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澜语又做那个梦了。
光线昏暗的老式宅子里,不知道哪里传来的缝纫机的声音,古怪的,吱呀吱呀,像几十年前老太太穿着黑色布鞋的小脚踩在上面,一下又一下。
那是个很老的建筑,因为年代久远,墙壁都发黄了,黄色的墙皮上留着一些长方形的白印,应该是之前挂过什么照片,但他无心去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梦里他只有一个念头,要逃,赶快逃。
他环顾四周,跑出这个陌生的房间,门外是一条没有开灯的死寂的长廊,黑而长,不知道哪个房间传出来的老式缝纫机发涩的吱吱呀呀的声音,听得人毛骨悚然。
但他顾不得那么多了,唯一的念头就是赶快逃,一定要赶快逃!
不知道在黑暗里踉踉跄跄跑了多久,半梦半醒间,他觉得逃到这里应该没事了,应该安全了……
耳畔忽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抓到你了。”
那是个男人的声音,说话时吐出来的气都吹在他耳廓上,距离那么近,他吐出来的气应该是滚烫的,但却是一种死人般的阴冷、冰凉。
他说:“抓到你了。”
甘澜语一下子从噩梦中惊醒,躺在床上,满头大汗。
这个梦他从小到大做过很多次,每次梦到这里,后面就记不清了,最后的画面只有一个老旧的浴缸,狭小的浴室里灯光昏黄,他躺在浴缸里,浴缸里的水本来是透明的,现在却变成一种诡异的发黄的颜色,不知道为什么,他知道,那是混在里面的血。
澜语心跳很快,还没平静下来,听见枕头边手机响,才知道是来电铃声把他吵醒了。
窗帘都拉了起来,把阳光隔绝在外,所以房间里光线很昏暗,他也没开灯,直接把手机拿起来看了一眼,是温文。
“喂?”
“你怎么啦?”电话那边的温文听他呼吸不对劲,“又做噩梦了?”
“嗯。”澜语随口说,一边重新躺回被窝里,“怎么这个点打电话。”
他做的生意比较特殊,常常是夜里开张、白天补觉,生物钟整个是颠倒的,温文可不一样,最近还找了个送外卖的工作,这个点正是饭点,应该是他最忙的时候吧。
“我可能遇到了点……不干净的东西。”温文说,“你有没有空,能不能帮我个忙?”
温文现在是在美团打工,给人送外卖的,这也就是说,他说的这件怪事和外卖有关。
他带了个女孩子登门来找澜语,给他介绍:“这是我的客户,送单的时候认识的,她最近身边老是发生怪事,我觉得可能是被什么缠上了,你能不能帮着给看看。”
女孩子很年轻,穿着薄薄的针织衫,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澜语倒是也习惯了,做他一行见的客人,很少有精神状态好的,如果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也不会求到他这儿来。
他让温文带着女孩坐下,给他们倒了茶,“先说说怎么回事吧。”
女孩名叫安穗,人倒是很有礼貌,接过茶先道谢,才开始说自己的遭遇。
是这么回事。
安穗是个普通白领,大学毕业就在这个城市找了工作,留了下来,自己租房子自己住,每天家里到公司两点一线,和其他单身住在外地的女孩没什么两样,因为她自己煮饭的手艺不怎么样,又嫌做饭麻烦,平时都是靠外卖过活,中午在公司和同事一起吃午饭,倒是没什么,怪事就出在每天晚上的外卖上。
那天下午下班回来,忙了一天累得要命,在门口把高跟鞋甩掉,躺在沙发上拿手机打开美团,看了半天,琢磨着晚上吃什么。
她口味重,是无辣不欢的,搜了一家离的很近的麻辣香锅,看看评价也不错,首单满30还减10,也很划算。
安穗在沙发上滚来滚去,点了一堆鸡柳玉米肠,又要了豆棍,豆腐泡,点单的时候忽然想起回来的时候忘了检查信箱,还特地在留言里备注,让外卖小哥顺便帮她把信箱里的东西拿上来,确认付款之后就美滋滋在沙发上玩手机,等着外卖小哥送饭上门。
等听到门铃声,赶紧小跑过去,先给他开了大楼的门,听见有人进了楼道的脚步声,穿上拖鞋赶过去开门:“来啦!”
没想到扭了好几下门把手都扭不开,“咦,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