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笔趣阁>女生>我等你,很久了> 作品相关 (2)
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作品相关 (2)(1 / 2)

早已看穿却不点破,这点心思,在他这根本算不上什么。


“但我就是不爽这个温以宁,敢要挟我,敢打我的主意,我最恨被人威胁。”景恒心气高,臭毛病一堆,张牙舞爪道:“老高给了我交待,把她给降职了。我明天就跟圈里人打招呼,看谁还敢录用,我让她在这个行业混不下去。”


“够了。”唐其琛嫌他聒噪,脸色较方才已是不悦,他身子前倾,右手微屈于桌面,不轻不重地叩了叩:“网上的视频我会帮你解决。”随即吩咐柯礼:“让陈飒来处理。”重新看向景恒:“这件事到此为止。


景恒嚷:“可是——”


“到此为止。”


一遍重复。唐其琛平视于他,眼神稍一凝神专注,目光便升了一阶温度,灼得景恒不敢再逞口舌之快而逆大流,只好怂蔫蔫地闭了嘴。


作者有话要说: 老男人就是事儿多,喜欢玩恐吓= =


这文挺难写,循序渐进的平淡慢热还酸酸的。只有每天看评论,才觉得,啊,还是有人在看的。写起来也会有奔头一点。


还有投雷的,投营养液的,我都记着心里,还是那句话,挣钱不容易,实在不必要多余的破费。以后大家随意好了,每一章也不说多少个红包了,有眼缘的其实我都给发了。


总之,谢谢各位嘞。


☆、花有重开日(6)


花有重开日(6)


中秋和国庆挨得近,双节在即,工作量大。温以宁上周被高明朗名正言顺地降了职,但事情还得她来做。整个小组气氛低迷,人人自危。


再后来,文雅那边接了个外企在中国的长期广告推广项目,并在讨论会上提了个要求,说是要增加人手。


高明朗非常慷慨,“这个时候就不对外新招了,内部调整一下,温以宁那边有没有问题?”


“我手上跟进的工作也很多,如果再抽调,可能会耽误进度。”


“能克服的就克服,能延后的先延后,你和文雅自行协调。”高明朗说得冠冕堂皇,但明耳人都听得出,温以宁已经没了发言权。


当天下午,她组里的三个员工就来请辞。站在办公室外面,你看我,我看你,扭捏踟蹰,不敢进去。僵持了几分钟,门忽然打开了,温以宁看着他们。


推搡了半天,中间那个才硬着头皮说:“温姐,文组长那边的后制组缺个技术员,她要求我……”


“是她要求,还是你自己想走?”温以宁目光淡淡,始终没挪眼,“如果你不想走,我去跟高总交涉。”


那人把心虚的话咽下去,不再吭声。


温以宁点点头,看向另外两个:“你们呢?”


没声儿,低着头。


“好,把调令拿来,我签字。”温以宁批准后交还回去,明显见着他们松了神情。


“温姐,这也是上面的命令,我们不太好拒绝。”技术员小林说得唯唯诺诺,为求心安似的提声:“以后你有需要,我二话不说帮你。”


“出去吧。”温以宁打断,“帮我递个话,还有想走的,现在来找我签字。”


下午陆续又来了四个,却始终不见符卿卿。温以宁直接找到她,“我要出去一趟,把字先签了。”


符卿卿条件反射似的站起,碰倒了水杯笔筒,稀里哗啦好大声响。她慌乱且愧疚,憋了一天的话说得磕磕巴巴:“我不走的。”


温以宁:“签字。”


“我不走。”


符卿卿的声音提高了,周围人看过来。她自觉窘迫,眼珠往左往右,再回到温以宁身上时,生生给憋红了。


静了两秒,就听温以宁说:“你走不走已经由不得你,现在,是我,不要你了。”


到第二天,就剩一个打杂的临时工还留着。高明朗也不再丢活下来,温以宁成了闲人一枚,可公司的大小会议都让她参加,干巴巴地坐在那儿浑身尴尬。这就是高明朗的卑鄙之处,往人难堪的时候捅刀子,痛,却偏不让你出声儿。


“听说了么,温以宁的工作归纳给文组长了,成她领导啦。我刚才还看见以宁抱着一大摞文件去复印呢。”


“不会吧,这什么世道啊!论工作能力,文雅还不如以宁呢。”


“那还不是高总一句话的事儿。”


“说起来,她们那组也是应酬最少的。”


“这个我知道,因为她自己不喜欢饭局。”


“可这几天,文雅天天让温以宁去应酬陪客户,还是巨难搞定的那种。”


短暂安静,其中一人感叹说:“其实她这几年吃了很多苦,一外地女孩儿,在上海立足不容易的。哎,她应该顺着点高总。”


“顺了他的风流吗?”大家掩嘴偷笑。


一个月来,同事们没少抱不平,但谁也不敢明里表态。怜悯也好、公道也罢,别人的故事终究只是够人消遣的谈资而已。感同身受这个词,在丛林法则的社会职场里,变得几近不可能。


周五晚上在中山东路有饭局,陪的客户是东星电视台新闻中心主任,新官上任精神得意,酒过三巡之后就有点人来疯。义千传媒明年的广告投放还得仰仗这位主任,高明朗和文雅当然是顺着哄着,这礼拜文雅让温以宁赴了四个局,是个正常人都得崩溃。今天喝的又是茅台,高明朗存了心没打算让她舒坦,温以宁胃里火在烧,借口去洗手间才能出来透会气。


江连雪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来的,问她两周没回去了,什么时候回家。


温以宁掐着太阳穴,在窗边吹风醒神,“再看吧,最近忙。”


听出了女儿声音不太对劲,江连雪问:“工作顺利吗?”


“嗯。”


太久没和女儿说上话,江连雪不免多念叨几句:“当初留在翻译院不是很好吗,轻轻松松,体体面面,哪里用得着现在这样辛苦!”


温以宁提声打断:“您能不能不提这事。”


江连雪来了气:“我提都不能提了?”


“不辛苦,挺乐意的。”


“乐意什么,你就是犟,是一根筋,是不听劝,事都过了多久了,你是不是还没放下?……我看你就没放下过。”


温以宁安静下来,斜开的窗户缝钻进夜风,脸色一吹就白。母女俩有七八秒没说话,等江连雪想再开口时,电话挂断了。温以宁转过身,手机还举在耳畔,抬头就瞧见了柯礼。


柯礼其实已经留意她有一会了,对上视线也挺自然,客气道:“以宁,好久不见。”


四年?还是五年?再久远,也没法儿装不认识。温以宁点点头,“柯秘书,您好。”


这声工工整整的称呼,听得柯礼面带微笑。那时候她念大三还是大四,浓妆淡抹总相宜的一姑娘,眉目鲜亮得像是园里的春景。唐其琛一向情绪不形于色,对谁都亲疏有别,但常把温以宁带在身边,几次私人饭局也不避讳。


柯礼看得出来,虽未明说,但老板对这姑娘是不一样的。


以宁那时最爱跟他开的玩笑,“柯礼!你辞职算了吧。”


柯礼也笑,“唐总不会放我走。”


以宁说:“你辞了,我去他那儿应聘呀。”


柯礼明知故问:“他秘书是二十四小时待命的。白天黑夜的那种,做得到么?”


话里带笑,一眼望穿她心思,温以宁咳了两声就跑了,嘀咕说:“臭管家呢。”


时过境迁,事过情变,眉目依稀,却早没了那时的和气。


柯礼看着她,挺直接的一句话:“生疏了。”然后指了指左边客气道:“有空来坐坐。


回到包间,傅西平嚷:“正好正好,来替我两把,下首歌是我的,我得唱。”


柯礼拧了拧手腕,走过来,“行。”


对面的安蓝侧过头,瞧了眼屏幕,“又是这首歌啊,西平你是不会唱别的吧。”


唐其琛打出定乾坤的最后一张牌,头未抬,收了这把庄,瞄了眼数额,才微微靠后,姿态松了松。


安蓝坐在沙发扶手边,挨着他很近,伏腰帮他数了数,“不错,西平的都赢过来了。”


柯礼说:“他十有九输,不见怪。”


唐其琛这才问他:“刚去哪儿了,这么久。”


“碰见一个熟人。”柯礼拆了副新牌,说:“您也认识。”


安蓝随口:“齐总吗?我来时碰见他了,还是他帮忙让我坐的专用电梯。”


“不是。”柯礼洗好牌,切成两沓搁在桌中央,“是温小姐。”


他说得平静自然,抬起头,撞上唐其琛也刚好抬起的眼睛,这双眼睛明明没什么情绪,但凝神注视的时候,让人莫名犯怵。


“哪个温小姐?”安蓝绽着笑问。


柯礼没回答,没敢答,刚才那一眼教他怯了胆量。安蓝笑起来时牙白如贝:“姓温啊,挺特别的姓,诶,其琛,你以前是不是有个高中同学也姓温?”


安蓝的美自成一派气质,本就背景显赫,又在娱乐圈磨了多年,毫无疑问的人上人。她情商高,拐着弯地问话,又不表现得太昭然。


就在柯礼认为她的问题要不到答案时,唐其琛竟主动答:“一个有过工作联系的人。”


“业务员啊?”


“嗯。”唐其琛转了话题,问她:“你最近碰到事了?”


安蓝也不隐瞒,略起烦心,“是的喽,明年年初戛纳影展的开幕参展影片,总局报上去的名额。女主角迟迟没定,竞争得厉害。”


唐其琛没再说话,只吩咐柯礼切牌。


傅西平唱完歌又过来了,瞧了眼筹码,按住柯礼直呼呼:“你打你打,你手气比我好多了。”


一桌人都是嘴皮子热闹的,气氛很是轻松。唐其琛偶尔弯起嘴角,面色也是淡然沉静的。又过一会,他看了看时间,对安蓝说:“不早了,让邹琳来接你。”


安蓝说:“还早呢,我再玩会儿。”


柯礼顺着老板的话,笑着说:“再晚点,人就多了,出门容易被粉丝认出来。”


安蓝坚持:“我想再玩一会儿。”


唐其琛侧过头,看着她。


安蓝眼神放软,声音放软,“就一会儿好不好?”


几秒对视,唐其琛视线重回牌桌,挑了个连顺打出去。


“好。”


温以宁那边的饭局还在继续,以前也不是没和媒体圈的领导吃过饭,这种体制内的还是有分寸,场面话说几句就完事儿。但今晚高明朗是个能作的主,文雅更是个见风使舵的,仗着身份让温以宁作陪,酒水无尽头。


后来真扛不住了,温以宁去洗手间吐了一回,颤着身子一转身,就看到站在门口的文雅。文雅喜爱穿红裙抹浓妆,丰满高挑人间尤物。她酒气熏天,笑着问:“吐了啊?”


温以宁拣了纸巾擦手,看她一眼打算绕过去。


文雅拦住她,“当初我怎么看走了眼,你一打杂的临时工竟然能带团队,够本事的啊。不过现在来看,我还是没看走眼。”


温以宁和她站得近,香水酒水混在一块格外烈。她忍住不适,笑得四平八稳,“那恭喜你,你眼光好。”


文雅最烦她这云淡风轻的态度,借酒发气:“你就给我拿劲儿,你一外地来的,没背景没关系,真把自己当角色了。”


温以宁点点头,“你说得是,你有高总,高总一直把你当角色,我怎么比得上你。”


文雅表情愈发尖锐,久久不语,最后讪讪一笑,放松地拢了拢耳边碎发,凑近了,“知道我最烦你什么吗?就你身上这股劲儿。装什么呢?斗什么呢?你横竖就一个输字。”


末了,七分醉的文雅用上海话不怎么文雅地骂了一句,而后扬长而去。


温以宁隔了一会才回到饭局。她补了妆,很有精气神,落座的时候款款微笑。高明朗和新闻中心的主任已经喝高了,只差没当场拜把子。他醉红了眼睛,指着温以宁,大着舌头问:“懂不懂规矩,离开这么久。”


这话重,一桌的人都看过来。


她说:“去洗手间了。”


高明朗也不知哪儿来的气,桌子一拍,“还敢回嘴!”


气氛偏了轨,主任深谙领导艺术,笑眯眯地打圆场:“行了行了,多大点事,小温,小温是吧,敬你领导一杯酒认个错。”


这话明面上是帮衬高明朗,其实还是帮温以宁解围。温以宁也懂拾阶而下,大大方方地伸手拿茅台。


高明朗情绪变化无常,很受用,便又嘻嘻哈哈地笑得满脸褶,“不喝这种。”手指对着右边的一个电视台小主管,说:“你俩晚上聊得挺投机啊,你俩喝,巩固一下感情。”


被点名的男人推波助兴,当然乐意,“行嘞,高总您发话,怎么个喝法?”


高明朗说:“来个交杯。”


先是短暂安静,几秒之后,起哄声掀天:“喔哦!!”


温以宁始终坐在那儿,拿茅台的动作不停,拧盖儿,轻轻搁在面前,又伸手去够了一个新杯,和自己的齐齐整整放一起。倒酒,满杯,堪堪盖住杯口还溢满几滴出来,诚意十足。


高明朗叼着烟,烟雾缭绕,眯缝着双眼尚算满意。温以宁抬头,对众人莞尔一笑,这一笑,笑得唇红齿白,笑得玲珑初开。


她站起身,左右手各端一杯酒,从从容容地走到高明朗和文雅座位后,微微弯腰,嘴唇贴着高明朗的耳畔,风情种种道:“高总,这些年啊,我呢年轻不懂事儿,多有得罪您多包涵啦。”


高明朗骨头都酥了,右手横过来想要搂她的腰。温以宁欠身一躲,又看向文雅,眉眼柔顺,“文姐,也给你添麻烦了,就像您说的,我一外地来的,是该低调一点,多向前辈您学习。”


“这两杯酒我敬你们,当是赔罪。”温以宁仰头喝光,一滴不剩。酒明明是呛人的,但她面不改色,空杯一放,手就搭在高明朗肩上,“差点忘了,高总,文姐,你俩还有东西搁在我这儿没拿呢。”


高明朗想入非非,中了蛊似地问:“啊。啊?什么东西啊?”


温以宁笑着说:“劳烦您俩起个身。”


高明朗一站起,文雅也不好坐着,两人屁股离座,面向温以宁,一脸不解。


温以宁收了笑,抬起手,啪啪的皮肉声左右开弓,劈脸就是两巴掌。高明朗和文雅脸往一边偏,懵了十几秒才炸锅——


“你他妈疯啦!”


温以宁有模有样地拭了拭手,平静道:“东西还给你们了,收好。”


然后像个风骨满身的战士,在旁人惊恐诧异的目光里,洒脱利落地走出了这扇门。


门缝本就敞开半道,温以宁出来后往右,瞥见走廊尽头的一道黑色西装背影恰好消失在转角。她眼热,也眼熟,这种感觉像是突然造访的不良反应,挡都挡不住。


——


时节已至霜降,意味着进入深秋。外面冷,薄呢衣也抵挡不住低温。安蓝的鸭舌帽压得很低,又捂着大丝巾遮脸,很难辨出相貌。他们的车有专属车位,相对私密还算安全。


“刚才那女孩儿还挺敢啊,我一经过就看见她往人脸上泼酒,吓我一跳。”等挪车,安蓝有搭没搭地闲聊。


傅西平耳朵立起来:“什么敢不敢的,女的啊,美么,泼什么酒啊,我去放个水错过什么了?”


安蓝扬下巴:“就不告诉你。”


唐其琛站得稍后,深色西装没扣,露出里面的同色衬衫,他也不嫌冷。一手轻环胸口,另一只手掐了掐眉心。这个动作,手腕挡住半边脸,谁也没窥见他脸上的那点情绪。


敢?


呵,她怎么不敢。


她还有什么不敢的。


柯礼在他身后,思索半刻,还是向前一步,问:“老高那人是个瑕疵必报的,我下来的时候,已经看见他站在外边打电话叫人了。”


唐其琛仍在揉眉心,似乎什么也没听见。


柯礼迟疑半秒,继续开口:“需不需要我去处理一下?”


安蓝不知道这都是谁跟谁,随口:“处理什么啊?”


唐其琛的手从眉心放下,对着安蓝笑得淡:“车来了,回去早点休息。”


安蓝被他这个注视安抚得心旷神怡,又惊又喜又怔然地上了车。唐其琛吩咐司机开车,直到奔驰灯影消失,他立在原地,才收敛淡笑,侧头对柯礼说:“去处理。”


柯礼如释重负,刚要打电话,唐其琛按住他的手机。


“你亲自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看了一下后面的章节,其实也没那么虐,酸甜酸甜的。我觉得这是个过程吧,要是渣渣唐一上来就霸道总裁,眼里只有你,你必须是我的,我命令你立刻跟我上床……那就不是唐总了。


这章抽300只红包啊别让我连红包都发不完啊宝贝儿们


☆、花有重开日(7)


花有重开日(7)


柯礼找了老关,老关四十有五,年轻时太叛逆被家里送去了部队,退伍后继续不务正业。他和唐其琛渊源颇深,接到柯礼电话后,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这个圈子也是关系网密集,一问就清楚高明朗找的是哪拨人。


高明朗要求得挺歹毒,多少钱都乐意出,只要把这女人往死里弄。老关随后放话,今晚的上海城天气不好,不生是非,只想和气生财。


那些人掂清轻重,自然是给老关面子——高先生今晚这笔生意,多少钱都不接。


源头悄无声息地遏制,柯礼这事儿办得云淡风轻。十五分钟后返回停车场,黑色奥迪q7停角落,他弯腰对驾驶座说:“妥了。”


唐其琛点点头,示意他上车。


柯礼说:“您今天累了,我来开吧。”


唐其琛手一拂,“自个儿来。”


柯礼坐副驾,边系安全带边说:“老关打的招呼,以宁应该没事了。”


唐其琛嘴角扯起一个微小的弧,柯礼分辨一会,觉得是讽刺比较多。拿捏一番,说:“我打听过了,她是两年前从h省的外译机构辞职来上海,跨行转业做了广告媒体。高明朗好色出了名,他们那公司也是局势复杂。”


顿了一下,柯礼继续道:“能立足,已是很不容易了。”


唐其琛单手控方向盘,语气平平:“知道不容易还冲动。你说,这几年她是有长进,还是没长进?”


柯礼哑口无言。


驶出停车场,并入主干道,唐其琛才说:“你为她说的话,多了。”


柯礼抬手抵了抵鼻尖,点头,“抱歉。”


这声抱歉,唐其琛心里明白是情有可原的。柯礼跟在他身边十多年,为他处理过太多人和事,举止有礼,很能领会要意,正因公事公办,才难免显出寡情。别人很难从柯礼口中撬出唐其琛的行踪,但温以宁一问,他都乐意告知。


二十出头的姑娘一合眼缘,柯助理身上便多了几分难得的和气。现在回头一看,那时候的两人,关系倒是非常友善的。


短暂安静,唐其琛头往后枕,“安蓝在争取的那部电影叫什么?”


“《建国大业》。”柯礼说:“中宣|部和总局的推荐影片,是明年五个一工程奖里树立行业典范的标杆作品。”


唐其琛闭眼休憩,说:“她需要一部这样的作品。”


需要根正苗红地镀镀金,需要做上行下效中的那个上。


柯礼心领神会,点头道:“好,我去办。”


———


霜降节气一过,南方步入深秋,桃江边小镇的冬天冷意更为提早。温以宁坐在晃晃荡荡的中巴车上,看着白气覆在车窗,前边的小孩儿正有滋有味的拿手指在上边画圆圈。


到家的时候,江连雪正在牌桌上大杀四方,麻将声噼里啪啦,边上搁着一张塑料凳,上面是烟灰缸和抽了一半的烟盒。她很惊讶:“哟,回来了?”


几个牌友都是熟人,纷纷回头:“宁宁啊,多久没见着啦,越来越好看了嘞——诶,钱错了错了,我开了个杠,找十块。”


温以宁笑笑,叫了人就去卧室放行李。门是半掩的,外头动静渐小,牌友走后,江连雪数着一把零钱:“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家里米都没了,我还没去买的。”


温以宁从卧室出来,抬手扎着头发,“随便吃点,下面条吧。”


她走到门右边的桌子边,手指一捻全是灰,于是抽了两张纸把上面擦干净,江连雪说:“面条也没有了。”


温以宁动作停了下,又继续:“那你去买,我不吃,你总得吃吧?”


“我减肥。”江连雪上午手气不错,一把零钞丢进抽屉里,回头看到温以宁弯着腰在柜子里翻找,告诉她:“哦,香烧完了。”


温以宁直起腰,眼角有了不耐,“打牌就有那么好玩?一天天的,连饭都不吃了是不是?”


江连雪啧了一声,“我饭吃得好着呢!”


温以宁的不耐渐渐转为不悦,虽不再回话,但这个沉默的气氛像是插了钢筋水泥,较着劲,硬的很。江雪连知道她是借题发挥,清了清嗓,讨好道:“我去楼下买香烛,多买点,顺便带点菜,你要饿了,冰箱里有苹果,我给你洗一个呗。”


江连雪就这点好,性子虽急,遇事不服软,但眼力灵活,能屈能伸这个词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别去买了,出去吃。”温以宁习惯了这样的相处,罢了。


她从冰箱里拿出苹果,洗干净后放到刚才擦干净的桌面上,然后退后一步,稍稍抬起眼睛。


桌面靠墙正中央,黑白照片镶在同色系的木框里,女孩儿的眼睛很漂亮,静态之下也能感受到它们在闪耀。温以安很少自拍,也很少出去玩儿,所以当初选照片的时候余地有限,这是她高三那年的证件照,原片是红底白衣,扑面的青春气,当时江连雪不同意,说人都死了,选个深沉点的。


但温以宁还是替妹妹选了这一张。


十八岁很好,美好的一面就以另一种方式长存吧。她想。


出门前,江连雪以最快的速度化了个妆。她到年底才满四十五岁,又属于老天爷赏饭吃的那类不老面相,稍作装扮就很惹眼。她要吃湘菜,风风火火地点了四五个,合上菜单说:“你团个券,美团上有,100-30.新用户还有折上折,上回跟你秦姨来吃过,划算。”


温以宁倒着水,手机就搁一旁。


江连雪端起热茶,吹了吹气儿,眼皮也没抬,“今天周三,你不上班有空回来?”


温以宁嗯了声。


江连雪也嗯了声,带刺儿地说:“那种死贵的城市有什么好待的,你挣两万一个月又怎样,一年也付不起一个厕所的首付,压力大内分泌失调,不到四十就不来月经也是很有可能的——辞了拉倒。”


温以宁听到后面四个字,挺无语。


“呵,”江连雪不解释是如何看出来的,越发不屑:“我觉得你脑子是抽了,放着好好的翻译工作不要,跑去上海瞎折腾。累不死你。”


又来又来。温以宁最烦这事,“你能不提了吗?”


“我不提谁提?错了还不准说?”江连雪上周做的指甲已磨损了颜色,艳红艳红的,跟她此刻的情绪似的,“你那复旦白读了,过两年奔三十,要什么没什么,可把你给能耐的。”


温以宁低着头,不说话,手指戳着美团一下一下使暗劲。大概安静了五六秒,手机突然被抽走。江连雪起了身,把她屏幕按熄,窝火道:“算了算了,我付钱。下个月不要给我打钱了,等你找着工作再说。”


总之,一顿饭吃得不太痛快。


温以宁第二天就得走,大清早的天都没亮,江连雪这种牌桌赌后基本就是日夜颠倒型,不可能早起。六点四十回上海的高铁,差点没赶上,温以宁找到座位坐下后还在喘气,她从包里拿纸巾,一打开,愣了下。包里一沓红钞|票,不遮不掩地丢在里面,倒挺符合江连雪随心所欲的性子。


少说也有两千块,下个月的赌资估计全贡献出来了。


到站的时候,温以宁收到短信,江连雪:“育人小学招英语老师,找不着工作回来算了,来回折腾车费不嫌贵啊,作死。”


——


九点多到公司,繁忙景象一如往常。不过每走几步落下背影,后边总会有几双眼睛瞟过来。


温以宁是来辞职的。


满打满算在这公司待了两年,但自己的东西不多,水杯纸巾几瓶维生素,一个袋子就能搁满。她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几个跟过她的小员工要进来送别,温以宁冲他们摆摆手,便都止了步。收拾到一半,门口脚步声齐整,三个保安走了进来,后头是高明朗。


高明朗右脸还能看出红肿,温以宁那天下手不轻。他心里记恨,指着说:“重要岗位的离职牵扯太多保密信息,按规章制度办事,给我看好了。”


这事儿做得挺恶心,温以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况是为公司拿下过几个口碑案子的人。高明朗瑕疵必报,也就不顾忌什么人情脸面了。


保安翻她的东西,一件一件地看,连保温杯都拧开盖检查里头装东西了没。同事们先是窃窃私语,然后皱眉摇头,个个义愤填膺却谁也不敢吭声。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高明朗也不拦着,故意的。几个保安搜刮一顿无果,不过不重要,羞辱到了就成。高明朗语气还挺和善,“我一直就很看好你,可惜了,咱俩没有师徒缘。”


温以宁没他那么假,逮住机会不想让他痛快,点头说:“孽缘要了也闹心,好事,没什么好可惜的。”


她边说边打开左边的柜子,把里面十几本荣誉证书搬了出来,这是这两年的功勋章。温以宁把它们塞到高明朗手里,“我认认真真地来,清清白白地走,问心无愧。——麻烦丢一下垃圾桶。”


然后留了一个洒脱的背影,没再回头。


———


十二月刚开头就降了两轮温,大衣裹身也有点挡不住寒气。年底收尾工作多,这一周忙着审核报送给证监会的年度资料,到今日才算告一段落。


傅西平在新天地攒了局,他们这个圈子,玩好的也就这么一拨。唐其琛从亚汇出来时,天光尚早。柯礼还有事向他汇报,所以也并排坐后座。


正事忙完,柯礼收好资料,顺带看了一眼微信群,有点意外:“安蓝也在。”


唐其琛几不可微地皱了下眉,“她不是在杭州拍戏?”


“可能提早回了。”柯礼说:“有一个来月没见着她了。上周我碰到她经纪人,说是在给《建国大业》拍摄定妆照。”


唐其琛嗯了声,没多提。


宾利车内空间宽,浮着淡淡的松柏檀泉,是他惯用的男士淡香。工作告一段落总教人惬意放松。司机老余是个老上海,四十出头开车很是沉稳,他总能绕出不知名的小路,路况良好避开拥堵。


往七十街的岔口开进去,半旧居民区,小区名儿连唐其琛都眼生。他侧头看窗外,难免留了几分心思。宾利不疾不徐地开了几十米,唐其琛忽地开口,“老余。”


车速平稳落下,柯礼也顺着看出去,这一看,先是不太置信,两三秒仍是迟疑:“那是?以宁?”


唐其琛静着一张脸,幽深得离奇。


马路对面的一个酒楼,是在办结婚喜宴,酒楼外面的空地也被利用起来,搭了个户外舞台,看布置是山寨版的欧式宫廷风,灯光彩带一个不落。宾客围了几圈,台上的温以宁握着话筒,不知哪儿弄来的粉色蓬纱裙,不合身,后背还用夹子给夹住。她的妆容很夸张,隔着一条马路都能瞧见眼影是紫色。


“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里,新郎帅气风度儒雅,新娘风姿翩翩似仙女,当真是天生一对,郎才女貌。让我们共同祝福一对新人,今生今世,永相伴。”


音箱效果纯粹就是声儿大,没有丝毫美感,她装腔拿调的主持词全往上扬,音乐放的是一个烂大街的流行曲,温以宁调动气氛,又笑又跳地给小朋友发桃心气球。


八百一场的司仪费,不能再多了。


车子还是滑行的,十来秒而已,就把这场景甩出了视线。


拐上主干道,柯礼仍是不敢喘大气。其实唐其琛的反应是非常平淡的,淡到柯礼也拿捏不准半点心思。多年第一行政秘书不是白当,不该说的,他从不乱说。就在他以为这事过去时,唐其琛忽然问:“她辞职了?”


柯礼有那么半秒发怔,他没料到唐其琛会联想到这方面去。到了地方,他稍晚下车,进了会所门便径直往长廊走。


“这。”声音出其不意。


柯礼扭头一看,惊讶,“您还没进去呢。”


唐其琛坐在大厅的单座沙发里。两手搭着左右扶手,腿叠着,这人穿着气度向来超然,只不过人性子冷,远看更显不易近人。


柯礼走过来,刚在打听消息,手机握手里还热着,说:“辞了,辞了一个多月。高明朗跟圈里打过招呼。她想继续在这一行待下去,难。”


唐其琛没说话。


柯礼想来也好笑,“还能当婚礼司仪,挺要强的,跟以前那时候有点像了。啊,您进去吗?西平催我两遍了。”


唐其琛起了身,空调温度高,他脱了外套,搁在右手腕上,浅米色的薄线衫恰恰贴合,腰身往下连着腿,身材是极好的。柯礼走前边,“西平今天中午已经喝过一轮了,您今晚要是跟他玩桥牌,一准儿赢。”


“高明朗是怎么放话的?”唐其琛状似随意一问,但脚步慢了,停了,不动了。


“不太好听。”柯礼没正面回答。


唐其琛点了点头,“你给陈飒去个电话。”


柯礼很快联想到人事方面的情况,明年的人资储备需求计划已经报了上来,陈飒的助理休产假,加上内部福利政策,一年假期,这个职位是空缺的。


唐其琛没把话说明,但意思已是显山露水。不过柯礼没敢当即答应接这一茬,玩笑话说得委婉:“如果陈飒也说,她不想得罪高明朗,不敢要呢?”


请收藏:https://m.biquxx.com

(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