉。
沈予知不敢把这些告诉顾明音。
她那么善良,即使不愿意也不会看着他死掉,而沈予知不想让她再被束缚。
她说得对,爱是自由,不是自私。
他喜欢的女孩会在未来遇到一段最真挚美好的感情,她会如他幻想的那样步入婚姻,只不过走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不会叫沈予知。
只是他控制不住的想,十几年后当她追忆起沈予知,是憎恨是释然,亦或者有所怀念?
不管哪一种,沈予知都会感到开心。
因为她还记得他。
当夜,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
沈家按照孩子最后的意愿,带他回家,让他度过生命里的最后一夜。
沈家没有透露沈予知的任何消息,学校那边自然请了假。
顾明音身边的位置成了空桌椅,她学不在心上,只要看到空空如也的凳子就会想到沈予知那晚离开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